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犧牲品（一）
“唉.......這孩子，還是嫩了一些喲。”歎氣的人，是簡寧奇的爺爺簡維浩。
海濱的事情發生之後，立即傳到了京城。得到消息的簡維浩，一下子好象變得老了許多，原本雖然清瘦卻還挺直的身材，突然之間顯得有些佝僂起來。
作為政界的老資格，簡維浩當然清楚戴斌出事之後，會對自己孫子所產生的傷害。他怎麽也想不通，平時看起來那麽機靈的孫子，怎麽會為一個聲名狼藉的家夥打上了包票。而且，還把話說得那麽滿，連一點轉彎的餘地都沒有。
人常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這時候又傳來遲胡子的消息。他是政壇上的老人，比其他人更清楚遲胡子這樣的人出現在海濱，會出現什麽樣的連鎖反應。到了這時，他就再一次的後悔，不應該把簡寧奇送到海濱去。
任興邦那老東西，已經死了這麽多年，屍骨也早就化為灰燼，平反不平反又能有多大的意義，值得自己用孫子的仕途來作賭注嗎？舍得自己用兒子的聲名來打拚嗎？
想到這些，簡維浩就象是有毒蛇在心口那兒吞噬著自己的血肉，就一直是在不住聲的歎息著。想到這些事，他就咬牙切齒的恨著孫大偉的爺爺孫益福。不是這個老東西使用激將法，自己哪會出這些昏招！
“老簡，歎什麽氣呢？”簡維浩斜依在沙發上歎氣的時候，孫益福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鑽了出來。
看到是自己在心中詛咒的孫益福，簡維浩就是一腦門的不高興。等到秘書幫孫益福泡好茶退出去之後，他把腦袋往沙發上一靠，沒有好氣的回答說：“歎氣，你說能有什麽事情讓我歎氣呢？”
“嗬嗬，嗬嗬......”孫益福對簡維浩的態度一點也不在意，而是連打了幾個‘嗬嗬’，笑著說：“我知道，知道你老哥在為海濱的事情煩神哩。”
“既然知道，你還說個屁呀！”簡維浩的心情不好，說話也有點粗魯起來。
孫益福本來也是因為得到消息，才會趕了過來。此時一聽簡維浩的說話口氣，當然知道原因。依照他平時的脾氣，早就會拂袖而去。隻是此時勢不如人，也不得不尷尬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自從孫子孫大偉膽大妄為，私自動用殺手去海濱刺殺任笑天的事情發生之後，孫家的勢力就一落千丈。在京城裏，已經淪落成了三流門第。這樣的現實，讓他在以往並肩相處的簡維浩麵前，明顯矮了一截。
“老簡嗬，遲胡子出了場，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耶。”孫益福並不關心簡寧奇的仕途前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聽到孫益福這麽一說，簡維浩眨了一下有點渾濁的雙眼，有點漫不經心地回答說：“是嗬，是嗬。”
聽到簡維浩的說話詞不達意，孫益福惱怒地瞪了一眼，說：“老簡，你知道嘛，老周那一邊，這幾天熱鬧得很哩。”
“熱鬧？說說看，怎麽一個熱鬧法子。”有了這麽一打岔，簡維浩也算是回過了神。
“哼，怎麽一個熱鬧！外交上的劉老頭，國防的那個齊老頭，還有一大幫老不死的，都跑到了周秉賢的家，一個個象是在過年哩，個個都是笑眯眯的。京城裏，也傳開了消息，說是他們那幫人已經串聯到了一處，要集體為任興邦請願哩。”孫益福恨恨地說道。
孫益福說的情況，簡維浩也都清楚。
事實上，當遲胡子出現在海濱的消息剛一傳開之後，他就已經預感到會有這樣的現象發生。沒辦法，任興邦的事情已經被周家那幫人給宣傳得紛紛揚揚。那邦不肯安分的老家夥，一個個都是靜極思動，想在遲暮之年再出上一把手。
“哼，這就叫熱鬧嗎？我告訴你，熱鬧的還在後麵咯。”簡維浩麵孔上的皺紋，又增添了一些。
“還在後麵？”孫益福有點懵然。由於政治上的失勢，如今的他要想知道政壇上的消息，都是靠著兒子從外麵帶回家，並沒有其他的渠道。
簡維浩輕蔑地瞟了對方一眼，然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歎息道：“唉，這也難怪。到底是被冷藏了的政治人物，這才多長時間，就連基本的政治敏感性都已經給丟得個精光咯。”
表麵上，簡維浩還得為老夥計解釋說：“那些老東西，都隻是前台人物。真正要唱戲的人，是此刻還按兵不動的那些人。你還沒有聽得懂？嗬嗬，老孫，你讓我怎麽說你呢？你想一想，遲胡子是這麽容易出山的人嗎？”
孫益福也不是愚笨之人，聽得簡維浩這話一說，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說：“哦，老簡，你說的是上麵有人鬆了口？真的嗎，那可是一件大事。”
