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男人開車

溫純從簡易房出來,低著頭從大樓側麵往車庫方向走,正趕上曾國強急匆匆地從車庫往大樓方向走,兩人迎麵就碰上了。

“怎麽樣,搞定了沒有?”曾國強手裏拎著把車鑰匙,皮笑肉不笑的,一看就像是心懷鬼胎的神情。

“搞定你個頭,你以為我溫純跟你曾國強是一路貨色,殷勤都說你整個一色狼。”溫純沒好氣,懶得跟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囉嗦,什麽狗屁同學,看笑話比其他人倒積極得多。

“嘿嘿,你少裝13,不行就不行,鴨子死了還嘴巴硬。”曾國強輕蔑地哼了一聲,急匆匆地要走。

“你幹什麽去?”溫純看曾國強拎了把遙控車鑰匙,不是他一直開著的中巴車鑰匙,好生奇怪:“行啊,國強,你前天開了中巴車,昨天開了私家車,今天就開上小轎車了?”

曾國強哈哈大笑,說:“照你的意思,我應該去開推土機。”

“開某某車”,在小車隊的司機們嘴裏有著特殊的含義,也是他們互相之間常開的玩笑,關於“開某某車”的故事,曾國強美滋滋地給溫純講過。

說鄰縣(鄰縣的司機一定說是望城縣)有三個給領導開車的司機,某一年元旦春節前後跟著縣領導進省城臨江市拜訪市裏的各級領導,個把星期沒回家。這三個司機都是三十不到的小夥子,結婚沒幾年,正年輕力壯,這麽長時間沒和老婆在一起,體內的能量無處排泄,特別是每天夜裏守在歌舞廳、洗浴中心門前等領導休閑的時間,那種欲望如螞蟻咬噬般難以忍受,無法抵擋。後來,三個人趁著領導酒醉睡了,大白天就相約到附近的洗浴中心,各自找了個小姐,把過剩的精力偷偷摸摸地發泄了一番。

出來後,三個司機互相打哈哈,問,省城的小姐感覺怎麽樣?

甲笑著說,我迷迷糊糊地被領進了黑乎乎的車庫,寬大的“汽車”趴在那裏,用手推一推倒是很穩當,可仔細一檢查,兩個前燈下垂,兩個尾燈鬆弛,爬上駕駛室鑰匙半天也插不進去,好不容易捅進去了,一打鑰匙點火,靠,什麽玩意,裏麵空****的,一點潤滑油都沒有,來回插了幾十下,感覺像是點著了,可使勁一轟油門,破中巴車哼哼唧唧的叫聲像她媽的沒喂飽的母豬,等熄了火再檢查,你猜怎麽的,果然是一輛老掉牙的中巴車。

乙司機嘿嘿一樂,接著說,我開的倒是輛小轎車,外形小巧玲瓏,看上去也有點流線美,可就是兩個前燈太小,兩個尾燈凹進去了,坐上駕駛室都他媽的咯屁股,老子開的時候都不敢轟大油門,生怕油門轟大了,小破車叮哩當啷要散架,這他媽的有啥意思。

丙司機苦著臉,半天不開腔,甲乙兩位哪裏肯繞過,被逼得急了,丙司機才漲紅了臉,罵道,老子開的是推土機,累的一身臭汗,忙到最後,連火還沒打著,推土機就蹦起來了,說,好了,好了,到鍾了。我說,老子還沒點火呢。推土機又轟地倒下,說,來吧,加一個鍾,五百,嚇得老子趕緊把鑰匙拔出來,跑了。

三位司機一致感歎,算了,那些個公車是給領導們配的,怎麽開都是領導們享受,我們呀,還是回家開自己的私家車,保養得是差點,但經得起折騰,踏實舒坦。

聽溫純提起“開某某車”,曾國強自然知道他是在冷嘲熱諷地說自己,曾國強心裏不爽,他把遙控車鑰匙拎在溫純的眼前晃**,得意地說:“怎麽的?你總進步不了,我就不能進步一回?”

