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陳京的怒火!
名人咖啡廳。
陳京將咖啡杯端起來,眯眼看著麵前的唐招招。
估計是被陳京一通臭罵,唐招招來得匆忙,頭發亂了都沒來得及打理,皮鞋上也沾了灰,看上去風塵仆仆。
在電話中陳京脾氣很臭,可是見了麵,他卻很輕鬆,反倒安慰唐招招道:“你別急,有什麽話你慢慢說,天塌下來了,頂的人很多,你我個子都不是最高的,是不是啊?”
唐招招來省城之前,被陳京在電話中訓懵了,這一路過來心裏七上八下,忐忑得很。
陳京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典型的一把手作風硬朗的脾氣,訓人批人毫不留情麵,他趕到省城,就做好的被罵的準備。
可現在陳京這麽一副和藹的麵孔,他心中反而有些不適應。
同時他也不得不感歎,陳京這些年變化太大了,已然不是德高的區委書記了,人家現在是省部級領導,省裏的大總管,其城府和心機,已經不是他能揣度的了。
所謂德高的問題,重點在國企改製和幹部任用的問題方麵。
德高是全省最早向荊江取經的一個市,荊江搞國企改製,德高以殷林為首的市委班子就以荊江為師搞改製。
為了順利的推進國企改製進程,盡快的甩包袱,德高一方麵在國有資產處理上采用分割處理的辦法,走合並路線,私人收購路線等等方案。另外,在人員方麵,殷林開了口子,提出所有行政編的管理幹部,可以並軌到國家機關、事業單位,按照級別安置。
應該說,殷林和蘇華平決策還是果斷的,也很有想法。
可是在執行層麵上,暴露的問題很多。
首先。國資問題就存在一批安置不下去的幹部,這些人有一些幹脆下海,然後利用銀行的關係,把本屬於國企的資產“購買”經營,其實自己一分錢都沒掏,就是搞空手套白狼的遊戲。
國企變私企中間,就存在一部分資產被嚴重低估的問題,後來私人經營過程中有存在和銀行利潤分配糾紛問題。有幾個經營不善的企業。還存在法人代表跑路,銀行血本無歸,又重新找政府尋求補償的問題。
這幾個問題牽扯到的人就不少,搞得下麵怨聲載道。告狀的人很多。
另外,在安置方麵,一部分沒積極下海的幹部,利用國企改製前夕,眼看大廈將傾,他們便趁機大肆的把本屬於國企的一些資源財產,拿出來搞公關,走關係,把錢花出去為自己的前程鋪路。
反正省裏市裏都開了口子。國企行政領導是要安置的,加上他們又有金錢開路,有些安置就沒有按照組織原則搞,有好多破格的情況出現。
這麽一破格,原體製內的幹部能沒意見?
他們一鬧,加之這些“破格”幹部在工作上有常常捅簍子,矛盾激發起來。雙方就大打出手,互揭老底。
去年省政協和省人大派工作組下去到各地方巡視民情,就有官員遞條子直接遞給了人大政協的重要領導,後來更是發展為直接寫舉報信,去年年底德高市政協會議鬧了一次不愉快。
最近市人大會議,又鬧了一次大矛盾,市委和市政府安排的有七八名幹部的任命,人大這邊竟然通不過。搞得任命下不下去,影響搞得很大,最後直接上升到德高改革的路子過“左”,對德高工作省裏已經有了全盤否定的聲音出來。
陳京當時了解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能掉以輕心。
但是他沒有深層次的想這裏麵的東西。
今天伍大鳴突然一發火,他再一想這個問題。實在是驚出了一聲冷汗。
伍大鳴說要出“大問題”,問題會有多大?
荊江發展起來了,荊江成為了全省的標杆市,現在全省各市都以荊江為榜樣來搞發展,德高是其中的排頭兵。
德高如果這一次被否定了,是不是意味著像德高這樣的“左”的錯誤勢頭要被摁下去?接下來就成了國企的改製是不是要想新的辦法,更合理的辦法?最後可能又會回到先前的老路上,政府繼續背包袱,誰都動不了的局麵。
這中間肯定是有既得利益群體在其中發揮了作用的,不然聲勢搞不到這麽浩大。
殷林和蘇華平兩人,一個是從省委機關下去的,一個是從省政府機關下去的,都是有豐富工作經驗的老同誌,他們捂不住蓋子的事情,是幾個小跳蚤能夠搞出來的?
