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1章 盛怒
這樣一個吃財政飯的地方，卻修建起如此豪華的辦公樓，難怪劉楓陰著臉了，再看看身邊這些幹部，一個個衣冠楚楚，身上的衣服看得出來，沒有一個人穿著低檔貨，都是名牌。
劉楓忽然想起了那個在燕京黨校就讀的刁永銓，一個堂堂的廳幹，衣著隨便的像是鄉鎮領導，這就是差距，刁永銓把一個清水衙門治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在相當艱難的情形下，締造了匡廬省環保測評全國前列的業績。
財政廳常務副廳長冷果紅忽然興起，走上前撫摸著精細的雕花圖案，輕笑一聲：“果然是大手筆，應該是出自名家之手吧，僅僅是這些廊柱，恐怕就造價不菲，更不要說整棟大樓大理石掛麵了！”
冷廳長對這幢辦公樓大概是最厭煩的，因為此前這個縣的幾位主官，還到財政廳去訴苦，要求今年減免稅收，同時繼續享有貧困縣的各項待遇，瞧這意思，那些救濟金恐怕沒有發放到老百姓的手上。
鄭宇臉色煞白，當劉楓在大樓前站住那一刻，他的心就沉入穀底，進得辦公樓，裏麵的裝修同樣富麗堂皇，會議室天棚點綴著三十六盞水晶燈，環繞著一副碩大的豪華燈飾，僅僅是這三十七盞燈的造價，就讓在場的高官們暗自咂舌。
會議室裏每一張辦公桌，每一把班椅都是品牌貨，主席台上那一溜會議桌居然是紫檀木的，從麥克到音響也都是頂級設備，連省委常委會議室的設備都沒有辦法與之相媲美。
主席台下麵已經早早地坐滿了人，看來縣裏接到電話就已經有所準備，隻是在這樣奢華的會議室召開幹部大會，劉楓自己都感覺到不倫不類，他不知道自己在台上講什麽話題好。
劉楓冷哼一聲：“去常委會議室！”
鄭宇和馬紅軍趕緊頭前帶路，兩個人左右分開，幾乎把身子貼在牆上引導各位高官前行，一進常委會議室，劉楓居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張碩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做工、材質和當初珠江市那位西門書記的辦公桌極其神似。
要知道珠江市在劉楓治下，財政之富裕就連當下的洪江市都無法相提並論，而這裏區區一個小縣城罷了、還是那種吃財政飯的貧困縣，這一刻，不隻是劉楓的臉色不對勁，省裏的高官們每一個都變了臉。
這些人都是見過世麵的，對這裏的奢華陳設心中都有個譜，瞧這意思僅僅是這幢辦公大樓和裏麵的陳設，恐怕就需要三五年的扶貧款，難怪這裏會越扶越貧，顯見得老百姓沒有撈到任何實惠。
“市裏那幫官老爺什麽時候來！”
劉楓已經無法和這些人溝通，他怕自己控製不住怒火，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倪曉泉輕聲說：“已經在路上，估計再過半小時就到了！”
鄭宇和馬紅軍站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喘，另外幾個常委更是戰戰兢兢，這位來到匡廬省不久，就導致包括常務副省長在內的十幾名高官身陷囹圄，現在已經轉職省長殺傷力自然更加的不可思議。
劉楓沒有走到主位那裏坐下，很隨意的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一邊，他的這個舉動讓其他人麵麵相覷，站著也不是辦法，大家也都紛紛落座，同樣沒有人在主位落座。
此刻，主位那張紅木透雕、意大利黃牛皮蒙麵，造價高達數百萬的椅子，顯得那麽的刺眼，會議室裏的氣氛極其壓抑，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一溜千嬌百媚的少女，身著華麗的漢服，嫋嫋娜娜地飄進來。
每個少女的手中托著紫檀木的方盤，方盤上是整套的紫砂茶具，少女們走到領導麵前開始展示茶藝，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如果不是在這樣一個貧困縣，劉某人還是很樂意品味的。
沒一時，一股淡淡的茶香在會議室飄散，女孩們的手法極其優雅協調，顯見得經過正規訓練的，隻是這裏誰又有心情品茶，見茶水衝泡好，丁思芸輕哼一聲：“都下去吧！”
泡茶不過是茶藝第一步，就這麽讓走了，女孩們有點兒發呆，鄭宇揮揮手，低聲道：“還不下去！”
女孩們離去，家什都留在桌上，倪曉泉打開茶盅：“好茶！”
幫著劉楓、卜建設倒上茶，那邊楊曉鳳也沒閑著，說實話，這茶是真好，絕對是匡廬省第一等的名茶，越是這樣，劉楓心中的怒火越旺，喝茶也早就沒了品味的心思，像是牛飲一樣，一連喝進四五杯。
