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經濟建設座談會(一)

下午的經濟建設座談會,爭論是在不經意間爆發的。

這個座談會,基本還是原班人馬,不過主持人換成了縣長鄧仲和。政府主抓經濟建設,黨政分工還是比較明確的,朱建國也並不隨便伸手。

鄧仲和說了兩個重點。

第一個就是礦產資源的開發利用。

“有色金屬工業是基礎工業,是帶有戰略意義的重要原材料工業。有色金屬的開發利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國家的國防實力,無論怎樣重視都不為過。建國以來,黨中央和國務院對有色金屬工業的發展壯大,製定了很多的政策和措施。省裏專門成龘立浩陽地區,其目的也是為了將有色金屬和媒炭資源最豐富的幾個縣統一管理起來。因此,我們今後一段時間的支柱產業,毫無疑問,就是能源產業。我們林慶縣在浩陽地區的五個縣市之中,都能算是資源大縣,怎樣唱好這出能源戲,對於我們全縣今後的經濟法漢,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鄧仲和對著講稿,一字一句地念道。雖然是座談會,可以暢所欲言,總也要準備個稿子,不能信馬由韁,說到哪裏就是哪裏,要是說漏了嘴,就麵上無光了。

鄧縣長是很在意麵子的。

“那麽,怎麽才能唱好能源這出戲呢?我認為,有兩個關鍵點。第一個關鍵點,就是礦山建設。長期以來,我們都忽視了礦山工作。這裏麵,有主觀的原因,也有客觀的原因。客觀的原因就是,價格體製問題。這些年,礦產品的價格過低了,搞礦山,一不小心就要賠錢。而相反,加工環節的利潤卻很高,價格嚴重背離了。所以大家都奔著利潤很高的加工環節去了,將礦山建設丟到了一邊。結果呢,我們的礦山條件越來越艱苦,設備也越來越老化。很多國營煤礦,有色金屬礦,還在使用建礦初期的機器設備,開采手段非常原始,開采效率極低,安全隱患極高。同誌們,這是個大問題。我認為在座的每一位幹部,都是主要領導幹部,要經常去礦山看看,甚至親自下井去看看,看看我們的礦山設施,實際情況到底如何。我前段時間就跑了好幾個大煤礦,竟然還有用畜力拉媒的。同誌們,解放都四十年了,改革開放也有八九年了,我們的國營煤礦,竟然還停留在這樣的開采水平之上,這個怎麽行呢?安全設施也很不齊全。我和煤礦的負責人也交流過,不是他們不重視安全生產,是實在沒錢買設備,也沒錢改善井下的安全設施。這樣搞不行啊,遲早要出大事故!”

鄧仲和說著,神情有些激動,甚至輕輕敲了敲桌子。這也是鄧仲和的習慣了,絲毫也沒意識到,今天這個座談會,他並不是“第一首長”。

“鄧縣長,媒炭價格,有色金屬價格太低,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下麵就有一位區委書記插口說道。

鄧仲和便嚴厲地望了他一眼,那名區委書記連忙閉上了嘴巴,神色有些訕訕的。雖說是座談會,眼下不是人家鄧縣長在說嗎?你急什麽急啊!

劉偉鴻就猜測此人是鄧仲和的心腹。與鄧仲和談話次數多了,也就不怎麽注意場合。換做他劉偉鴻,就絕對不會做這種沒龘禮貌的事情。

“對,老邱說的這個,確實是個問題。但價格低,咱們也要生產。生產隻是虧本,不生產就連飯都沒得吃,工人們都要餓肚子。關鍵是,怎麽來降低成本。媒炭和有色金屬,屬於戰略物資,現在國家還沒有實行自主定價,價格方麵,控製得很嚴。我們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在礦山本身打主意。強化內部管理,降低開采成本。這是一條主要的宗旨。”

鄧仲和雖然瞪了那位區委書記一眼,卻肯定了他的說法,也就進一步驗證了劉偉鴻剛才的分析。

“那麽礦山的內部管理,怎麽強化呢?我們很多國營煤礦,存在好幾十年了,最少的也建礦十幾年了,冗員多,離退休人員也多,包袱很重,而且還存在著管理序列的問題。很不好搞。我認為,凡是直屬礦務局管理的國營煤礦,咱們就先不管他了。嗯管也管不了嘛。咱們要把重點放在我們縣裏辦的那些國營煤礦上。怎麽搞好這一塊的工作,我認為,要實行股份製試點,要引進新鮮的血液。我們縣裏辦的煤礦,數量不少,如果全部都由縣裏包攬下來,肯定不行,縣裏也拿不出那麽多錢來。隻能是引進民間資金,進行股份改造。

