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堅還在荷蘭和他的經紀人為以後要怎麽樣而說不清的時候,諾丁漢森林則在聯賽中麵對倒數第二個對手——紐卡斯爾。

這場比賽和阿森納客場挑戰熱刺的比賽同時進行。

阿森納和熱刺的北倫敦德比或許是阿森納在聯賽最後八輪中最難啃的骨頭了。因為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聯賽,這是德比。

唐恩也很關注這場比賽,克裏斯拉克戴著耳機聽收音機裏傳來的最新比賽信息,如果有什麽最新情況,他就第一時間告訴旁邊的唐恩。

諾丁漢森林的球員們也很明白這輪聯賽對他們意味著什麽,一樣很關心阿森納那邊的比賽,可以說全隊上下都是三心二意的。

這種狀況不是唐恩想要看到的,因此他不得不在賽前不斷提醒球員們集中注意力。

比賽已經進入下半場了,諾丁漢森林和紐卡斯爾的比分還是0:0。在另外一邊則是阿森納1:0領先熱刺。

這兩個比分讓人有些沮喪。

唐恩也覺得老糾結於別人怎麽樣對自己不好,於是他從座位上起身,不去聽克裏斯拉克的“口頭轉播”,而是衝場內大吼,讓球員們打起精神來,一定要進球。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邊,在托特納姆熱刺的主場白鹿巷球場,雖然球隊1:0領先,溫格卻並不好受。

有時候比分並不能真實的反應一場比賽,尤其是在德比這樣的比賽中。

雖然阿森納一球領先,可現在他們卻被熱刺隊壓著打。

托特納姆熱刺的球迷們也知道這場比賽的重要性,有些人甚至在看台上向在北方作戰的諾丁漢森林打出了互勉標語:“聯賽給森林,足總杯給我們”。

作為阿森納的死敵,他們不介意把阿森納拉下馬,也不介意看著阿森納丟掉冠軍,對手的痛苦就是他們最大地歡樂和幸福。

溫格焦急地站在場邊。不斷出聲提醒球隊注意反擊。他的眉頭擰成一團,表情嚴肅。

另外一邊,唐恩則是咬牙切齒地瞪著場上,攥起拳頭,緊繃身體。

身為主教練,他們兩個人身上的壓力都不輕。

如果這場比賽阿森納還是贏了,那麽他們基本上就算是提前奪冠了。諾丁漢森林隻有理論上的可能——在最後一輪指望阿森納輸個0:8,然後森林隊贏個6:0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唐恩看看表。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二十七分鍾。換句話來說,距離賽季結束也就隻有二十七分鍾了。

卡爾.斯派克親臨聖詹姆斯公園球場,他要在這裏親眼見證唐恩的失敗。唐恩在猶豫是否要換人。紐卡斯爾鐵了心不讓森林隊在他們的主場拿走三分,基本顧不上進攻,全線死守,讓本特利的傳球根本傳不進去。這種情況是否要把本特利換下來呢?

又過了兩分鍾,森林隊圍攻紐卡斯爾地大門,卻雷聲大雨點小。唐恩一咬牙,下了決心。他讓克裏斯拉克去把熱身的莫克叫回來。

紐卡斯爾現在很明顯在集中防守邊路傳中,那就給他們來點不一樣的變化。

莫克跑到唐恩身邊。叫了一聲:“頭兒。”

關注著場上形勢的唐恩扭頭瞥了莫克一眼,然後拉過他,指著球場對他說:“我需要你上場,利用你的突破給紐卡斯爾的防線製造一些麻煩。你明白嗎?”

莫克點頭:“我知道怎麽做,頭兒。”

“記住,一定要讓他們的防線亂起來。”

“好的,頭兒。”

“去吧!”唐恩在莫克後背拍了一巴掌。

第四官員在場邊舉起換人的牌子,諾丁漢森林請求換人。7號本特利下,17號莫克上。

在白鹿巷球場,托特納姆熱刺也換了人。三十四歲的老將邁克爾.歐文登場,換下了克羅地亞後衛科爾盧卡。當看到三十四歲地歐文登場的時候,做客的阿森納球迷們中有人發出了一陣哄笑。

難道托特納姆熱刺已經無人可用了嗎?竟然派上這麽一位跑都跑不動的人上來。

解說員也猜不透哈裏.雷德克納普這個換人究竟是什麽意思。

歐文年已三十四,本賽季傷病頻繁,根本沒有代表球隊打幾場比賽,這樣一位體能、狀態都無法保證的球員,換上來做什麽?

