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頂風作案

〖027〗頂風作案

皇島市委的兩位領導並沒有什麽好的提議,公安局長也隻是很客氣地說了幾句官麵話。很顯然,他們對特急密電並不是很在意,或者說是很失望。他們本來以為,特急密電會對部隊參與走私網開一麵。皇島市委的兩位領導當然也不喜歡所有的人都一窩蜂地搞走私汽車,他們是想,這樣的大油水的買賣,應該限定一個範圍,隻讓有限的幾個人搞就可以了。沒想到,收到的特急密電卻是上下通殺,一點兒不留餘地。

實際情況卻是,沿海城市的走私早就成了常態,靠一兩個文件護緊急刹車不太可能。官場的人都講順勢而為,隻人有人搞,都可以跟著搞。

張政委本來想講講利害關係,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先把警備區管好再說,張政委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衛副主任和葉景洪也挺鬱悶地。本來是挺好地聯合動作的事兒,地方政府卻是自有算計,皇島市委的班長副班長根本不想刹車。

不想刹車,有可能就人頭落地。葉景洪知道,上頭的這次震怒,不是一時興起,是一次政治利益的較量。

葉景洪不能多說。

衛副主任和葉景洪陪著張政委直接回家了。張政委臨進家門的時候,說:“你們兩個不能睡覺,弄一個傳達電報通知的稿子出來,明天早晨六點,我起來看,咱們的會正常開。”

張政委回家睡覺,葉景洪和衛副主任回辦公樓弄稿子。

葉景洪弄得很快,不到五十分鍾稿子成型了。衛副主任一邊想著一邊說,葉景洪直接在電腦上敲,確實高效率。

杜小娟也沒睡,用電熱壺給葉景洪熬湯呢。

梁副市長來了,專門來找葉景洪。

葉景洪搞完了稿子,和吳副主任一人喝了一碗杜小娟熬的蓮子湯。衛副主任躺下了,躺在辦公室的**眯一會兒。早晨早早地就要開會,有些東西,得好好講一講,衛副主任眯一會兒,養養精神。

葉景洪讓杜小娟先招待一下梁立開。葉景洪簡單整理了一下辦公室的東西,打好的稿子硬盤存了一份兒,軟盤存了兩份。都弄利索了,就給杜小娟打了個電話,讓杜小娟陪著梁立開到地下射擊室。

皇島警備區辦公樓南區是另一個防空洞的入口,兩邊各有一個室內射擊室,是娛樂性地,用的是仿真玩具槍。就跟遊樂場裏的那種槍差不多。領導們有時加班累了,就會跑到地下射擊室裏來放鬆一下。

葉景洪有鑰匙,平時的管理歸司令部軍務科。

葉景洪很喜歡在地下射擊室玩兒槍。

梁立開等在門邊,等葉景洪把門打開,看到裏麵的射擊道具,兩眼猛地一亮。有些吃驚。

“槍?真的嗎?”梁立開問了葉景洪一句。

“仿真槍,不是真槍,殺傷力不大,不過,也挺危險。”葉景洪指了指一個射擊位,“梁副市長這麽晚來,也沒有太合適的地方去,我琢磨著來這裏,不會有人打擾,可以好好聊聊,一邊聊著,還可以過過槍癮。”葉景洪示意杜小娟把門關上。杜小娟把門關上,就坐在了走廊小欄杆的環形平台上,替葉景洪和梁立開把風。

梁立開深夜造訪,當然會有一些很機密的事兒要談。

梁立開卻並不著急說事,拿起槍瞄準。25米的射擊距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靶子。

“說實話,我對槍這種東西,真是沒有多少親切感,我不理解為什麽會有人癡迷那種充滿暴力的槍戰片?”梁立開很不規範地據著槍,隨意地摟板機,射出了十發軟木做的鈍頭子彈。

“從有人類以來,暴力就一直是伴生物,甚至可以說是原始本能,但是這種原始本能在人這種智慧生物的群居中是非常危險的,於是,更聰明的人就發明了遊戲規則,或者叫規範性的暴力控製,人類因此而圍繞著控製權而產生了新的爭奪,於是,便有了等級製的權位資源,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包括單體的個人,都避無可避地在這其中伴演著各自的角色,在這其中,近代科技文明重新劃分出了金字塔式的控製權等級。利益群體出於維護秩序和實現意誌的需要,便形成了利益團體間的暴力控製規則,但是,上位者對於暴力的絕對自私性依賴,導致人類的暴力災難頻發,利益的非正常掠奪使得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了火藥味兒。”

