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牛刀小試 （5）
林淩看著這個皮鞋廠裝飾一新的辦公大樓心裏就來氣,??隻要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個辦公大樓才裝修好沒有多久,??而據他了解到廠子裏的情況,??皮鞋廠已經早在兩三年前就經濟效益不好了,??而這廠子卻還要在經濟效益不好的情況下,??還要拿出廠子裏的那些本來就捉襟見肘的那一點點資金,??而且還把這辦公室裝修地這麽豪華,??真是氣不打一處出,
於是,??林淩指著皮鞋廠的辦公大樓對著徐凱說道：“徐廠長,??你看看那麽大的一棟辦公大樓,??竟然沒有一間會議室,??竟然沒有開會的地方,??還要跑到外麵去開會,??”其實這棟辦公樓林淩根本就不用上去看,??現在修建的辦公樓怎麽會沒有設計有會議室呢,??換作是誰都不會相信,??隻是林淩在想,??你們這些領導要想出去風流瀟灑享受生活,??我沒有意見,??但你們也要選擇一個適合的時機啊,??不管怎麽樣,??也要等廠裏的效益好了之後再去嘛,??這廠子裏的職工都開不出工資了,??這幫廠領導們還想著到外麵開會享受生活,??真是有點太過分了,
林淩說完話,??也不等那徐凱回答,??就帶頭往皮鞋廠的生活區裏走去,??林想起他們這些廠子裏的領導,??一個個都開著豪華的進口轎車,??尤其是那個徐凱開的那輛高級進口轎車淩誌就是更加誇張了,??剛才林淩看見那個徐凱從那輛淩誌車上麵下來的時候,??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說句不好聽的,??這個皮鞋廠屬於中東公司的下屬企業,??但這個下屬企業既然現在效益極其地不好,??但這效益不好的下屬企業領導開的車,??竟然比上級單位領導的車還要豪華,??所以林淩越是琢磨這些事情,??這心裏就越不痛快,
這時,??林淩一邊走一邊問徐凱：“現在工人們現在生活情況怎樣,??”
那個徐凱支支吾吾地說道：“現在我們工廠裏已經好幾個月都沒發工資了,??同誌們都很艱難,??我們心裏也很著急,??現在當務之急是為我們解決一筆貸款,??一來發放工人工資,??馬上要過元旦了,??元旦過後不久又是春節,??大家都等著錢用,??還有廠裏恢複擴大生產,??促進銷售,??方方麵麵都需要錢,??可是銀行現在就是不肯貸給我們,??林董啊,??你看看是不是由中東公司出麵作個擔保,??幫助協調一下,??盡快幫我們貸上款,??讓我們職工能夠先發上一個月的也好啊,??”
林淩原來在中東公司擔任的是公司工會主席,??以前雖然他並不分管經濟工作,??但他也知道中東公司過去還有幾個附屬企業,??例如皮鞋廠、家具廠、汽車修理廠等,??現在這些廠子裏的效益都不是很好,??有的虧損停產,??有的勉力維持,??半死不活的,??它們都拖欠著數額不等的銀行貸款,??銀行對這幾家企業也感到很頭痛,??認為它們都是無底洞,??把錢貸給它們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人家銀行也要維護自身的利益,??限製向虧損企業貸款也是理所應當的,??也怨不得人家,??以前林淩原來參加過中東公司的班子成員會議,??會上經常就著這樣的問題大家都是在那裏振振有詞的討論,??所以這種事情他也見過不少,??但在這種時候,??他也的確不好隨便表態,
這徐凱見林淩不再言語,??又接著說道：“林董,??也不知道那些銀行行長們是怎麽想的,??我們皮鞋廠是國家的,??銀行也是國家的,??大家都是國有單位,??有錢不貸給我們難道還等著下崽,??真是的,??”