所以伍大鳴所說的“大問題”,這個問題就真的是天大。
改革究竟動了誰的“奶酪”,現在正是針尖對麥芒的時候,省委班子剛調整,撲朔迷離看不清,保不準就搞出一個亂局來,那就會是更“大”的問題。
如果再往深處想一點。
德高的那一套搞法,當初肯定是請示過伍大鳴的,伍大鳴不給他們壯膽,殷林敢玩這麽驚險的三板斧的殺伐決斷?
殷林不是陳京。
陳京聰明的地方就是他執政荊江的時候,哪怕是全省所有人都說他和伍大鳴多麽多麽親密,兩人關係多麽多麽好。
陳京在決策上麵就從來不跟伍大鳴打招呼,跟領導打招呼,企圖領導為你保駕護航,有時候不是尊重領導,是害領導。
陳京在荊江搞了那麽多事,期間有多少驚魂的場麵?在劍拔弩張的時候,當時有人形容荊江的水都流不動,荊楚的空氣都是凝固的。
可是哪怕在最困難的時候,全楚江人也隻敢指責陳京做事魯莽,武斷粗暴,也沒見哪個敢把矛頭指向伍大鳴,當時陳京就考慮到了這中間的種種關竅,讓人家沒那個空子鑽。
顯然殷林現在不是這個情況,呂軍年現在是人大主任。
這些年他在省委被伍大鳴一直壓製住,到了人大,他伸張正義,主持公平的時候到了。
人到了這一步,升官發財沒路子了,貪財斂財盯的人又多,最後幾年當個清官、好官,落得一世英明,留一個好的結束,還有什麽時候比現在這個時機更好?
陳京想到這些可能,頭就大得很,就越來越能理解伍大鳴說的問題究竟有多“大”。
唐招招在陳京麵前,可不敢像殷林一樣玩滑頭。
他是一字不漏的把這幾年德高的工作詳詳細細,原原本本的向陳京和盤托出,國企改革就是他分管主導的,其中的種種內情,還有誰比他更清楚?
陳京聽著聽著,臉就變黑了,咖啡杯往桌上一放,瞪著他道:
“你為什麽不早匯報?我看你這幾年真是翅膀硬了,了不起了,搞了這麽大的事兒,屁都沒見你吱一聲,你以為自己是孫悟空?天大的事兒都能給變沒了嗎?”
唐招招臉瞬間漲紅,心情卻沒有先前那般緊張了,陳京這一開罵,他心情反倒輕鬆一些。
他吐了一口氣,道:“秘書長,情況就是這樣的,反正這個事兒鬧起來了,肯定是要追究責任的。這個責任我肯定逃不了!媽的,這幾年我幹得比牛累,最後也落不到好下場,有時候想想,心灰意冷啊……”
他頓了頓,有些沮喪的搖搖頭,道:“秘書長,早知如此,我當成就該想方設法都去荊江,哪怕是在荊江幹一個區長,也比現在強。都怪我腦子犯迷糊,怎麽就……”
陳京輕輕的哼了一聲,對唐招招從內心深處覺得有些失望。
都是副廳級幹部了,一個市的副市長了,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一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混上這個位子的。
殷林這個老狐狸,也真算是老成精了。
陳京幾次跟殷林打電話,這家夥胸脯拍得震天響,德高發展形勢一片大好,有些許不和諧的聲音不是很正常嗎?
陳京也覺得很正常,但是所有人都覺得的正常的話,這是事兒還正常嗎?
唐招招竟然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有可能會成為一顆棄子,才急匆匆,屁顛屁顛的跑到陳京麵前哭爹求娘,如果是以前的陳京,他就真要扇這家夥兩耳光,然後再問他早都幹什麽去了?
“吃一塹,長一智,有什麽大不了的?實話跟你講,今天針對德高的事情,省委幾個重要領導都有指示,這個事情現在我全權負責。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眼中揉不得沙子。
別指望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剛才說的這一些,是你的一麵之詞,你承認的一些錯誤,也會成為你以後想組織主動交代問題的一個積極表現!
這個事兒要查到底,省委督查室和政府督查室組成聯合調查組嚴查!”陳京黑著臉道。
“啊……”唐招招倏然一驚,下意識的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道:
“秘書長,這……這……,咱們德高現在整體環境正在積極向前,這個時候如果……”
陳京皺皺眉頭,道:“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想跟我扣什麽帽子?說我破壞德高發展大好局麵嗎?扯淡!舉報信都送到書記的床頭上去了,你還跟我扯發展大局,我說你們德高的班子,從上到下就從來沒有一根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