時近中午，湖江市市委書記陳世宇、副書記兼市長黃鳴、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歐鵬、紀委書記蒲華文、統戰部長高強、政法委書記付大勇、組織部長黎慶、宣傳部長苗煒、常委副市長孟江、武裝部長白成海、常委副市長胡立文、市委秘書長杜晨、軍分區司令員薑路俊匆匆趕到。
感受到會議室沉悶的氣氛，陳世宇暗暗叫苦，劉老大第一次調研就來到湖江市，偏偏還來到洪江縣這麽一個地方：“省長，此前市裏麵已經嚴厲批評了洪江縣的領導班子，責令其對超規格裝修辦公樓一事進行反省······”
劉楓無言的看一眼陳世宇，後者像是被噎住了一樣，再也說不下去了：“這棟大樓建造多久了，裝修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洪江縣的班子成員是不是符合新流官製的規定，這裏的扶貧款走向有審計監管程序嗎！”
一連串的問話，陳世宇、黃鳴和蒲華文三人啞口無言，事實明擺著，大樓不是一天建成的，如果說這個過程中市裏麵一無所知，那麽這三位官當的未免太過兒戲，如果知道了卻視而不見，事情更麻煩。
劉楓慢慢站起身：“之前匡廬省的民政部門出現一係列的窩案，導致民政係統官風敗壞，財務製度混亂，距離低保金冒領案完結四五個月了，這裏還是如此，湖江市的班子反省一下吧！”
說完，劉楓起身就走，一幹省裏麵的高官紛紛起身跟上，陳世宇狠狠的瞪一眼鄭宇和馬紅軍，跟在後麵相送，走到會議室門口，劉楓也不回頭：“市裏和縣裏的同誌留下吧，不勞遠送！”
市縣兩級領導都呆立在那裏，目送領導們一個個走出去，任誰都知道，劉省長的怒火已經達到了極致，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歐鵬眼珠一轉，暗地裏碰碰陳世宇和黃鳴：“領導要調研，好像沒導遊！”
陳世宇一愣，隨即和黃鳴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跟在大隊人馬後麵，走出會議室，此時從洪江市趕來的兩台中巴停在政府大院裏，和這個奢華的大院相比，兩台出自華夏汽車公司的中巴，居然顯得那樣的寒酸。
劉楓帶頭上車，等到所有同行調研的幹部上車：“下去轉轉！”
陳世宇、黃鳴和歐鵬跟著混上車，薛永偉一皺眉：“不是讓你們留下嗎！”
“老領導要下去調研，這不是缺導遊嗎。”歐鵬搶先回答，話裏話外很清楚，自己也是劉省長的老部下，“我初來乍到，對湖江市路徑不熟，這二位是老地方了，絕對不會讓老領導走彎路的！”
薛永偉看看劉某人，已經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顯然是默許了，深深看一眼歐鵬，據說這家夥是省長當年在團中央的秘書，果然心思靈巧，就憑這一手，陳世宇和黃鳴二人就要欠下一個人情。
看起來劉省長也沒有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估計還是時機不對，如今歐鵬不過初來乍到，對湖江市的情況兩眼一抹黑，根本就挑不起大梁。
現在對湖江市的班子動刀子，劉某人甚至沒有可用的幹部調換，這就是劉某人最緊迫的任務，省委黨校的那些幹部，還在學習中，盡管先期考察過幾位，也已經被他安置在最適宜的位子。
缺人，這是劉楓最真實的感受，眼下的匡廬省，可以讓他看得上眼的幹部不是沒有，隻是他不想隨隨便便就扶持某些人上位，那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現在的幹部檔案，已經喪失了某些功能，很多都是滿紙讚譽，沒有任何的瑕疵，似乎每一個幹部都是經天緯地之才，不當上九常之一都是糟蹋了。
這也是劉楓想要搞公務員信用體係的原因，他需要一份真實的官員履曆，需要全方位的幹部介紹，絕對不是這種美輪美奐的自我標榜，劉楓才不相信，所有的幹部都沒有任何毛病，一個個都是執政為民的典範。
中巴行走在顛簸的公路上，雖然匡廬省經濟發展水平不高，但是這些年在公路建設上的投入力度相當大，洪江縣這邊的公路，不知道修建了多久，很多路段已經沒有了上麵的油皮，坑坑包包的相當難行。
坐在丁思芸身邊的楊曉鳳，臉色有點白，一個勁作嘔，要不是守著窗戶邊，丁思芸甚至都要叫停車了，道路兩邊的行道樹疏疏落落的，顯見得缺乏維護，還有公路邊坡，很多都呈水毀狀，瞧那模樣不知道是哪一年水毀留下的痕跡。
來到一個有點殘舊的小鎮，路邊有一家幹淨的農家菜館，這一路行來劉楓已經餓了：“進去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