葉景洪說著話,示範性地給梁立開打了十槍,接著又說道:“暴力的目標,有時是唯一的,如果這個目標是人類的基本道德價值所共指的對立者,暴力便成了一種讓人感覺到具有安全意味兒的力量,但大多數時候,集團利益者意誌的實施,卻是利用暴力對太多的弱意誌者的掠奪,如果這種暴力是經常性地,雙方的暴力對抗便會不可逆轉不可調和地升級,慘無人道的戰爭則無法避免——這就是人類迄今為止戰亂不休的原因,也就是說,人類對於暴力的依賴,甚至說崇拜,而產生出了懸在所有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暴力機器有沒有可能減少到對弱勢者能夠容忍的程度,比如,西方的一些國家,他們所采用的對於權力意誌者的富有效力的監督?”梁立開說道。

“溫斯頓·邱吉爾曾經很直白地說過一句話,民主或許並不是人類所能采用的最好的製度,但是據我們所知,它至少不是人類所能采用的最壞的製度。所以,在美國,即使發生了那麽多的槍擊案,它的法律仍然允許美國公民在認為自己受到侵害時,可以向任何實施侵害者射擊,無論實施侵害的是政府的公務人員,還是警察和軍隊。”

“這麽說,你還是認同了這種基於人本身的價值認同。”梁立開很認真地看著葉景洪。

“是的,做為單體的個人的權利必須得到尊重,做為一個權力的組織形式必須時刻感受到它的個體所能夠施予他的有效的反對和反抗,不過,如果僅僅是最原始的以暴力製止暴力的對抗還遠遠不夠,或者說還缺乏智慧人類運用非暴力的文明方式對濫施暴力者的有效阻擊。”葉景洪接著說道。

“有時候,最簡單的也是最有效的,我是一個喜歡簡單的人,如果有人要在我的身上強加他的意誌,我就會用我剛剛學會的暴力手段,刺出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梁立開好象突然明白了暴力存在的意義,很認真地據著槍,慢慢地勾扳機,射出了一發子彈。

10環!梁立開舉著槍歡呼。

葉景洪卻提醒道:“暴力所帶來的成就感,有時會使人過分迷戀它的這種假象,一個簡單的個體的人,往往是受害者。”

“這就已經很好了,最少我已經獲得了保護自己和某一個特定的人的能力……我當初之所以選擇出國,是因為麵對處處受縛卻無處著力的環境而無可奈何,現在看來,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在自己的國土上做點有成就感的事了。”梁立開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非常投入地射出了二十多發沒有多少殺傷力的子彈。

“你來,肯定不是為了跟我談這些東西。”葉景洪朝梁立開笑著說道。

“有幾艘船出海了,船上是邊防武警在押船,荷槍實彈,你要不要再搞出第二個明珠號?”梁立開說出了來皇島警備區的真正用意。

“不需要了,他們是在找死,我可不是隨便說說。咱們有些事兒能看到,有些事兒卻看不到……不過,有些事兒咱們雖然看不到,卻可以知道結果……那幾艘船出發多長時間了?”葉景洪有點杞人憂天似地擔心皇島市委書記和市長的仕途了。

不僅僅是仕途,弄不好,兩個人當中,至少會有一個人因為頂風作案,連命都丟了。

葉景洪不想再一次直麵淋漓的血腥場麵。

可能已經有一批人早就在暗中盯著皇島市海域了。

網已經張開了,現在就算讓那幾艘去公海接走私汽車的船回航,恐怕也來不及了。

葉景洪看著立著射擊的梁立開。梁立開這個人消息夠靈通地,不愧是帝師係的人。

……

李奇同到了海港碼頭。他親自打電話給武警邊防的中隊長,讓他派武警荷槍實彈押貨。船一出發,李奇同的右眼就不停地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李奇同的腦子裏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一想起這句話,右眼就跳得越來越厲害。

簡直是心驚肉跳了。

弄不好,真的要出事兒。

海麵上霧蒙蒙地,那幾艘船已經看不見了。等一個半小時,再看到它們的話,一切就平安了。

李奇同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東炮台山中段的一個隱蔽的軍事觀察所。李奇同隔幾分鍾就拿著望遠鏡朝海麵上看一看。明知道,船再快這時候也回不來,可就是心裏著急。

為了幹這一單,李奇同連司機都沒告訴,全是自己一個人幹。保衛科齊科長出事兒以後,李奇同變得謹慎了,打電話都不在辦公室,到街上打公用電話。

李奇同需要錢,他剛把警備區文藝宣傳隊的一個女兵弄上了手,正是熱乎的時候,那女兵很會在首長跟前撒嬌,很會要東西,弄得李奇同手頭好緊。

男人取悅女人,慣會用錢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