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歡
“對不起,靜美,我沒有你那麽純粹。我很誠懇地說,“我其實是個很庸俗的人,所以——”
“是的,我也這麽認為。”她說,“我一度對你非常失望。”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我向你保證。”我握住她的手,“請讓我改過自新,給我這個機會。”
“做我的新娘。”我說,“如果能夠原諒一個男人從前的庸俗,我們從頭開始,就象第一次遇見時那樣,讓愛做主,好嗎?”
“讓愛做主,是的。”她說。“但是,跟你的原則有衝突,怎麽辦?”
“我投降。”我毫不猶豫地舉手,“再次請求你的原諒,靜美。”我說,“你可以放棄所有,但是我沒有,甚至連一次旅行都不願意陪你——那些原則都是垃圾,我的努力沒有價值。你對我的失望是對的,我錯得太多。”
“嫁給我。”我說,“我必須證明,我的方向依然是愛,依然是你,”
“你還沒有證明這一點。”她說。“再給個理由,試著說服我。”
“嗯。”我想了想。“相愛的人應該在一起——你說過的,這才是原則,愛的原則,其他的,我也放棄。”
“好的,這個理由很好。”看樣子,蘇靜美很快適應了那個寫字板,她的字跡依然漂亮,跟她的人一樣完美。\\
“沈宜修,我做你的妻子。”她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潤,目光顧盼有神,氣韻活潑、靈泛動人。“蘇靜美,願意嫁給你。”她在寫字板上畫了一顆心,把我們的名字圈在中間。
我靜靜地凝視她,然後她停下筆,側過臉來,也看著我,我們相視一笑。
清風明月,心無窒礙。是的,我們已經找回了愛的感覺。
那是,世界的全部。
或者說,沒有世界,我們忘記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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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身後嗚咽抽泣起來,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響亮,蘇靜美的視線轉了過去。
我也回頭看了看,是藍萱。淚流滿麵,她的臉色比蘇靜美更加蒼白,臉龐比我們更潮濕。
她頭也不回地奔出病房,在門口時還撞倒了一個醫生,她離開醫院的情形,和我來到這裏時一樣,同樣的失魂落魄。(首發)。
“這個女孩,也很愛你,我知道。”蘇靜美在寫字板上說,“我理解她的心情。”
“是嗎?”我說,“我不是很確定。”
“我肯定。所以,我也能夠原諒她。”她說,“去看看吧,不要讓她出什麽事情。”
“哦,好的。”我說,“對不起。”
蘇靜美微笑。“去吧,沒關係。”她在心上麵,畫了一個翅膀。
在藍萱的車前,我攔住她,她直直地瞪著我,一身都在發抖。
“我送你回公司。”我把她從駕駛位上抱出來,放到後座上,然後把車門鎖好——就象她來時為我做過的那樣。 歡迎您!“對不起,小藍,冷靜一點。”說著話,我一邊發起車來。
藍萱的眼神空空****,她坐著發呆,站著發呆,目光直楞楞地看著前方,象一個淒清孤寂的遊魂,神智頓失,全無定數。一路走來,有很多人向她打招呼,但是她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直到我把她牽到自己辦公室的辦公台後,扶著她坐下去,然後準備離開時,她才猛然發作起來。
“沈宜修,你站住。”她在後邊冷冷地說,“你準備就這麽走了嗎?你把我當成什麽了?”她的聲音凝了冰,從牙縫中擠出來。\\“我跟你,隻是一場遊戲而已,是不是?”