“嘿,托尼。那邊換人了。”克裏斯拉克按著耳機。對唐恩說。

“嗯?”唐恩並不怎麽關心白鹿巷那邊的換人,他正在關注莫克的表現。剛才他又一次突破卻把球帶到了死胡同,讓他這個主教練在場下急得直跺腳。

“熱刺換人,歐文上了。”

這個名字讓唐恩有些耳熟,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歐文?邁克爾.歐文?以前在利物浦和紐卡斯爾踢過的那個?”

克裏斯拉克點點頭。

唐恩翻了個白眼。“他還沒退役嗎?我以為他已經退役了呢,這個賽季我就沒見過他。”

“他受傷頻繁,本賽季還沒踢過一場完整地比賽。”克裏斯拉克解釋道。

“老哈裏在想什麽?算了……”他歎口氣。指指克裏斯拉克懷裏的迷你收音機。“把你那破玩意兒關了吧。不用考慮別人怎麽樣了,我們踢好自己的比賽……也算無怨無悔了。”

在聽說是歐文那個老家夥出場的時候。唐恩甚至有這麽一個念頭——哈裏.雷德克納普打算把冠軍送給阿森納。所以他已經決定在足總杯決賽中瘋狂報複托特納姆熱刺了,不僅要贏球,還要把熱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讓他們輸的很沒麵子。

克裏斯拉克蠕動了一下嘴唇,手伸進去,卻並沒有關掉收音機。在他內心深處。他還是在期待著會有什麽奇跡發生……

去年十二月十四日,邁克爾.歐文在醫院病**度過了他的三十四歲生日。那時候他剛剛又在訓練中遭受了一次比較嚴重的傷病,大家都斷言他必將退役。結果他沒有宣布自己要退役,而是稱會積極治療康複,準備重返球場。當時有不少人把這當作笑話來聽。

可如今,他確實回到了球場,盡管距離賽季結束還剩一場比賽零二十一分鍾。

阿森納的球門正好在客隊球迷看台下方,他能夠清晰地聽到從看台上傳來地譏笑聲。

“嘿。老頭子!你怎麽還沒退役?”

“你還能跑地動嗎,邁克爾?”“小心別又受傷了!如果要摔倒,記得別摔在我們的禁區裏!”

他充耳不聞。

他的職業生涯經曆過高峰和低穀,什麽樣的風雨都見識過了,這樣的挑釁已經不能夠動搖他的鬥誌了。

“這真是大齡鋒線組合……”解說員看到這一幕一個勁兒地搖頭,“三十二歲地帕伏柳琴科,三十四歲地邁克爾.歐文。難道哈裏.雷德克納普就打算用這樣的鋒線組合攻破阿森納地防線?”

溫格扭頭看了一眼同樣站在場邊的托特納姆熱刺主教練雷德克納普,老頭子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很平靜。

他是落後一方,卻似乎比領先的溫格更能沉得住氣。

邁克爾.歐文的上場就是不少熱刺球迷都不能理解。他們認為雷德克納普放棄了比賽,否則幹嘛要換上這麽一個老頭子上來?在看台上響起了針對歐文的噓聲。

對歐文來說,這簡直是眾叛親離……連自己人都在噓他。

莫克成功突破了防守他的西班牙左後衛何塞.恩裏克,他沒有要傳球地意思,而是繼續往裏突,這讓紐卡斯爾的防線變得混亂起來。

阿根廷中後衛科洛奇尼扔下了伊比舍維奇前來補防,莫克一個快速踩單車,將足球撥向底線。科洛奇尼沒上當。隻是貼上去,不讓他內

背對科洛奇尼的莫克突然用腳後跟把足球從阿根廷人的**磕了過去,緊跟著他以科洛奇尼為軸,轉身一百八十度,從底線附近溜了進去!