當然,這還隻是一個設想,集體行不行的通,待會還要請大家各抒己見。·……

說到這裏,鄧仲和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朱建國麵無表情,眼神卻不經意間落到了劉偉鴻的臉上。

劉偉的略略一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朱建國的意思。

這個,還是國營和民營之爭。盡管那份經過修改的林慶縣三年經濟發展規劃,已經得到了地區的批準,鄧仲和的思路卻絲毫不曾改變,依舊堅持要民營資金進入礦山。不過是換了個提法而已。既然如此,今天這個座談會,倒是不能等閑視之了。說不定鄧仲和就是要通過這種方法,堅持落實自己的發展方略,堅決將經濟建設的主導權抓在自己手裏,不讓朱建國和縣委那邊插手進來。

這個卻是朱建國不能接受的。

不管怎樣,他已經插手進去,如果又被鄧仲和這麽“巧妙”地擠了出來,太傷威信了。這個事情,已經不是單純的經濟建設問題,有向權力鬥爭演變的趨勢。

對鄧仲和來說,牢牢把握經濟建設的主動權,不僅僅是權力鬥爭的需要,也有很多實際的好處。對官員而言,誰管他的帽子他就聽誰的話。但對於普通幹部和生意人,誰管著票子,誰就是大爺。鄧仲和掌握了這些人,卻也是很可觀的資源。

權力和金錢之間,原本就沒有明確的界線,而是相輔相成的。權力能衍生金錢,金錢也能扭曲權力。就看當事人怎麽去運作了。運作得當,前程無量。

“接下來,就是加工環節。現階段來看,這個環節的利潤比較高,大家也都眼睜睜地盯著。不誇張地說,這也要算是個聚寶盆。我們要好好地籌劃一下,怎麽利用這個環節的高利潤,為我縣的經濟建設添磚加瓦。我的意見,這一塊可以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誰都可以進來,不管是國營還是私人,隻要你有這個本錢,有這個能耐,我們不阻攔,放開來搞。百花齊放,縣裏的經濟也就活躍起來了。”

鄧仲和說著,舉起手臂揮舞了一下,以顯示自己的決心。

“啊,這是有關礦產資源開發的方麵。第二個大問題,是有關房改的。房改非常重要,是黨的經濟政策的一個重要方麵,關係到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改革開放以來,乘著改革的春風,我們林慶縣經濟建設的各個領域,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衣食住行,其中的三項,我們基本都解決了。幹部群眾的生活,日漸富足起來,衣服也是流行款式,多彩多姿。至於這個行嘛,隻能說解決了一半,國道線、省道線和縣道都是貫通的,但路況不好,速度不快,各種公交車輛也還不多,這個要下大力氣去改變。不過我們今天暫時不討論這個問題。我們討論房改的問題。這個問題遠遠沒有解決,而且要解決的話,難度極大,遠比解決交通問題的難度要大得多。住房製度改革的成功與否關係著社會的穩定,也關係到黨委和政府的威望。早在十年前,最高首長就已經將房改政策說得很清楚很透徹了·……·……”

“·……最高首長說,要考慮城市建築住宅、分配房屋的一係列政策。城鎮居民個人可以購買房屋,也可以自己蓋。不但新房子可以出售,老房子也可以出售,可以一次付款,也可以分期付款,十年,十五年付清。住宅出售之後,房租恐怕要調整,要聯係房價調整房租,使人們感到買房合算。不同地區的房子,租金應該有所不同。將來房租提高了,對低工資的職工要給予補貼。這些政策要聯係起來考慮·……”

鄧仲和將最高首長十年前有關房改的一次談話的主要內容原文不動地念了一遍,作為理論依據。

“根據最高首長的這個指示,結合前不久召開的全國房改工作會議精神,我認為現在可以在我縣大力推動房改工作了。全國房改會議上提出,住房商品化是住房改革製度的終極目標。我看這就給我們指明了方向。房改要加快步伐,要積極推向市場。政府不但要引導,還要率先做出模範帶頭作用。”

鄧仲和說得慷慨激昂,神情振奮。

劉偉鴻的雙眉卻微微蹙了起來,從鄧仲和這個講話之中,劉偉鴻聽到了一絲異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