林淩說：“徐凱啊,??好歹你也是一廠之長了,??怎麽這樣幼稚的話,??你也能說得出口,??我看啊你這個思想覺悟也真的是不咋的啊,??這銀行和皮鞋廠都是國家的不假,??但銀行的每分錢都是老百姓的存款,??銀行有責任保證資金的安全和贏利性,??如果你們都欠貸不還,??那銀行該如何對儲戶們交代,??”徐凱聽到這話一時語塞,
這時候,??林淩帶領著一大幫人很快就來到了皮鞋廠的生活區,??別看廠區和辦公大樓建得宏偉壯觀,??時尚大氣,??可是生活區的居民樓卻都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建築物,??老舊不堪,??樓道狹窄陰暗,??樓道裏的牆麵上到處都是亂貼亂寫的小廣告和字跡,??樓道裏還堆放著蜂窩煤,??破紙箱等雜物,??樓梯上還有垃圾和泥汙,??住戶的房門也都老舊破損,??顯得淩亂、肮髒、破敗、擁擠,??皮鞋廠的生活區原來都是由皮鞋廠自行集資,??江漢市政府給予免收稅費土地出讓金等優惠政策建了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獎勵給各個效益好的企業的領導們,??當然企業領導們也都象征性地交了一點購房款,??而當時修建生活區的時候,??正值皮鞋廠效益最好的時候,??所以就把那個高檔住宅小區戲稱為“企業家別墅區”,??因此紡織廠的領導們都住在“企業家別墅區”裏,??同時入住的還有新興皮鞋廠、家具廠以及汽車修理廠等企業的領導們,
皮鞋廠雖然效益不好,??拖欠工資,??處於半停產狀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廠裏多少還有一些家底,??這些家底優先用來保障廠領導的工資發放還有廠裏的辦公活動經費,??以前酒廠效益好時,??廠裏為每位廠領導都配備了一輛轎車,??其中徐凱的轎車檔次最高,??是淩誌牌的,
當時徐凱堅持買淩誌車也有個說辭：“我們經營企業就是要有淩雲之誌,??我們要坐著淩誌車奔馳在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上,??奔向更加美好的明天,??淩誌車也代表了我們企業的形象,??”
現在看來,??坐上了淩誌車的徐凱不僅沒有實現自己當初的淩雲壯誌,??反而是廠領導們的坐車油料和養護費也成了企業一筆不小的負擔,
林淩敲開一樓的一家住戶的家門,??一個老太太迎了出來,??老太太憔悴蒼老,??頭發花白,??麵有菜色,??見到門口忽然來了這麽多人,??還有記者扛著攝像機對著她錄像,??不覺十分驚訝,??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徐凱上前說：“老黃啊,??中東公司的領導來看你了,??你還好吧,??這位是林書記,??這位是丁主任,??還有中東公司黨委宣傳部的同誌們,??”
說著就衝老黃直眨眼,??那意思是讓老黃別亂說話,??要注意影響,??“這位是黃彩鳳同誌,??是我們廠的老工人了,??大前年退了休,??現在家裏安享晚年,??”
黃彩鳳把林淩一行人讓進了屋內,??這是一套麵積隻有五十來個平方的小屋子,??屋裏擺著老舊的家具,??除了一個舊彩電外,??屋裏再沒有什麽像樣的家用電器了,??顯得寒酸而簡陋,??客廳麵積很小,??林淩一行人把客廳擠得滿滿的,??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趕緊一頭紮進了黃彩鳳的懷裏,??扭頭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朝大家看,
大多數員工們都住在這樣的舊樓裏,??可是徐凱等廠領導們卻並不住在這裏,
黃彩鳳一邊往外推小女孩一邊說：“聽話,??家裏來客人了,??你自己去玩,??奶奶要招呼客人的,??”
說著就要給大家讓座,??倒水,??可是客廳實在太小坐不開,??也沒有這麽多的凳子,
林淩趕緊攔住黃彩鳳說：“老馮同誌,??你快別忙了,??我們一會兒就走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家裏有幾口人啊,??怎麽隻剩你自己在家啊,??”
黃彩鳳歎了一口氣說：“唉,??都出去打工了,??兒子媳婦去了廣東,??一年才回來一趟；老頭子也去私人皮鞋廠幫人家做鞋去了,??沒辦法,??要吃飯啊,??現在廠子裏也困難,??無事可做,??加上工資也不能按時發,??隻能自己想辦法了,??總不能坐在家裏挨餓啊,??”
