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一章 請罪

※。握廠吏部,就掌握了中低官員的任免權。高級官員的,所以吏部這座山頭,向來是各方必爭之地。”

“老師的意思是?”沈默輕聲問道:“我們攻擊這座山頭?”

“對!”徐階頜首道:“一動吏部,嚴黨馬上就慌,能把吏部拿下來固然是好,如果不行也無所謂”隻要我們全力進攻,必然可以大量牽扯嚴黨的力量,使嚴世蕃無暇他顧。

說著歎口氣道:“隻是現在坐那個位子的是歐陽必進,這人雖然跟嚴家父子是親戚,但風評不錯,向有清若,在陛下那裏也有很好的印象,加之剛剛履新不久,輕易走動不得的。”

沈默沉默片刻,輕聲問道:“如果他離任,誰會接班?”

“左侍郎馮天駐。”徐階道:“他的資曆足夠,理應接任。”當然,馮天取是徐階的學生。

“那此事便順理成章了。”沈默微微一笑道:“雖然我們不能把歐陽必進拉下馬,卻可以將他高高架起來,讓他離開吏部!”

“何如?”徐階問道。

“吳山是完了。”沈默輕聲道:“禮部尚書的位子就空出來了,該廷推什麽人呢?”

“哦,”徐階恍然道:“你是說,讓我推薦歐陽必進任禮部?”

對!”沈默點頭道:“嚴黨不是一直緊盯著禮部尚書,想要自己人上去嗎?那老師就送個順水人情吧。”

“可是,禮部尚書是入閣的遷圍之階。”徐階緩緩搖頭道:“如果讓給了嚴黨,到時候內閣裏二比一,老夫就徹底落下風了。”

“哈哈,”沈默搖又笑道:“老師想的太遠了,入閣雖然是好事。可怎麽也得先把禮部的冷板凳做熱了再說,在沒入閣之前,禮部尚書形同虛設,完全可以忽視!”

徐階想了想,輕聲道:“這其實是眼前實利與美好遠景之間的取舍,你說嚴家父子該怎麽做這道選擇題?”

沈默兩手一攤,笑道:“學生也不知道”不過真到了廷推那天,還由得他們選嗎?”

“但歐陽必進可以拒絕。”徐階道:“他剛剛就任未及半載,如果堅持不答應,還能強迫他不成?”

沈默歎口氣道:“您放心,如果他真的拒絕,學生會讓他辭官回家的。”

“哦,果真如此?”徐階沉聲道:“你真有把握?”

“沒問題。”沈默點頭道:“我可以立下軍令狀。”

經過一番權衡,考慮到沈默之前的成就,徐階決定相信他這一回。雙方又談了一會兒,敲定了一些細節,沈默便告辭離去了。

徐階把他送到門口,等回來時,張居正已經坐在書房裏了。徐階笑問他道:“怎麽樣?領教沈拙言的厲害了吧?”

“領教了?”張居正深有感觸的點頭道:“他對證據的把握,確實妙到毫橫,用計正奇相輔,頗有大家風範。”說著微微皺眉道:“隻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他如此費心盡力,到底為了什麽呢?”沈默在徐黨隻能算是外圍份子,就算勝後分贓,張居正也不認為他能得到多大的好處,”最多是別人吃肉他喝湯罷了。

“這麽個?”徐階不禁苦笑道:“哎,他自有所圖。”其實徐階知道,澱默費盡心機、甘冒奇險,為的都是他的市舶司。畢竟家在鬆江,且在市舶司的貿易中有深度參與,徐階能多少知道一點底細,整個市舶司其實是“官辦民營,的”雖然打著官府的招牌,但實際上卻是由一個個民辦的商號組成,這其中有沈默多少利益,徐階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因為他家裏也同樣深涉其中,隻能替沈默瞞著。京,送入了玉熙宮中。

玉熙宮像上次一樣關門閉戶,燈火輝煌,劈裏啪啦的算盤聲響成一片,唯一的不同是,紫檀木長案變成了兩張,案上的算盤變成了四具,相應的,算賬太監也增加了三倍。

大殿的中央赫然擺著五口大木箱,兩個太監不停地從箱內把賬冊拿出來,依序送往各個算盤前麵。

嘉靖帝卻沒有坐在外麵陪著,而是臥在內殿的躺椅上,入秋以來,他便龍體抱恙,已經沒了原先的精神。

嘉靖微閉著雙眼,身上披著錦被,看似睡著了,但那時快時慢的呼吸聲,還有微微聳動的雙耳,卻說明他隻是在假寐,正牽腸掛肚的等著結果呢。

過了不知多久,李芳捧著一摞紙進來,輕聲道:“主子爺,已經把賬目整出來了。”

“念”嘉靖睜睜眼,但有些厭倦,便無力道:“念給聯聽聽吧。”