“對不起,小藍,我已經道過歉,我必須走,她在等我。”我轉過身來,很直接地告訴她。“是的你沒有說錯,隻是一場遊戲,對你對我都是這樣。”
“算了吧,忘了吧,散了吧。”我說,“遊戲總會有人先離開,不是你,就是我。”
“還有,我們都解脫了。”我又說,“你也不用再為利益計算。很有可能,你需要去追尋一個新的目標——能夠帶給你利益、值得你付出的人。”
“我懂了,不是你說的這些。”她緩緩地點頭,聲音很重,表情更痛。“其實在你心裏,我從來就是她的替代品,一直是這樣——”
“不。”我微笑,“蘇靜美——無人能夠替代。”
藍萱爆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嘯,綿長而絕望,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捂起耳朵來。“殺了你!”然後她桌子上的東西一古腦朝我飛過來。槍林彈雨中,我轉過身子,麵不改色地往門口走過去。
所有人都看著我,經過方荷的辦公桌前,小姑娘的表情目瞪口呆。還有杜長風,仇恨地盯著我,而且又在往上衝,似乎打算再一次幫他怒發欲狂的老板出個頭。
“不關你的事,滾回去!”我一邊朝前走,一邊輕蔑地點著小夥子帥氣挺拔的鼻梁,“勇氣不代表實力,賞識你的性格,不代表可以容忍你所有放肆——”
嘴裏一句話沒說完,後麵一把裁紙刀飛過來,紮中我的胳膊,我隨手扯下來,擲到躍躍欲試的杜長風麵前,奪地一聲,刀子直立在辦公桌上,還左右擺了兩擺。(首發)。
“過來吧。”我朝他們勾勾手指。
方荷一聲尖叫,站起身來,大家表情都很寒,杜長風的身子也凝固了。
“沒有了嗎小藍?”我轉過身,一邊後退,一邊朝她攤攤手,“差不多了嗎?那就這樣吧。”
說完再次轉身,發現門口圍上一堆保安,探頭探腦地朝辦公室裏張望,個個臉上神色都很古怪。
我嘿嘿一樂,隨手抹了一把胳膊上的血。“幫幫你們藍總吧。”我對著保安們走過去,“上來擋我的道,千萬不要害怕,千萬不要退縮。”
但是他們顯然非常害怕,一個個腳尖直往後縮。還沒走到他們身邊,人群就自動朝兩旁分開,我頭也不回地從中間昂然走過,他們如此恐懼,甚至沒人敢於抬頭正視我一眼。
其實我想大家都弄錯了,我沒那麽恐怖。這個時候沒有任何心情去對付誰,因為我的心,完全不在這個地方。我隻是不希望被人耽誤自己的時間,我想快點離開,去醫院,去她那裏,我不能讓我的妻子等得太久——事實上,在之前,已經讓她等候了很久,對此我非常後悔,無比遺憾。\\
不會再這樣了,我發誓。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直守在病房裏,衣不解帶。我為她盡一個好丈夫的責任,我告訴她,我正在實習——雖然考試來得有得晚,但是我想,自己順利畢業沒有任何問題,對此我充滿信心。 歡迎您!
蘇靜美不能說話,也不需要說話。
握著她的手,我們深深凝視,從對方的眼睛裏,我們都能看出來,彼此的下一句話,將會是什麽。
對於我們來說,語言並不重要。
我們約定了婚期——其實這個也不重要,我們不需要證明愛情給誰看,隻是一個儀式而已,僅僅如此。
但是已經迫不及待。商量好了,隻要蘇靜美一恢複,我們馬上穿上禮服,告知大家一聲,然後我們就攜手離開,一塊去看海看山,看雲看雪,我們要牽著手走遍世界。
心,充滿喜悅。
愛,正在燃燒。
為她喂過藥水,我在床前坐下來,說了幾個笑話給她聽。
蘇靜美嫣然一笑,她拿起筆,在寫字板上留言,“不好笑,都看過。(首發)。”她說,“不過我喜歡。”
“我不會說笑話,在你麵前,沒什麽包袱可抖,你比我聰明。”我湊過去,親親她嬌嫩的臉頰,“但是能讓你開心的,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
“是的。”她坦然承認,“你也一樣,不是嗎?”
“對。”我微笑,“也隻有你,才能讓我開心。”
陸小媛走進來,推著一個小推車。“對不起,首長。”她說,“該為蘇市長換藥了。”
我正攥著蘇靜美的手,凝視著她的大眼睛,我的腦子正想著許多幸福花開的事情。“換吧。”我隨口說,“嗯,靜美——”
她衝我眨眨眼,看看那個小推車上的繃帶紗布,美麗的臉龐有點泛紅,帶著一絲女兒嬌羞。
我愣了一愣。“哦,對不起,我明白。”我站起身來,“我出去。”
出去前,在推車上看到一個紅皮醫案本,顏色很醒目,應該是蘇靜美的,我隨手拿上,一邊翻看一邊信步走出病房。
門在後邊關上了。
很全麵的一份領導醫療檔案,包括蘇靜美的身體狀況、曾經病史什麽的都有詳細記錄——雖然自己沒有看過,但是相信我在這間醫院,也有這麽一份。
嗯,確實詳細,原來才發現,蘇靜美的身體果然很棒,很健康,很少有生病什麽的。。還有,她的體重啊身高啊三圍啊,那些數字簡直太標準了,這份檔案的完全記錄,印證了我對她身體的猜想——那就是完美,絕對的完美無瑕。
我一邊看,一邊嘿嘿直樂,在腦子裏無限YY——然後被人粗魯地打斷。
“哎,你是誰?怎麽可以隨便看領導的東西?”一個護士抓住我手裏的本子,而且在喝斥我。
“啊?”我抬起頭,“不能看嗎?”