科洛奇尼下意識的伸腳去勾球,但就在眼前他看到足球被莫克趟走,而他的腿正好勾到了莫克的腳……

接下來用膝蓋都能想到會發生什麽。

科洛奇尼心裏一涼。

莫克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門將蒂姆.克魯爾抱住了足球,他也聽到了主裁判的哨音。

“點球!”解說員興奮地叫了起來,圍攻了七十多分鍾沒有進球的諾丁漢森林卻利用一次突破取得了得分的機會。

場上的森林隊球員們一樣很興奮,他們衝上去和莫克擁抱。拍他的頭。捶他的胸。顯然這些人還不知道在另外一邊阿森納依然領先的情況。

相比較來說,諾丁漢森林的教練席可就平靜多了,這些教練是知道在白鹿巷發生了什麽的人,就算點球進去,隻要阿森納繼續保持這個比分到終場,那麽森林隊依然拿不到冠軍。

“森林獲得了一個點球。”溫格的助手俯身對他說。

溫格咧咧嘴。

就算森林隊靠點球贏了也沒意義,隻要他們這裏贏下比賽。冠軍就幾乎一定是阿森納地了。他不想評價對手怎麽樣。更何況是一個已經死定了地對手。

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唐恩說過一球領先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比分。阿森納才1:0領先實在是有些危險,他應該提醒隊員們加強進攻,爭取再入一球,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在死敵的球場慶祝聯賽冠軍了,這世界上簡直沒有其他任何一件事情可以比這件事情更令人爽快了。

他從座位上起身。並不關心森林隊那邊的點球是否進了。

“伊比舍維奇的點球!球進了!!”

解說員喊得很興奮,可森林隊教練席上的慶祝則很有限。他們隻是起來拍拍巴掌,連互相擁抱都沒有。

倒是場上地森林隊球員們很激動,一個個擁抱在一起,就差再來一個疊羅漢了。

唐恩看到球員們這樣子,他扭頭看了一眼克裏斯拉克。

克裏斯拉克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連忙回答道:“那邊還是

唐恩想了想:“別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們。”

“如果他們問我們……”

“就說熱刺扳平了!”唐恩咬牙道。

進球之後地伊比舍維奇掙脫了隊友們的懷抱,跑向場邊。他想要問問那邊地情況。

“平了!平了!”克裏斯拉克擺手道。“熱刺扳平了!”

伊比舍維奇有些狐疑地看了唐恩一眼。因為他從頭兒臉上沒看出多少激動的神情。

“回場上繼續比賽!你管別人怎麽樣呢!”唐恩不得不大聲嗬斥他。“先把自己的比賽踢好!”

伊比舍維奇和球員們轉身跑回球場,隻有伍德看著唐恩,沒有馬上行動。

雖然教練席上告訴他們熱刺扳平了,可是周圍的人都沒有什麽高興的表情,看台上地森林隊球迷們也沒有做出什麽特殊的動作來提醒他們,這個“事實”真叫人懷疑。

“我覺得我們的演技很拙劣……”克裏斯拉克抱怨著走回教練席。

唐恩雙手環胸站在場邊,沒搭理他的抱怨。

“加強進攻,壓上去!壓上!”溫格在場邊向隊員們做手勢,“歐文和那個俄國人都不是速度型前鋒,不用害怕他們的反擊!”

阿森納的防線越壓越靠上。他們甚至都忘記了這是一場德比。

威爾謝爾傳球被斷,阿森納的後衛們依然沒有回防,他們在等自己的中場球員把球斷下來,然後繼續進攻。

熱刺傳球了。摩德利奇在後場直接長傳,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阿森納的後防線身前掠過,追上了從天而降地傳球!

“邁克爾.歐文?”

就連解說員都很吃驚,他用的是疑問語氣。

歐文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阿森納後衛,接著扭頭看看邊裁。他得確定自己是否越位了。邊裁毫無表示,隻是跟著他在向底線跑。

歐文再將目光投向前方,阿穆尼亞正在猶豫是出擊還是退守。

他可沒有猶豫,收回目光,把足球向前一趟!

看台上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為歐文加油,熱刺的球迷們祈禱他能夠再年輕十歲,重新成為那個“追風少年”。阿森納的球迷們則在詛咒他馬上摔倒在地。

“邁克爾.歐文……”走到一半的克裏斯拉克突然停住腳步,側耳傾聽,嘴裏喃喃道。

“什麽?”唐恩皺起眉頭。

“他在帶球……不越位……單刀……”克裏斯拉克在斷斷續續的念叨著。

“他在帶球!速度很快。不越位!完全不越位!森德羅斯在幹什麽?舉什麽手?回防啊!這可是單刀!”解說員都忍不住抱怨起來。“這完全不是一個三十四歲老將應有地衝刺速度!邁克爾.歐文!他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十六年前……”

