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一代宗師

“嗬嗬,我看大路嬸子不但柳編做的好,而且人好像也越來越年輕了。”趙長槍笑嗬嗬的說道。

大路嬸子對趙長槍不大不小的馬屁挺受用,抿著嘴說道:“小槍,不學習不行啊。就說你大路叔吧,以前他就在家裏蒸蒸燒酒,弄壞了也就壞了,賠不了幾個錢。可是現在要跟著你出去辦大酒廠,他不學習能行嗎。如果一旦有什麽三差兩錯,坑的可不隻是我們啊。你再說我們這些工藝品廠的工人。現在世界柳編行業的發展也是突飛猛進,正如曹疏影說的,如果我們現在不能看到未來,那我們將來就沒有未來。”

看著眼前的尹大叔兩口子,趙長槍感到,趙莊是真的變了。不隻是大家都富了,而且大家的精神麵貌和以前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想想以前,村裏的幾個家族,動不動就拎著家夥出來械鬥,再看看現在,大家和睦相處,一起為了自己,也為了趙莊的未來而奮鬥,連趙長槍都有種要趕緊充電學習的衝動。

離開尹大路的家之後,趙長槍邁步走向趙莊村西青雲山腳下的公墓,在經過村中的超市時,他買了許多雞爪雞翅辣條之類,還買了一提青島啤酒易拉罐。

從遠處看,趙莊這個對外營業的墓園還是非常壯觀的。從山腳下開始,呈階梯式,層層疊疊一直到半山腰,如果不是上級政府不讓再搞下去,恐怕墓園便要一直蔓延到山頂了。

當初建設墓園時栽下的小柏樹已經都長的拳頭粗細,有風吹過,樹枝搖擺間。露出若隱若現的墓碑。

墓園內的一腳有五間大瓦房。兩間是迎賓室,供來上香祭祖,或者是來購買墓地的客人用的,一間是辦公室,還有一間是倉庫,有一些農具,和紙馬香燭之類。這四間房子上都上著鐵鎖。

最後一間是陳曉刀的房間,平時墓園裏也隻有陳曉刀守著。

趙長槍看到陳小刀房間的門虛掩著,於是便推門走了進去。他知道陳曉刀的家人都住在村子裏,所以也沒什麽避諱。

然而讓趙長槍意外的是,他推門進去後,卻發現陳曉刀並不在房間裏。房間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屋子中間的大書案上還有一副剛剛畫好的山水畫。

趙長槍看到陳曉刀的這副山水畫很有意思,有些玄幻味,又有點仙俠味。畫麵很有層次感,最近處是一道寬闊的大河,波濤滾滾。河對麵是一片巍峨的群山,怪石嶙峋,山鬆點綴。山頂上是一輪紅日,很單純的一輪紅日,好像被群山托起來的一樣,周圍沒有任何雲霞之類的東西。

而且整幅畫上,除了這輪紅日,其他全是黑白色,用的是寫意筆法,唯有這輪紅日是寫實的,仿佛要從畫麵上噴薄而出。

從畫麵上分不出這是朝陽還是夕陽。

最讓趙長槍看不懂的是那條河。隻見河麵上站著一個人,長衫峨冠,就那樣背負著雙手站在河麵上,看著對岸的群山和那一輪紅日。

這個人的下遊,是一大群人,正在河水中掙紮,看樣子好像是在和洶湧的波濤搏擊,想逆流而上。

趙長槍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幅畫的意思,不過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每當他的視線放在那個站在水麵上的人時,他的心就有種沉靜如水的感覺,仿佛就像那片遠山一樣沉靜,仿佛那奔騰的河水和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畫麵的右上角有片留白,寫了一行字:“人心靜處人如山”,行草體,蒼勁有力,流暢自然。旁邊落款:陳償債,印章。

“人心靜處人如山,人心靜處人如山”趙長槍嘟囔了兩句,不禁笑著搖了搖頭。他忽然隱隱明白了陳曉刀這幅畫的意思。

這條河就是滾滾紅塵之河,也可以說是時間之河,那些落水掙紮的人就是滾滾紅塵之中人,他們拚命的掙紮,卻最終難逃被紅塵淹沒的命運。

按照畫中的意思,在陳曉刀看來,要想不落紅塵,逍遙世間,隻有一個辦法,心靜。人心靜處人如山,人,隻有心靜,才能像那片群山一樣,任憑時間流逝,紅塵變遷,他依然是他。

然而,趙長槍雖然大體有所感悟,但是卻沒有弄明白那輪紅日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陳曉刀畫這幅畫,真的是想表達一下他的思想,那麽那輪紅日肯定也是有說法的。