“當然不能。”護士沒好氣地白我一眼,“這是隱私你懂嗎?醫院要負責任的!”
“拿來——”護士大力拽那本子,“別讓我們丟了飯碗!”
“哎哎哎,幹什麽小劉?”有人從旁邊的辦公室裏衝出來,拉了那小護士一把,“這是沈書記,市委書記——你怎麽對人這麽沒禮貌?”
小護士的手縮到空中,凝固了。
解圍的是內科黃主任,搓著手,腆臉衝我笑,嘴裏反複解釋。“對不起,沈書記,這位護士剛轉領導病房這邊來,不認識您,您別介意——”
“哦,沒事。”我心不在焉地說,視線依然停留在醫案本上,因為剛才突然瞄到的一行字,讓我心跳了一跳。
是關於蘇靜美體態特征那一欄,很有點讓我摸不著頭腦的意思。
“嗯,黃大夫,這些拉丁字母是什麽含義?”我指著那行字詢問內科主任,“還有,什麽叫做黑色素細胞母斑?”
“哦,這個啊,不是什麽問題,您完全不用擔心。。”黃主任看看我手指的位置,笑容可掬地說,“黑色素沉著生成,很正常的現象,就是那個俗稱的痣啊,天生的,誰身上都有,長得位置不同而已。”
“是嗎?”我搔了搔腦袋,感覺有地方不對頭。“醫院的醫案,這個也要記錄嗎?”
“呃,平常人不用。”黃主任說,“但是領導們不同,體檢的結果,事無巨細,都要記下來,這是規定。”
“啊?”我看著蘇靜美體征那一欄,關於幾顆黑色素細胞大小位置的記錄,突然覺得自己錯得相當離譜——是啊,我真是一頭自以為是的豬,太容易上人當了。
“黃主任,問你個問題。”我猛然伸手過去,拽住大夫的胳膊,他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我。“你們這份檔案,誰都能夠看到嗎?”
“當然不能。”主任顯然誤解了我的意思,趕緊分辯,“這個是不允許的,醫院有規定,領導們的醫案,屬於機密——”
“機密個鳥!”我拿起那本子,給他肩膀上一拍,“我現在怎麽看到啦?”
“呃,這個——”主任苦笑,“您是市委書記嘛,對您肯定不能保密。”他解釋說,“不過按照製度,您需要查閱這個,也必須簽字——領導們的身體特征、健康狀況,如果外傳泄密,我們醫院可擔不起責任。\\”
“明白明白,非常好的製度。”我把手上的本子興奮地一拍,急著說,“那麽黃主任,馬上帶我去看看,以前還有誰查閱過這份檔案,馬上去!”
然後在醫院資料室裏的記錄上,果然看見了某年某月某日,任小天的簽名——他查閱過關於蘇靜美的檔案。
我給自己臉上扇了一大記,非常清脆,嚇得資料室裏的值班MM們一跳老高。
但是真的忍不住,我非常開心地想,必須馬上去向蘇靜美道歉,一定要請她原諒,我對她的侮辱。
飛奔到病房前,門依然緊閉,我擰開衝進去,陸小媛驚呼一聲。
正在換藥,我再一次看見蘇靜美胸口那顆小小的美人痣,如此嬌豔,如此動人,如此美妙,如此純潔。
蘇靜美滿麵緋紅,抬手指我,嘴裏說了兩個字,雖然隻有嘴型,沒有發出聲音,但是我知道她在罵我流氓。
“我是流氓,我是白癡。”我跪到床前,熱淚長流,“我是一個庸俗的男人,我的心是那麽惡俗,我傷害到你了靜美,請你一定一定原諒我。”
“是的,原諒我,因為我愛你,我沒有辦法忍受……”我拉起她的手,熱烈地長吻,“我被嫉妒蒙蔽了眼睛,是男人的嫉妒讓我喪失了理智,原諒我的愚蠢吧,女神——”
我執著她的手,批我的耳光,這一刻,我是如此痛恨自己,我真是一個惡俗的男人,根本不了解愛情的真諦,居然會因為那些惡毒的中傷和毀謗,來傷害自己至純潔的女神,我簡直罪無可恕!