“真的?為哪位領導服務?”溫純打心眼替曾國強高興,他進步了,當上了領導的專職司機,說不定就有機會在他服務的領導麵前幫自己說上話,這總幹著修馬桶掏廁所的活哪一天才是個頭啊。

看現在的情形,如果沒有縣級領導幫著說話,萬大強能把自己壓在後勤中心當一輩子的勤雜工。

曾國強把手裏的鑰匙貼著溫純的眼睛晃了晃,眯著小眼說:“唐書記呀,你信不信?”

溫純心裏一動,腦袋卻不停地搖:“不信。”

為縣委書記唐智民開車的是司機班的班長老趙,一個成熟穩重的老司機,除非是曾國強有什麽特殊的背景和才能被唐智民看中,否則,給書記開車這麽重要的差事怎麽也落不到曾國強的頭上。

“別說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曾國強收斂了笑容,口氣裏滿是沮喪。“唉,兄弟,我跟你是一樣的苦命哦,沒人願意幹的活就是我們的。”

溫純笑了:“國強,你這是什麽話啊,給書記開車,車隊裏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曾國強苦笑:“一大早上把財政局的幾個人送到會場,剛回來又被老趙抓了個差,讓我把這輛車送到臨江市裏去,還得自己坐公交車回。”

“哈哈,那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是唐書記,真是恬不知恥。”溫純借機打擊報複。

曾國強急了:“哎,你還別不信,這車還真就是唐書記讓還的。昨天不是周末嗎,唐書記回臨江市看望老婆孩子,這次沒讓老趙去接,臨時借了輛車自己連夜開回來了。這不,人家單位要用車,唐書記一大早就讓老趙派人給送回去,其他人都不願意去,一直等到我出車回來,這受累的活就派給我了。”

“哦……這麽回事啊,”溫純笑了:“好好幹,把唐書記交辦的事辦好了,說不定哪天唐書記一高興,就真的讓你給他服務了。”

“屁!幹好了功勞是老趙的,幹壞了責任才是我的。”曾國強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是喜滋滋的,畢竟,為縣委書記服務總是件很有臉麵的事情。

溫純見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便說:“行,那你趕緊去吧,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曾國強一臉壞笑:“你小子能有什麽好話要說,肯定還是郭曉蘭的事,哈哈,你就等著我把郭曉蘭扒光了給你送**去吧,哈哈。”

溫純苦笑著回了簡易房。

曾國強去大樓側麵把車開出來,路過溫純辦公的簡易房,特意按了幾下喇叭,溫純正在整理辦公大樓裏水龍頭更換的時間,聽見喇叭響,知道是曾國強臭美呢,便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和他打個招呼。

“國強,開上小轎車了,味道怎麽樣?”溫純繼續調侃道。

沒想到曾國強撇撇嘴,吸了吸鼻子,說:“你還別說,這車裏啊,還真有點私家車的味道。”

私家車的味道?溫純心裏直嘀咕,曾國強昨天開了殷勤這輛私家車,這味道怎麽跑到這輛小轎車裏去了呢?

曾國強從車窗裏向溫純揮揮手,一加油門,小車一下子就躥出去老遠。

溫純笑著搖搖頭,剛要把頭縮回來,突然,他眼睛發直,大張著個嘴巴,驚呆了。

曾國強剛才開出去的那輛車就是昨晚上溫純看見的桑塔納2000,車牌號H2371。

等到溫純醒悟過來,趕緊把窗戶關上,捂著活蹦亂跳的心口,好半天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仔細一回味,那男的聲音似曾相識,那女的聲音嗲得出奇。

要這麽說,昨晚上車裏的男人就是唐智民,唐書記。女人呢?莫不是曾國強說過的那個瘟狐狸胡文麗。

靠,戴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唐智民原來還真有“借”別人家“車”開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