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不寒而栗

元秋生掛斷電話以後,便在辦公室裏麵來回踱步,猛地看到桌上的茶杯,他雖然一點也不渴,但還是走了過去,伸手端起茶杯準備喝兩口茶。

茶杯入手以後一點重量也沒有,他意識到裏麵根本沒有茶水,頓時一股怒氣升起,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以後,衝著滿外怒聲喝道:“趙凱,過來!”喊完以後,右手一用力,嘭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趙凱此刻正在辦公室裏裝模作樣地看著文件,兩隻眼睛卻緊盯著門外,老板給他的任務是不讓人進他的辦公室。他看得出來,老板今天的心情不爽,所以一點也不敢大意,生怕一不留神,有人直接闖進老板的辦公室去,到那時候,他可真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就在趙凱全神貫注盯著門口之際,突然傳來了老板的一聲大喝,他差點沒從椅子上坐到地上來,哪兒還敢怠慢,連忙站起身來往隔壁辦公室走去。趙凱邊走,心裏邊想,他眼睛一刻也沒有敢離開門口,難道還有人混進去了,這豈不是大白天見鬼了,難道這人是飛進去的不成。

幫元秋生續上水以後,趙凱便立即退了出來,回到辦公室以後,他的心裏鬱悶到了極點。他本以為有人進去了,所以老板才會如此生氣,誰知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剛才對方大喝的那一聲,竟是因為茶杯裏麵沒有水了。

趙凱進門以後,對方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要是放在以往的話,他這罵挨得倒也不算冤枉。做秘書的就是為領導服務了,老板杯子裏麵沒水了,你沒能及時發現,這也是失職的一種表現,挨兩句罵的話,也很正常,但今天這罵挨得可有點太冤枉了。

剛才元秋生特意把他叫過去說,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攪他,他要想點事情。既然老板要想事情,趙凱當然不能進去打擾了,現在對方竟然又反過頭來怪他沒有及時幫著續水,這可是典型的蠻不講理。

趙凱盡管心裏鬱悶到了極點,但你讓他去找元秋生說理的話,就是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方前段時間剛說的,等忙完了這段就把他外放出去,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挨兩句罵了,就算打落他的門牙也不能吐出來,直接咽到肚裏去。

趙凱正在鬱悶之際,突然眼前人影一閃,他抬頭一看,見公安局長元衛軍正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衝著他點頭呢!趙凱見狀,連忙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同時硬從嘴角處擠出一絲笑容來。元衛軍的身份特殊,不光是公安局長,還是老板的心腹,再加上那用八竿子才能打得著的親戚的身份,趙凱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趙凱聽元衛軍說要見老板的時候,開始還有幾分猶豫,當聽對方說是老板打電話讓其過來的,哪兒還敢有半點怠慢,連忙引著對方往隔壁辦公室走去。趙凱邊走便想,最終還是決定提醒元衛軍一句,對方畢竟是公安局長,實職正處,以後他要是下放的話,還需要仰仗對方多多支持,這會有種花的機會,當然要加以利用。

元衛軍聽趙凱說,老板的心情不是太好時,心裏也微微一怔,剛才接到對方電話的時候,他就感覺了,那語氣好像誰欠了他三百塊沒還似的。現在聽趙凱一說,心裏更加吃緊了,他很清楚,別看他這個公安局長在人前威風凜凜的,可到了“堂叔”跟前那就什麽也不是了。對方雖不至於動粗,但要是光起火來,罵的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元衛軍向趙凱道了一聲感謝以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市長辦公室的門。

趙凱衝著元衛軍點了點頭,輕輕地幫其帶上門以後,就回了自己的小辦公室。他考慮著是不是要幫元衛軍泡杯茶進去,想到老板剛才那怒發衝冠的架勢,想想還是算了,這是典型的惹不起,躲得起。

元衛軍在裏麵隻待了十分鍾左右就出來了,和趙凱打了一個招呼以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趙凱看著對方略顯匆忙的腳步,心裏很是疑惑。沒聽說發生什麽事情呀,老板和元局長怎麽都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元衛軍之所以成為元秋生的心腹,和杜大壯有很大關係,當年就是他把對方引進給市長大人的。當時元秋生還是市委副市級,這麽多年以來,對方成為了市長,他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公安局長。元秋生和杜大壯之間的事情,他雖不能說全都清楚,但也知道得一個七七八八。現在聽老板說,杜大壯不見了,這意味著什麽,他再清楚不過了,心中的急切之情可想而知。

當元衛軍從辦公室急急忙忙走出去以後,元秋生的心稍稍放寬了一點。要是公安局長都沒有辦法找到杜大壯的話,那找其他人更是白搭。此刻,他的心裏雖然焦急萬分,但他也知道這樣根本於事無補,隻能硬逼著自己靜下心來。連抽了兩支煙以後,元秋生雜亂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點,把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往窗戶邊走去。

元秋生有點恐高,一般不走到窗戶邊來,但是今天他卻有著非常強烈的意願。走到窗邊以後,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元秋生覺得很是晃眼,定了定神以後,才敢往下俯視。他第一次感覺到站在辦公室往下看,房、車、人竟是如此之小,突然他看見那輛很像元衛軍的車,此刻正往出大門外駛去,於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準備探頭向外望去。

隻聽見咚的一聲,腦門紮紮實實地裝在了窗玻璃上。元秋生這才驚醒過來,用手揉了揉腦門,抬眼看了看那窗玻璃,不得不說,清潔工很負責任,這玻璃擦得和沒有一般,難怪他剛才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

元秋生伸手抓住了窗鎖,想把窗戶打開新往下看看,試了試以後,他還是放棄了。

元秋生的老家在鄉下,小的時候去東方市走親戚。親戚家住在五樓上,大人在閑聊的時候,他一個人走到了窗邊,探頭往下看的時候,親戚家的孩子從身後輕推了他一把。對方隻是想和他開個玩笑,誰知他卻嚇了一跳,當時就哇哇大哭起來。從那以後,他就非常怕高,隻不過他卻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就連他老婆都不知道他的這個秘密。

元秋生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推開窗戶,他可不想明天小報上出現什麽市長跳樓的新聞,那樣的話,家人可就跟在他後麵遭殃了,子女甚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想到這的時候,元秋生的心中突然升騰起一陣濃濃的後悔之意。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農家小子成長為今天的一市之長,要說沒有付出努力,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說之前做縣長、縣委書記的時候,就是市委副書記,他身上也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最多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收點紅包什麽的。

自從當上了市長以後,特別是在搞元都廣場的時候,認識薑華林,他就一發而不可收了。在麵對古尚誌準備去省紀委告發他的時候,更是頭腦發熱,讓杜大壯等人綁架了對方的女兒,並最終導致了對方遭遇車禍身亡。

每當想起這事的時候,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他做出來的事情。他的生命之舟早已偏向了原先的航向,最終究竟會載著他駛向何方,他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在這個悶熱的午後,元秋生的內心深處卻滲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最終擴散到全身,讓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