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案子既然牽涉到了劉強家,那就預示著現在林晨風也不見得屁股多幹淨,可是,這個趙子峰本來是縣委書記孟誌民的親信,這件事情向自己匯報是什麽意思呢?在這個時候,徐子龍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很顯然這個檢察長向自己匯報並沒有那麽單純,看樣子是帶著某種使命過來的。

想到這裏,徐子龍的臉色沉了下來,手中的鋼筆輕輕地敲擊著桌子,略帶不悅地說道:“趙檢察長,你應該明白組織紀律,如果真得牽涉到了劉縣長,這件事情應該由監察局,紀委來出麵調查,似乎檢察院這樣做不妥吧,另外這件事情,你首先應該向孟書記匯報,難道這點組織原則還需要我講給你聽麽?”

房間裏麵的氣氛一下子就壓抑了起來,徐子龍點上了一根中華,慢慢地吞雲吐霧,似乎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思,這種冷淡,帶給趙子峰很大的思想壓力。

司法獨立,這在國內始終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何況是在1988年偏遠的山南縣,檢察院的很多工作開展都需要向縣委,縣政府匯報,否則開展的難度相當大。

趙子峰沒有想到這個二十出頭的副縣長這麽難纏,頓時心裏麵是十五桶打水七上八下,額頭直冒冷汗的他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徐子龍,發現這個年輕的縣長壓根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似的。

“這,這,這件事情本來是要向孟書記匯報的。可是事發突然,又是一件沒有確鑿證據的案子,所以就沒有立刻匯報。隻不過顧及到案件本身的特殊性,我一時間自己拿不了主意,所以才想先向縣長您匯報的。”有點焦急的趙子峰不斷地擦冷汗,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話術,說話時顯得特別緊張。

熟悉心理學的徐子龍知道趙子峰應該沒有說謊,於是就不想逼迫太緊,於是就遞給對方一根香煙,淡淡地說道:“先把案件說一下吧,你這個同誌還是有組織紀律性的,這點我是非常相信地,依法辦案,不要有什麽思想包袱。”

趙子峰很激動地接過香煙,點燃之後,深吸兩口,他打開筆記本,小心翼翼地說道:“縣礦務局副局長程大海反應,柳條煤礦被柳條鄉鄉長劉大紅的小舅子黃二小霸占,非法開采,雇傭大量黑工,其中不乏智障人,童工。大量工人死在煤礦內,卻從不上報。不僅如此,出礦的媒並沒有按規定在煤炭交易市場銷售,而是悄然運到金邊市銷售。”

當時,地處邊陲的黑水省基本上還是處於計劃經濟時代,很多行業還是處於政府調控之下,尤其是礦產資源,並沒有放開,即便是有個體經濟的存在,也不能夠改變煤炭交易市場政府掌控的局麵。

經濟狀況極為糟糕的山南縣,對煤炭交易的管理是相當嚴格的,不在煤炭交易市場銷售,一概定性為違規,是要嚴懲的。

徐子龍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介入柳條溝金礦,現在既然柳條煤礦出事了,那麽剛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介入。盡管內心深處有了主意,但是他依舊顯得很謹慎,不想出現任何差錯。

陳述完之後,趙子峰看徐子龍沒有反應,於是就接著說道:“縣礦務局長倪雲奇是劉縣長的親信,劉大紅是他堂弟。要不然,程大海也不會到檢察院去反應情況。縣長,您主抓山南縣經濟,牽涉到了煤礦,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向您匯報工作。”

事情哪有那麽簡單呀!趙子峰壓根就不是那種正直不阿的司法幹部,這個家夥顯然是那種見風使舵,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流。如果,沒有什麽私心的話,他應該不會理會這種案子,更加不會去得罪常務副縣長劉強家,這中間一定有大問題,至於是什麽問題,徐子龍就不清楚了。

“檢察長,你的意思是什麽?”徐子龍把皮球踢給了趙子峰,看這個家夥究竟想幹什麽。

“查封柳條煤礦,徹查當事人,不管牽涉到哪一級,都希望可以依法辦事。”說到這裏的時候,趙子峰的眼睛裏麵流露出一絲絲的得意,看樣子這個家夥的確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徐子龍當然不會輕易表態,他笑著說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抓緊去向孟書記匯報吧,在縣委常務會上,我會關注這件事情的。”

聽到這裏,趙子峰內心深處多少有些失望,可是又不方便說太多,隻好起身告辭。

等趙子峰離去隻好,徐子龍就打電話讓郭克達抓緊過來。

見郭克達進來了,徐子龍示意對方先坐下,然後就把趙子峰匯報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道:“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聽到縣長問自己,郭克達就急忙說道:“據說,趙子峰的老婆和劉縣長之間不清不白,當然這都是道聽途說,並沒有什麽證據。縣礦務局副局長程大海和趙子峰是高中同學,兩人關係密切。柳條鄉鄉黨委書記郭炳義是縣委書記孟誌民的人,隻不過這個人性格懦弱,辦事能力不行,所以一直被劉大紅鄉長壓一頭。至於柳條煤礦是山南縣第二大煤礦,每年出煤幾百萬噸,隻不過很大一部分並沒有在煤炭交易市場銷售。我也就知道這麽多了,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蹊蹺。”

“有點蹊蹺是什麽意思?”徐子龍現在多少明白了一些這其中複雜的關係,很顯然趙子峰有公報私仇的嫌隙,要不然也不會把這個案子捅出來。

“據我所知,黃二小這個家夥和張二虎處事風格是截然不同的。這個家夥可以說八麵玲瓏,用錢鋪路,早就把方方麵麵的關係打點好了,按理說趙子峰也應該收過不少好處,沒有必要把這件事情捅出來,即便是捅出來,也應該是向孟書記匯報,直接向縣長您報告似乎有點講不通。”

徐子龍笑著說道:“方方麵麵都打點好了,這裏麵是否也包括你郭大局長呢?”

“沒,沒,我可沒有收過黃小二的錢。這個家夥的做事原則是隻給一把手送錢。我這個局長才正式轉正,還沒有進入他的法眼。再說了,我跟著現在您混,怎麽會犯原則性的錯誤呢?”郭克達急忙解釋,這種解釋,很顯然是表忠心。也難怪,才三十出頭的他當然希望前程似錦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會犯錯誤,隻是一門心思地跟著徐子龍。

聽到這裏,徐子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笑著說道:“什麽叫跟著我混,給人的感覺像是黑社會。不過,跟著我,的確有一個大原則,想升官,就不要想發財,想要升官發財早晚都會進監獄。”

“報告縣長,我隻想升官,不想發財。”郭克達一本正經地敬禮,當然隻是為了調節一下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