徐凱臉上有些發紅,??偷偷向林淩睃了幾眼,
黃彩鳳低下頭來看了看小孫女,??又接著說：“可憐了這孩子,??從打記事起就很少見到爸爸媽媽,??平常就跟著我這個老婆子過日子,??剛開始的時候天天哭著鬧著要媽媽,??很長時間不見麵,??過春節時見到她媽媽都不敢認了,??還害羞,??唉,??大人還好說,??隻是苦了孩子啊,??我們在這廠子裏幹了半輩子了,??一家人都在廠子裏幹活,??可是現在廠子說不行就不行了,??我們心裏都很難過,??隻盼著廠子能早日恢複生產,??能發出工資來,??我們就是再苦再累也願意,??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團團圓圓地過日子啊,??你們都是大領導,??希望你們能想個好辦法,??把廠子救活,??那樣的話你們就是全廠職工的大恩人啊,??”
黃彩鳳說著說著,??雙眼濕潤了,??小女孩很懂事,??伸出一隻小手要幫奶奶擦眼淚,
林淩聽了黃彩鳳的話,??心情很沉重,??他對黃彩鳳說：“老人家,??您在酒廠工作了半輩子,??為企業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和畢生的精力,??您是有功於企業有功於國家的,??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沒有把工作做好,??讓你們受委屈了,??我代表中東公司黨委行政向你們表示歉意,??我們今天來,??就是要虛心聽取你們的意見和建議的,??大家共同想辦法把企業做好,??創造幸福美好的生活,??讓你們全家人過上合家團圓的日子,??”
黃彩鳳聽了林淩的話非常高興,??她雙手緊握住林淩的手說：“這是真的嗎,??我們皮鞋廠真的還有希望,??還能夠像以前那樣紅火嗎,??我們也不貪心,??哪怕隻有以前一半的工資獎金,??隻要全家人能在一起團團圓圓地生活,??能讓我的小孫女有個完整的家庭我們就知足了,??您就是林書記啊,??您說的話算數嗎,??管用嗎,??我們就指望著您了,??您可千萬要幫我們大家啊,??”
林淩見到黃彩鳳神情激動的樣子,??也受到了感染,??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會騙您的,??有這麽多人在這裏作證,??我林淩說話算話,??我不是代表我個人,??是代表中東公司、中東集團公司說的,??請您相信我們,??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和大家失望的,??”
黃彩鳳說：“我相信您,??相信黨相信政府,??政府是不會忘了我們老百姓的,??以前也來過幾位縣裏的領導,??說話都有些虛頭八腦的,??我們也聽不大懂,??說什麽這是改革的陣痛期,??讓我們咬緊牙關渡過難關,??慢慢就會好了,??咬緊牙關是可以,??可是肚子要吃飯啊,??相比之下還是您講話最實在,??我就記住您的話了,??要幫我們把酒廠重新做起來,??我們就盼著這一天了,??”
林淩等人就要和黃彩鳳告辭離開了,??丁遠悄悄碰了一下林淩,??林淩低頭一看,??丁遠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信封交到了林淩手上,??林淩知道那信封裏裝的肯定是錢,??以前劉剛和郭鳳連他們深入基層訪貧問苦時也經常會給被訪問對象送上一個紅包,??裏麵的錢數有五百至一千元不等,??當然這些以中東公司董事長和黨委書記名義送出的紅包並不是由個人掏腰包,??而是由中東公司買單的,??林淩本來也曾想著自己掏腰包來著,??但既然丁遠已拿出來了,??也不好再收回去,??再說錢不管多少,??好歹對黃彩鳳家也是一個幫助,??貼長補短地也可以派個用場了,
林淩接過紅包,??雙手遞給黃彩鳳說：“老黃同誌,??您放心吧,??中東公司回去之後馬上就開會研究這個問題,??爭取把包括新興皮鞋廠在內的中東公司附屬企業都重新搞活,??讓你們可以安享晚年,??馬上就要過元旦節了,??這點錢你們拿去置辦一些節日物資,??錢並不多,??算是一點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