萬南山率先聽到了這邊的聲響,已經跑了過來,一把推開門,見李九州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有刺客!”萬南山一聲高喊。

值守的衙役紛紛衝向這邊,鋥鋥數聲,已有幾個身手不凡的衙役揮舞著腰刀,四處尋找。

“李少尹,這是何人所為?”萬南山蹲地扶起李九州。

血浸濕了衣襟,劇痛無比,已然到了撐不住的地步,李九州目光黯淡,嘴唇動了動,輕輕吐出了兩個字:不知。

再要問時,李九州眼一閉,已疼暈了過去。

整個世界安靜了。

京兆府中眾人已趕到,萬南山抬起頭來,怒目提刀追了出去。

一群人搜了半天,哪還有半點刺客的蹤跡。

竟有人敢在京兆府中行凶,還是行刺京兆府少尹,這還得了。

鮮於仲通也慌了,叫來了幾個辦事得力的官吏。

“凶手實在膽大妄為,目無法度,不論如何,都要把凶手給我找出來。”

京兆府也不全是酒囊飯袋,總還有那麽幾個有真本事之人,便迫不及待想表現一次。

李九州在京兆府中被刺殺的事情,毫無疑問快速的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兆府戒備森嚴,是京師重地,皇帝極為倚重的地方。

也是京城除了皇宮以外,最不可褻瀆的地方。

京兆府內行凶,刺殺京兆府少尹,這足以駭人聽聞了。

李九州得罪過不少人,但最轟動的,莫過於永陽坊縱火案。

傳言紛紛散開了,有人說凶手是戶部郎中王焊指使,因為李九州當眾活活打死了他的兒子。

人們也開始猜測起來,王焊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更大的靠山。

又是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冒天下之大不韙,行刺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

李九州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走在湖邊,湖中的小船緩緩靠近,楊玉環在船上掀起簾子,朝自己揮了揮手。

楊玉環的麵容,卻是那麽模糊。

清風徐來,拂過臉頰。

李九州睜開眼,桌上淩亂的一張張紙讓他認出了,這是自己的房間。

不管這屋舍布置的再怎麽寒酸,文房四寶一定會放在最顯眼的那個位置。

沒事的時候,李九州就在那裏練字。

這也是他穿越到這裏想做好的一件事,把字練到像書法家一樣漂亮。

在大唐,字寫得漂亮也是升官的一個門道。

有股淡淡的香味,說不出來是什麽花的香味。

“明公,你醒啦。”一雙柔軟的玉手將他緩緩扶了起來。

李九州撐手想坐起來,不小心觸動了肩頭的傷勢,疼得皺了一下眉頭。

輕喘了兩口氣,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竟是那日在永陽坊遇見的王玉英。

李九州睜大了眼睛細細看著,確認自己沒認錯人。

沒了先前的灰頭土臉,王玉英穿著一身幹淨的衣服,露出她本來明豔美麗的容顏。

就如剛剛綻開的蓮花一般,王玉英莞爾一笑,便沁人心脾。

“你怎麽會在這裏?”李九州傷勢還未好,說起話來還有些吃力。

王玉英微微一笑,剛要回答,屋外已經傳來了張小鑼的聲音:“阿郎,你終於醒啦。”

張小鑼端著一盆水進來,要幫李九州擦臉。

“我來吧。”王玉英接過他手中的帕巾。

張小鑼倒也識趣,知道這時候不能打擾他們,便出去門外幹別的事了。

說是擦臉,她卻小心的幫李九州擦拭幹淨傷口周圍。

“傷口若是不擦幹淨,是會感染的。”

王玉英邊擦邊說,話語輕得讓李九州有些酥軟。

李九州“啊”了一聲,被觸及到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對不起明公,我真是八隻腳的螃蟹,笨死了。”

王玉英手忙腳亂的樣子讓李九州忍不住想笑,但這時候笑顯然不合時宜。

李九州任由她幫自己擦完,依舊用不解的眼光看著她,“你怎麽會在這?”

張小鑼在門外遠遠插了一句:“是她把你從京兆府背回來的。”

李九州便要起身道謝。

“你傷口剛剛包好,別亂動。”王玉英扶他躺下,“也沒多遠的,再說了,明公也不重。”

李九州看了看她弱不禁風的身軀,清瘦的自己在她麵前絕對算得上魁梧。

這讓李九州很是下不來台,沒麵子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撓了撓自己的頭。

王玉英將帕巾放下,說道:“我聽聞明公遇刺,甚是擔心,明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便前來照顧明公。”

李九州哦了一聲,轉移話題:“令尊還好吧?”

不想王玉英竟落下淚來,哽咽著說道:“阿娘病逝,阿耶傷心不已,也……”

看來家中就剩她一個人了,真是個可憐的女子,李九州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太傷心,相信令尊在天之靈,也不想見你這般難過。”

“多謝明公開導。”

“你一個人孤苦無依,女兒家出門討生活不易,若是不嫌棄,就留在府上吧。”李九州知她可憐。

“太好了,多一個人照顧阿郎。”張小鑼已站在門口,高興得快跳了起來。

最主要的是,以後李九州不在家,有個人能陪他一起玩耍。

王玉英謝道:“明公對小女子恩情,沒齒難忘。”

李九州披上外衣,扶著床沿掙紮著想下床。

不知道躺了多久,反正他也躺不動了。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躺在**就是浪費時間。

王玉英趕緊湊上來幫手扶他,看得出來,在照顧人這方麵,她確實很笨。

因為她不但沒有扶起李九州,反而碰到了李九州用力撐床手臂上的傷口。

“明公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王玉英臉一紅,轉身便走出去。

“明公,你可真厲害。”

王玉英一邊做飯一邊大聲誇起李九州來,生怕冷場。

“什麽厲害?”

“你都傷成這樣了,竟然都沒喊疼。”

這話讓李九州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麽接。

“當日你審判王清,百姓們不知道有多感動,都說你真了不起,替百姓做了件好事,除了個禍害。”

說完,她又頓了頓:“明公,你是個好人,但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那些壞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好人,李九州嗬嗬一笑。

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一個女生說你是個好人,可不是什麽好事。

好人,就是說你平庸,說你沒本事,說你軟弱。

李九州可不是個軟弱平庸的人,走到哪都要驚起一灘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