歐文的速度確實很快。快的叫溫格都大吃一驚。

阿穆尼亞決定出擊,因為歐文馬上要進禁區了。

他剛剛衝出去,就看到跑動中的歐文右腳輕輕一撮……

足球就這樣從他頭頂越過,墜入了身後的球門。

那一瞬間,白鹿巷球場甚至一個聲音都沒有。

“單刀……阿穆尼亞出擊……吊射……球進了!!球進了!!”克裏斯拉克突然瘋狂地吼道,從地上一躍而起。“球進了!托尼!!托尼!球進了!!熱刺扳平了!這次是真的扳平了!!”

他轉過來指著手裏的收音機對唐恩吼道。

唐恩沒問:“真的?”而是一把抓過耳機塞在耳朵裏。

“……邁克爾.歐文的漂亮吊射!阿穆尼亞完全沒有反應!真可憐,阿森納全隊都想不到歐文竟然還有這樣的衝刺速度!他們後防線上地一次疏忽給了歐文這個機會。帶球奔跑三十米。用一腳漂亮地吊射把雙方比分扳成了1:1平!!我聽說諾丁漢森林剛剛依靠一個點球領先了紐卡斯爾,現在托尼.唐恩的球隊重現生機!!”

與此同時。在客隊看台上也突然掀起一陣歡呼聲。那些距離球場更近的森林對球迷們揮舞著手中的手機和收音機向場內大喊。

“他們進球了!他們進球了!!熱刺,是熱刺進的球!”

“托尼!”克裏斯拉克攥起拳頭咬牙看著唐恩,“奇跡發生了!!”

唐恩臉上沒笑,他甚至有些恍惚。真的發生了?阿森納真的被扳平了?會不會是有延遲,阿森納緊跟著就又進了球?他漫無目地地四處看了看,把耳機塞到克裏斯拉克懷裏。“比賽還沒結束。現在高興太早了。”

他轉過身衝著場內大吼:

“再進一球!再進一球!給我鎖定勝局!再小心他們的反擊……給我打起精神來!!”

這一次森林隊地球員們相信熱刺是真的扳平了比分,全隊士氣為之一振。一時間竟然將紐卡斯爾全隊壓在了他們的防守三區。

“歐文!歐文!歐文!”白鹿巷的看台上一個聲音響徹雲霄。

老將歐文張開雙臂在場上盡情奔跑,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歡呼和感受了,清涼的風吹在臉上,他覺得自己好像插上了翅膀,正在天地間自由翱翔。

當他本賽季受到重傷的時候,有人勸他就此退役,還能有一個體麵地結局。但是他說:“傷病就好像我的妻子,我早已習慣了和它朝夕相處。我不會退役,因為我還想繼續踢球。我覺得我還可以繼續踢球。”

那時候大家都笑話他死鴨子嘴硬,說大話。

如今,所有當初在嘲笑他譏諷他的人都閉嘴了。臉上出現的是驚訝,是尷尬,是羞愧,是尊敬的神情。

在一瞬間,就連傷病都敗在了這個堅強的老兵腳下。他給了那些看到他上場時還吃驚:“這老家夥還沒退役嗎”的人一記狠狠的耳光。扇得真是痛快……

溫格低垂著頭,沒有人能夠看到他此時此刻臉上是什麽表情。懊惱?憤怒?不甘?懷疑?無奈?

這些都不重要了。

溫格一直認為一名職業球員過了三十歲。職業生涯和競技狀態就開始走下坡路,所以他總是在不遺餘力地清洗著球隊內那些超過三十歲的“大齡球員”,為自己培養出來的年輕天才們提供發展的空間,這沒什麽錯,阿森納認可他的那一套俱樂部發展觀。

但是今天這一幕,實在是有些諷刺。他被自己一直不重視的老兵擊敗了,敗的無話可說,連個理由都找不到……

他能說什麽?他又該在攝像機鏡頭前做出什麽樣的表情?

唯有垂頭不語。

第二天,當諾丁漢森林重新贏回爭奪聯賽冠軍希望,和阿森納被老將歐文的進球逼平的新聞見諸報端地時候。歐文在自家郵箱裏取出了一封明信片。

那上麵寫著:

你地進球挽救了一個人的生命。謝謝你。邁克爾。

沒有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