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美人

隨著一聲佛號響起,尚平一回頭一看,隻見一個老尼姑站在自己的身後,低垂著眼簾正偷偷地打量自己。聽聲音應該不是昨晚的那個人。

“大師有什麽指教?”尚平見對方年老,就客氣地尊稱大師,反正現在隻要年紀大點的,隻要有點臉麵的都叫大師,想來這種叫法應該不會錯。

“貧尼有意帶施主遊一遊這千島佛境。”老尼姑說完就帶著尚平沿著一條狹窄的石板路往大殿的後麵走去。

道觀的小徑細又長,僧俗兩人默默地走了十分鍾左右,才來到一扇小門前。這扇小門開在一個小山坡的圍牆上,獨門獨院,顯然是個隱秘之處。老尼姑回頭看了一眼尚平就吱呀一聲推開木門,自顧進去了。

尚平回頭看看身後,哪裏有魏子和浴缸的身影?心想,這下萬一要是遇到危險,喊救命就是喊破嗓子那兩個蠢貨也聽不見。

這是一個小巧別致的小院落,剛走進門,就嗅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仔細一看,隻見一排排木架上麵擺滿了精心培育的蘭花。以為頭戴草帽的女尼正在給蘭花澆水,見到有人進來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自顧幹著手裏的活,好像是個聾子。

尚平對蘭花也略有研究,他知道離這裏不遠的蘭溪市,就是蘭花的出產地。這個小院子裏的蘭花幾乎囊括了所有的品種,其中有幾個品種尤其名貴,現在在市麵上可以賣到百萬元。看來這裏的主人肯定是個蘭花的愛好者。”

正午時分,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一顆高大的樟樹上知了扯開嗓子往死裏鳴叫,樹下的陰影裏站著兩個尼姑,手拿佛塵,神情肅穆地緊盯著進來的男人,好像是在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老尼直接來到一棟精舍的前麵,並不進門,而是在門前深深滴鞠了一躬,恭敬地說道:“大師,人已經到了。”

就聽裏麵一個平和的聲音說道:“讓他進來。”

那位老尼側身站在門口,伸手想讓,低聲道:“大師有請。施主請進。”

尚平此刻既然來到這裏,也就顧不上害怕,倒是好奇心站了上風,一心要看看劉晚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可是,一進門,尚平就愣住了,隻見小小的一間屋子裏空空如也,除了地上打坐的幾個蒲團外,並沒有看見一個人,剛才那個和老尼說話的人呢?

就在尚平一愣神的功夫,隻聽身後哐當一聲,那扇門就自動關上了。頓時,一陣恐懼攫住了他的神經,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使勁拉那扇門,可是,胡桃木做的門結實的斯文不動。

“喂,你們什麽意思……放我出去……你們想幹什麽……”尚平雙手使勁擂著木門,發出一陣咚咚的聲音,由於用力過度,痛得他呲牙咧嘴。

陷阱,一切都是一個陷阱。可是為什麽?自己對劉晚香並沒有惡意,他們為什麽要誘捕自己。尚平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腦子裏閃電般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這群尼姑。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際,也許劉晚香早就不再這裏了,或許她已經遇害,自己現在堂而皇之地找上門來,豈不是要做替罪羊?另一個可怕的念頭是,會不會是梁春旺誘捕自己的一個陷阱。

可又一想,自己的猜測不合邏輯,如果劉晚香已經遇害,那凶手自然是董家的人,諸葛明玉又何必要向自己透露張姿吟的身世?如果說是梁春旺布下的圈套,又顯得太費周折,完全沒有必要。

事到如今害怕也沒用,不管是不是陷阱,終有解開謎底的時候。尚平覺得不管對方有什麽意圖,應該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如果她們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昨天晚上就可以動手了,那時候殺了自己,往湖裏麵一扔,豈不是省事?何必要多此一舉呢?當然,也許不排除另一種可能,他們想從自己這裏得到點什麽?要麽是一個消息,要麽幹脆就是衝自己手裏的錢來的。

這樣想著,尚平就慢慢平靜下來,幹脆在一個蒲團上坐下來,禁不住環顧了一下房間的四周,隻見一麵牆壁上懸掛著一把古劍,看那斑駁的劍鞘,好像有些年頭了。

在另一麵牆壁上掛著一幅字畫,那些字龍飛鳳舞的,尚平一個也不認識,倒是那幅畫裏的美人感到似曾相識,好像是在什麽書上看見過。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個銅製的小香爐,裏麵嫋嫋地燃著幾株香,直到這個時候,尚平才嗅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竟和外麵蘭花的清香有幾分相似。

眼前的一切讓尚平更加靜下心來,因為,房間裏的一切擺設顯得典雅古樸,像是一位恬淡的雅人住所,不像是用來關押人的牢房。不過,讓尚平感到不舒服的是這間屋子沒有窗戶,房間裏的光線是從屋頂的一個天窗照進來的,他不明白,主人為什麽要把窗戶開在房頂。難道是怕受外界幹擾影響修行才故意這麽做的?

“施主受驚了。”

尚平本來已經平息下來,可這一句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突兀的問候實實在在又讓他受了一次驚。他從地上跳起身來,轉著身子四處尋找那個說話的人,可是看不出任何破綻,忍不住憤憤地說道:“既然約了我來,又不現身,裝神弄鬼的,難道是你們出家人的一貫伎倆嗎?”