當趙長槍正在思考的時候,旁邊床頭櫃上的固定電話忽然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趙長槍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替陳曉刀接起了電話。讓趙長槍意外的是,他接起電話後,卻發現電話是打給他的。

話筒中傳出陳曉刀的聲音:“趙先生,我在山上,上來一起看看風景吧。”

自從陳曉刀來到趙莊後,便一直稱呼趙長槍為趙先生。而趙長槍也一直稱呼陳償債為陳先生。雖然聽上去有些陌生,但是其中的味道也隻有兩人能體會到了。

趙長槍放下電話,邁步上山,走到山半腰,才發現自己手中的雞爪啤酒等東西竟然忘了放下。

“也好,把酒臨風,正好暢談。”趙長槍笑了笑想道。

青雲山並不算小,按說在山上找一個人並不容易。但是趙長槍雖然在電話中沒有問陳曉刀在什麽地方,卻直接便奔著最頂峰的那塊巨石而去。而當他爬上那塊巨石的時候,陳曉刀正站在巨石的邊緣朝山下的墓園看去。

趙長槍放下手中的東西,邁步走到他身邊,也朝下看去。從這裏往下看,卻又是一番景象。

從這裏看,能看到一座座的墓碑,密密麻麻,隻有風吹起的時候,這些墓碑才會被搖擺的柏樹擋住,隱藏起來。

趙長槍取了兩罐啤酒遞給陳曉刀一個,笑著說道:“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隻不過就是想看看。我經常跑到這裏來看看。在這裏我仿佛能看到每個人從生到死的整個過程。”陳曉刀也笑著說道。

“嗬嗬,你想的太多了。藝術家大概都這樣吧。對了,我看到你桌上那副畫了。好像很有意思。”

“你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不然放在我這裏我也是把他燒掉。”陳曉刀說道,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畫很值錢。

“為什麽要燒掉。賣掉或者送人,就像送我一樣不好嗎。”趙長槍問道。

“不好。”

“為什麽。”

“很簡單,我現在的錢足夠花,用不著靠賣字畫為生。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讓我的作品被人拿出去當做追名逐利的工具。”陳曉刀說道。

“慚愧,我正想將你的畫拿出去送人呢。”趙長槍說道。

“你和其他人不同,把東西送給你,我放心。”

“我有什麽不同。”趙長槍奇怪的問道。

“這個世界上的人,有兩種。”

“我知道,男人和女人。”雖然趙長槍知道陳曉刀不是這個意思,但還是笑著說道。

“你還是那麽一針見血。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世界上的人也可以分為另兩種。一種人,無論他是窮是富,是強是弱,他都會堅守自己的本心。你就是這種人。反之則是另一種人,這種人的心是隨著身邊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當他貧窮的時候,他是一幅樣子,而當他富有的時候,他就變成另一種樣子。我就是後一種人。”

“我不想將我的字畫出售,或者送人,隻是不想讓我的心發生變化。我在藝術道路上能有今天的成績,其實完全得益於這寧靜的生活,和這片略顯死氣的墓園。這裏能使我的心徹底的靜下來,徹底沉浸在藝術的殿堂中。如果我身上有了大把的銀子,在社會上有了身份地位,恐怕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或許我又會變成以前的我。”

陳曉刀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說道。

“不會的。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人的思想是會升華的嗎。你現在的思想已經發生兌變,陳償債再也不會變成以前那個陳曉刀了。”趙長槍說道。

“嗬嗬,山難改,性難移。我知道我的毛病在哪裏。趙先生,我想跟你說個事情。我想辭去現在看墓園的這份工作。”陳曉刀忽然說道,一邊說,一邊將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朝岩石下麵扔去,易拉罐在岩石上蹦蹦跳跳滾落下去,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

趙長槍被陳曉刀的話嚇一跳,陳曉刀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自己還以為他已經心如止水,沒想到現在又突然要離開,這位昔日的臨河市一哥不會是想出去重新打天下了吧。

那,那可如何是好。

由不得趙長槍不擔心。他非常清楚陳曉刀的能力。在趙長槍的心中,陳小刀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天才。

這一點通過陳曉刀的履曆就能看出來。大學畢業後,沒有找到好工作,他卻憑借著坑了趙莊和將軍堂的丹參款,一舉發家,最後成了臨河市的一哥。在臨河市隻手遮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黑白兩道通吃,成了繼李朝天之後臨河市最大的一哥。

要知道李朝天當初能有那樣的成績,原因是他手下有許多將才,甚至帥才在幫他,比如那個時候的趙長槍。而陳曉刀卻絕沒有趙長槍這樣的人幫他。一切都需要他自己來掌控。

這足以說明陳曉刀的超強能力。不過更讓人稱奇的是他後來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