“是。”李芳便從懷裏掏出花鏡戴上,輕聲念道:“嘉靖四十年上半年,江南市舶司共收到茶馬局、織造局以及各地茶商、瓷商、:”:。掛售卜等新茶十五萬斤;卜等瓷器二十萬件小十萬匹;上等棉布二十萬匹,各種貨物的供應量,都比去年穩中有升。”

“這些能賣多少銀子?”嘉靖突然問道,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李芳答道:“各年的市價行情不一樣。拿絲綢為例,有的年份可以賣到四十兩一匹,但有的年份隻能賣二十兩,這個跟供求關係有關,但這些價格一般都是此消彼長,所以還是能估個總價的。”

“多少?”嘉靖問道。

“最少也得三千多萬兩。”李芳看一看賬冊道:“再加上從西洋進來的一千多萬兩,嘉靖四十年上半年的要易額,可達四千萬兩。”

“那我們能得多少?”這才是皇帝最關心的問題。

“若按四千萬兩計,那各種稅費加起來,能收到三百萬兩。”李芳道:“再扣掉留給地方的,應該解進內庫二百五十萬兩。”

“這不比去年還多二十萬兩?”嘉靖帝倏然睜開眼睛道。

“主子聖明。”李芳輕聲道。

“那為什麽隻收到一百萬兩?”嘉靖聲音轉冷道:“聯的那一百五十萬兩都到哪裏去了?”

李芳輕聲道:“回主子,是因為有接近一半的貿易沒有計稅。”

“哪裏的奸商這麽大膽子,敢偷聯的稅?”嘉靖的麵色已經很難看了。

“跟商人們沒關係,他們也沒有那個膽量。”李芳趕忙道:“是巡撫衙門出了問題,主子您聽?”便念道:“五月,巡撫衙門以為前線籌措軍資之名,命市舶司將茶兩萬斤、瓷器五萬件、絲綢三萬匹,以平價轉入巡撫衙門;次月,又下令將茶四萬斤、瓷器八萬件、絲綢六萬匹平價轉入巡撫衙門,但遭抵製商號罷市抵製,後作罷。”

“然後呢?”嘉靖重新閉上眼睛。

“後來鬱中承怕引起眾怒,便答應不再低價收購。”李芳輕聲道:“此類事件便再沒發生過,但從那以後,市舶司的稅收便直線下降,不足原先的一半了,據說是部中承私下下令,隻要繳給巡撫衙門原先稅金的七成,便可放行出關,商人們自然樂得節省,誰還去市舶司交稅?”

“怕引起商人們的眾怒,不敢坑他們,就來坑聯嗎?”嘉靖終於忍不住爆發道:“誰借他的膽子,連聯都不放在眼裏?!”說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李芳趕緊給嘉靖撫背,又讓人上了燕窩,給皇帝壓一壓。?一陣折騰後,嘉靖才緩過勁來,嘶聲對邊上立著的陳洪道:“抓人!抓人!”

陳洪卻輕聲道:“回主子,那想卿已經跟著箱子回來了,一直在朝房候見。”

嘉靖一愣道:“誰讓他回來的?”

陳洪硬著頭皮答道:“他是三品的封疆,按例有進京麵聖的權力。”

嘉靖沉默半晌,厭惡的揮揮手道:“把這些爛賬拿給他看,看看這位三品封疆怎麽說?!”

陳洪輕聲道:“是。

便將李芳擱在小機上的托盤端起來,弓著身子出去了。

直到出了玉熙宮,陳洪才直起身子,往西苑禁門外的朝房走去。

西苑禁門的朝房,是為百官等候覲見皇帝所設,低矮逼厭,通風也不好,郗恐卿在京為官幾十年,不知來過多少次,幾乎每次都會抱怨連篇,但今天他沒有,他甚至滿懷感情的望著這裏的一桌一椅,一磚一牆,他幾近貪婪的想將這裏的一切記住,因為今天注定是他此生,最後一次有資格進到這裏了。

對於林潤彈劾自己,他其實是知道的,但按照以往的經驗,有幹爹和把兄弟給兜著呢,雷聲再大,也不會有事的。所以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該喝酒喝酒,該撈錢撈錢,啥都都沒耽誤。

但是嚴世藩的一封信,把他從美夢中驚醒了一嚴世藩告訴他,這次不能為他說話,因為他們父子倆也是一身的騷,要是幫他開脫,隻會越描越黑,甚至起反作用。總之一句話,這次的靠山指望不上了!

部您卿這才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驚慌失措之後,最後還是按照嚴世蕃的命令,主動進京請罪,把所有罪責都擔起來,保住嚴家父子”他不是蠢物,知道隻要嚴閣老沒倒,自己縱使下野也不過是暫時的,早晚可以起複,所以無路如何,都不能牽連到嚴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