呃,話說回來,這一刻,為什麽又會如此歡喜呢?看來,我依然不了解愛情的真諦——呃,算了吧這個,俗就俗一點了,隻要能做她唯一的愛人,唯一的男人,我寧願很俗氣。(首發)。
藥換好了,我跟陸小媛一塊,抱起蘇靜美的身子,將她輕輕地放下去。
她斜斜地靠在床頭,淡淡地望著我,眼眸裏全是嘲笑。
“你是一個很俗的男人,出乎我的意料。”她寫了這麽幾個字。
“是的是的是的。”我連聲承認,“不過,你也沒必要那麽打擊我吧,為什麽要騙我?我連自殺的心都有你知道嗎?”
她搖頭。“騙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她說,“我不清楚你聽信了哪一種流言,是關於任小天,還是周林生,或者其他男人,但是我知道你對我的感覺,因為什麽而改變。”
“我很失望,因為那不是愛。”她說。“如果你對我的迷戀僅僅是因為容顏或者身體,你的愛情需要這些來維係,那麽隻能說很遺憾,我不要。你因為這些愛我,當然也會由於同樣的原因離開,青春會隨時間流逝,身體也會衰老,與其看著愛人另尋新歡,投入更年輕的懷抱,我寧可一個人走,一個人老。”
“對不起,靜美,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老去。”我說,“我錯了,我傷害到你了,我的懷疑,是對你的最大侮辱——”
“是的,很痛。”她說,“別人說我什麽,我根本不在乎,也從來不理會,但是你讓我傷心。”
“是的,不能信任愛人,不能讓你安心,我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讓你失望了。”我吻她的手,“但是,請理解我的想法,我希望自己的愛人,還有我們的愛情,完美無缺,沒有遺憾。”
“我理解,所以,我能原諒你。”蘇靜美看著我的眼睛,眼神中柔情萬千。“我會是你最完美的妻子,沈宜修,我的愛隻為你存在,從來是這樣,永遠是這樣。”
“重新開始。”我懇切地說,“真愛沒有終點,我們一起守護。”
她看了我很久,然後點點頭,“親我一下。”她說,她仰起臉來。
我們的臉貼在一起,淚水交纏,盡情流淌。
蘇靜美恢複得很快——至少比我上回受的那次傷要快很多。十來天後,就已經部分拆線,咽部繃帶最先拆除,她能夠開口說話了。
我每天把她抱上抱下,放進輪椅中,推到醫院的走廊裏花園裏四處轉悠,我們無話不談,幸福無處不在。
沒有人打攪我們,這一點蘇靜美感到奇怪,我告訴她說那些事情都讓曾副書記在打理,我已經請了假,事實上,我還打算告更長的假——如果不能獲準,我就自己放假。
總而言之,不會再因為那些事情耽擱——相比愛情,相比幸福,那些都是垃圾,就讓它們隨風去吧。
“你恨我嗎?”她說,“讓你以前的努力全浪費了——”
“不。”我說,“正如你所說過的,那樣的努力沒有價值。”
她抿嘴而笑,“你是一個愛情主義者,我承認。”
“不。”我說,“沒有你純淨,沒有你純粹,我其實是被感化了,成為你的俘虜。”
“後悔嗎?”她說。
“後悔。”我說,“悟得太晚,浪費了我們太多的時間。”
“不晚。”她說,“我們馬上就能在一起。”
“通知那些應該通知的人們吧。”她說,“明天腿就能拆線,隻要能夠站起來,穿得上婚紗,我就嫁給你。”
我們在花園裏熱烈長吻,頭上櫻花飄灑,隨風輕漾,一片片落下來,落到我們肩頭,夏日綿長,天高雲淡,愛情寂寂暝暝,無聲無息。
很幸福,很快樂,很滿足,生命不能承受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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