“嗯，你還不笨。老孫嗬，遲胡子那人最是不肯過問政事。雖然他會對任興邦的事情有想法，但沒有一號首長那邊鬆了口，他是不會做出這種不顧大局的事來。既然能公開出場，那隻能說明，一號首長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簡維浩有點苦澀地笑了一笑。
孫益福張了張嘴，沒有發得出聲音。
還說什麽呢？既然一號首長已經鬆了口，那任興邦平反昭雪的事情，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嗎？當年的那些案件，本來就是無中生有，哪兒能夠經受得住推敲。隻要有領導想要平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用不上費勁。
不對，老簡說還有熱鬧在後麵，那會是什麽熱鬧呢？聽到孫益福的問題，簡維浩坐直了身體，不屑地說道：“哼，那幫老家夥衝上一陣之後，就會是台上那幫人說話了。到了時間，保證個個都是大義凜然，慷慨陳詞的正人君子。”
“哦，是這麽一回事。”孫益福明白了過來，身子湊到簡維浩的沙發旁邊，低聲問道：“老簡，你說我們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束手就擒吧。”
“嗬嗬，束手就擒，老孫嗬老孫，你可真有文化喏，竟然會用出了這樣的成語。嗬嗬，傳出去之後，豈不是要笑死人！”簡維浩笑得站了起來，用手指著孫益福，笑了又笑。
孫益福被他這一笑，臉脹得象充了血的豬肝，想要發作，卻又強行忍耐了下來。忍到最後，他也想到自己用的‘束手就擒’這個成語，似乎是有點不妥。不對，是大大的不妥。
自己好歹也是在政界闖**了大半輩子的人，怎麽會如此膽小怕事哩！想到這兒，他索性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象瘋了一般似的在書房裏狂放的笑了起來。還好在簡家這書房是戒備森嚴的地方，一般人的根本進不來，不然的話，肯定能引來不少看熱鬧的觀眾。
笑了好大一會，兩個老頭終於笑得停當了下來。
“老簡，老簡，算我說得不對，算我說得不對。嗬嗬，你是有文化的人，說說看，下一步應該怎麽辦？”有了剛才這麽一笑，衝淡了許多尷尬，孫益福索性腆著臉問起了主意。
簡維浩按了一下電鈴，讓秘書給二人的茶杯之中加上開水。然後端起茶杯淺淺地喝了兩口茶，不慌不忙地說道：“還能怎麽辦？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主動出手，幫任興邦平反唄。”
“什麽！你說是要幫任興邦平反？這，這我可做不到。”孫益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站在書房中間就象是一頭被困在囚籠之中的獅子，呼呼的直喘粗氣。
難怪孫益福會這樣惱怒，當年在寶安的時候，他本來是老祖宗身前的大紅人。隻是因為沒能及時發現想要謀害老祖宗的陰謀活動，從此在老祖宗麵前失了顏麵。
之後，也是機緣巧合，讓他和晏泉、簡維浩聚集到了一處，大家同仇敵愾，再加上海濱的那個李博時，也就是李震民的爸爸也主動投入了這個陣營，好不容易才打敗了任興邦，讓這家夥死於監獄之中。
這麽多年來，自己到也是活得風生水起，一切都很順暢。卻沒有想得到，又因為孫子出手打壓任笑天的事，讓自己在政治上的話語權遭到了削弱。
說來說去，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打壓任家子孫。怎麽弄到了最後，反而要讓任興邦平反昭雪，而且是要讓自己主動出手。這樣的事情，孫益福怎麽也不會想得通。
“行，你不肯這麽做，那你去和遲胡子他們鬥，去和那幫等著要站出來說話的常委鬥，去和一號首長鬥！”簡維浩冷冷地拋下幾句話，就站到了窗前，看著窗外那棵已經掛滿果實的葡萄樹，不再理會孫益福。
“這......這......”孫益福一下傻了眼。從感情上來說，他是怎麽也不能接受簡維浩的主意。可從自己目前的權勢上來說，又有什麽醬來加以反對咯。
他楞在那兒想了一會，立即明白了過來。是嗬，既然一號首長鬆了口，自己又拿什麽去阻擋這股要為任興邦平反昭雪的潮流。別說自己這麽一個過了氣的老頭子，就是簡家那在常委位子上的兒子，也不敢去做這種逆流而動的事情。
“老簡，嘿嘿，嘿嘿。”孫益福幹笑了幾聲，說：“要是幫任興幫平了反，那我們怎麽辦？”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就降到了零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