對方好像並沒有生氣,仍然淡淡地說道:“施主請坐下來,聽貧尼看看對你說……”

媽的,她能看見自己,尚平頓時就明白過來,也許房間裏裝著攝像頭,沒想到到管理也裝著這種現代人窺人的玩意,說不定還是孫海洋教給她們的呢。自己剛才的狼狽樣子都讓她看見了。想到這裏,尚平沒來由的一陣臉紅,怏怏地在一個蒲團上重新坐下來。

“並非貧尼裝神弄鬼,而是貧尼已經發誓不在世人麵前露臉,所以隻能采用這種方式和施主交談,還忘見諒……”

不再和世人見麵?難道是鬼不成?忽然尚平想起昨天晚上那個女人不讓自己轉身看她,並威脅,如果轉身就會殺了自己,在聯係到剛才的尼姑說話的聲音,馬上就明白了此時和自己說話的正是昨晚的那個神秘人,隻不過是剛才自己心中膽怯,居然沒有聽出來。

“你就是昨晚那個人?”

“不錯。”

“你是千島神尼?”

“那不過是江湖的傳言,並沒有千島神尼。”

既然她這麽說,那她就一定是千島神尼,她的意思是她不承認這種稱呼。那麽,如蘭對自己說的那些故事看來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遺憾的是不能見到她的真容。

“劉晚香在哪裏?她同意見我們嗎?”尚平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真正目的,不想在老尼的身份問題上再糾纏下去。

稍稍靜默了一下,就聽女人平靜地說道:“我們已經驗證了你的身份,並且已經把你的請求告訴了慈雲,雖然是出家人,可慈雲畢竟修煉不夠,被你的消息所困擾,一時還難以做出決斷,我想既然你是孫施主的女婿,多少也應該明白慈雲並不易於拋頭露麵,否則很可能今生不得安寧。昨天晚上你沒有說清楚見慈雲的目的,現在你可以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最後見不見你,還要慈雲自己決定。”

尚平知道慈雲就是劉晚香出家的法號。其實他千裏迢迢跑來見劉晚香雖然有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卻不能說出來。從表麵上看,他是替兩個太監了卻心願,同時幫助張姿吟尋找母親,而實際上,他自己對劉晚香抱有極大的好奇心,聽了太監對她美貌的描述,這種好奇心就變成了一種向往,一門心思要漸漸這位絕代佳人的音容笑貌,並且這個願望甚至比兩個太監還要來的哦迫切。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從劉晚香嘴裏打聽董家的秘密,雖然現在已經知道董家沒落了,可仍然對孫海洋留下來的那個視頻充滿了好奇。此外,劉晚香伺候孫海洋達十年之久,並深得他的寵愛,她對孫海洋的了解甚至超過歐陽曉珊,這種了解不僅僅是生活上,很可能還包括工作上。

當年梁春旺雖然是孫海洋的部下,但是野心勃勃,一心投靠董海江,在這種情況下,孫海洋不可能沒有察覺,更不可能沒有反製的手段,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從劉晚香這裏得到有價值的信息,最不濟也能對梁春旺這個人的底細有所了解。

最後,他一直記得孫海洋信中的那句話,如果想收服兩個太監,那麽就必須要讓他們見到劉晚香,以劉晚香在兩個太監心目中的低位,隻要女人對他們稍加勉勵,為自己美言幾句,相信兩個太監在自己手下今後水裏火裏絕不會推辭。

可這些理由怎麽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呢?現在看來,隻能把那幾個擺得上台麵的理由加以演繹,說不得要打出親情牌,希望能夠打動劉晚香的心。據尚平的猜測,說不定劉晚香此刻就躲在哪個角落裏和千島神尼一起在聽著自己下麵的話呢。

“大師,你也知道慈雲的身份特殊,雖然我對大師沒有疑慮,可有些事情屬於個人,我隻能當麵和慈雲說……

不過,我來見她的理由並不複雜。首先我是孫海洋的女婿,據我嶽父臨終前和我的一次談話可以看出,當年他們之間情深意重,以至於臨終之際還念念不忘,並囑咐我在情勢許可的情況下前來拜訪……

其實,我嶽父並不知道慈雲出家的事情,他還指望我能夠接她回去,頤養天年呢。所以,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一是完成嶽父的遺願,二是作為晚輩我怎麽能忍心讓嶽父的紅顏知己伴隨苦雨孤燈度過一生呢?”

尚平把最後那句話說的深情並茂,好像他對劉晚香的感情,比孫海洋還要深似的,就差說出執以母子之禮之類的肉麻話了。

又是一陣沉默,對方好像在對尚平的話做著評估,看看裏麵有多少水分。良久才聽見老尼緩緩說道:“可是我們並沒有聽孫施主提起過你,怎麽……”

尚平馬上就明白了老尼的意思,心想,孫海洋那個時候還把自己當癟三呢,甚至都還沒有承認自己和小雨的關係,怎麽會把劉晚香這麽機密的事情想相告呢?

不過,這個問題怎麽能難道他,還沒等老尼說完,尚平就打斷她的話說道:“當時的情況是,他的兒子孫小寧還活著,他把這件事托付給了自己的兒子,遺憾的是,孫小寧不久之後也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了,所以……這件事隻能落在我的身上了……”

“你說慈雲有個女兒是怎麽回事?”頓了一下,老尼忽然問道。

其實,昨天晚上當尚平提到劉晚香女兒,老尼曾經叱他撒謊,並說劉晚香根本就沒有女兒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到吃驚,並對張姿吟的身份以及諸葛明玉的話產生了懷疑,懷疑張姿吟隻不過是他們利用來尋找劉晚香的誘餌。

可是,如今董家已經大勢已去,張姿吟的養父母也被梁春旺抓捕,如果張姿吟的身份是假的,她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必要繼續充當誘餌呢?大案隻有兩個,一是張姿吟確實是劉晚香的女兒,二是她已經投靠了梁春旺,而劉晚香也是梁春旺感興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