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旭所發出的嘶吼聲,就猶如受傷的困獸一般,聞著傷心,聽著落淚。其中濃濃的悲傷,無論是誰,都能聽的出來。五年了,李言旭已經讓自己沉默了五年。五年裏,他努力讓自己習慣現在隻有一個人的生活,不去想,不去念,唯恐自己某事某刻崩潰在回憶之中。好友的離開,摯愛的死亡,無時無刻不吞噬著他的心。他隻可以讓自己的心麻木,這樣才不會感受到那千蟲萬蟻噬咬般的疼痛。

為何她回來了,為不找他?為何她見到了他了,卻不認他?這樣的痛,讓李言旭更加難堪。

小若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再次否認會不會讓他徹底崩潰。可她已經帶給了無數人災難,難道連這個昔日的好友,她還不放過嗎?不,她不能承認,她隻有離李言旭遠遠的,才是對他最好的。

“你為什麽不說話,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人,難道到了此刻,你還不想承認嗎?”李言旭將手中的名帖直接仍在了地上,抓起小若的手,歇斯底裏地怒吼著。

小若看著李言旭,她在想,她應該說什麽,才能讓他覺得她不是林夢語。

而一旁的蔣清華此刻早就目瞪口呆的樣子。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因為震驚而發出聲音,驚擾了院中的兩人。她真的沒有想到,菊夏樓的新東家竟然是那位林三小姐!林家的大火,不是已經讓所有都灰飛煙滅了嗎?她竟然還活著,竟然還回到了京都之中。蔣清華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是為林夢語的活著而感到慶幸?亦或是為她有勇氣重回京都而覺得讚賞?還是,為了自己的相公和前未婚妻拉拉扯扯而傷心難過。

蔣清華身後的柳娘,此時也不可謂不詫異。五年之前的奪位之爭,引起了京都多大的風波,她自然是知道的。林夢語這個名字,曾經帶來了多少輝煌,讓京都多少少女為之羨慕。而後,是大多數人的惋惜,是小部分人的幸災樂禍。因為她的身份,從一個久臥病床,父親官位不顯赫的女子,一躍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皇位傳承者的洛親王世子的正妃。無論是世子,還是地位,這都足以讓所有待字閨中的女子,為之瘋狂。

林夢語。嗬嗬,這個發現,恐怕足以讓主上對她另眼相看了。

“男女授受不親,還請李公子鬆手。”小若一本正經,臉上不帶任何笑容,說道:“我不過是一個剛到京都不久的女子,我姓金,名為小若,現在是這個菊夏樓的新東家。若是李公子想要用餐品茗,菊夏樓歡迎之至。若是李公子想找人,還請恕菊夏樓不接待無理取鬧的賓客。”

“你還是不肯承認?”李言旭抓住小若手腕的手,越來越緊,他覺得壓抑了許久的暴虐情緒,正在體內亂竄著,無從宣泄。

“林夢語之名,小若也是第一次聽說。若是因為小若與其長得有幾分相似,才導致李公子誤認,那小若隻能說,要讓李公子失望了。至於名帖上的字跡,”小若看著李言旭,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那並非出自小若的手筆。實在是因為小若的字難登大雅之堂,所以花錢請人代筆而為之。”小若在心底裏苦笑,恐怕她的手腕上,要留下五指青印了。

李言旭漸漸鬆開了手,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雙眸之中,漸起迷茫之色:“難道,真的是我認錯了?”

一模一樣獨特的聲音,一模一樣特殊的動作,若是這張臉……

李言旭忍不住將手伸了過去,心裏暗暗想道:會不會這張臉,其實是假的?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接觸到小若的臉上之時,小若伸手,一把打掉了李言旭的手,說道:“還請李公子自重!”

“夠了!”蔣清華從暗處走了出來,淚跡斑斑。

“李少奶奶。”小若驚訝地看著蔣清華,不知道她到底在那多久了,聽到了多少。

蔣清華並不理會小若,而是走到了李言旭的麵前,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上去。妻子打丈夫耳光,在這個年代,聞所未聞。可蔣清華,就是這樣做了。

無視於在場兩人的不可置信,蔣清華恨恨地說道:“你難道還不想醒過來嗎?五年了,什麽都應該過去了。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從前我愛的那個李言旭哪裏去了?我恨,我恨自己為什麽看上了你這樣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我怨,我怨自己竟然這麽多年都沒有看清這一切。你當年既然喜歡林夢語,那你為什麽還要退婚?為什麽還要給我機會?為什麽,還要在那一年娶了我,卻在這麽多年裏,絲毫的愛都不給我?”

蔣清華拉住李言旭的衣襟,一把將他拉到了小若的麵前,指著小若說道:“你看看清楚,她,是林夢語嗎?她跟林夢語根本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她說了,字帖上的字跡不是她的,難道你還要繼續這樣執迷不悟嗎?林夢語,這三個字當真就對你如此重要?你醒醒吧,一直在你身邊的人,不是那個已經死去的林夢語,是我!你看清楚,是我蔣清華!”蔣清華一拳一拳打在了李言旭的胸口之上,說到最後,她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握成的拳,也越來越無力。

李言旭拉住了蔣清華緩緩下落的身子,複雜看著已經淚人的她。

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是知道,蔣清華喜歡他,一點也不比他喜歡夢語少。

他在南門,幫藍宇成逃跑,然後皇上震怒了,要將他當做同謀者論處。嗬嗬,當時的他,求之不得。藍宇成跑了,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回來。夢語死了,若是他也死了,說不定他可以在地下與她成雙成對。

母親抱著醉酒的他,哭著喊著說著什麽。然後,他又開始有些不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上演。

那一日,蔣清華來了。她就像夢語活著的時候,一樣地笑著,她說:“朋友沒了,難道你連家人也同樣不要了嗎?你母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你,你父親含辛茹苦教育你。在這最血氣方剛的年紀裏,你就準備這樣離開他們嗎?活著,你才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他不記得她到底說了些什麽,迷迷糊糊之中,他們按照婚約,如期完婚。

這麽多年裏,他看見了蔣清華的體貼,就如同母親對父親的體貼。

李言旭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蔣清華,這樣一個原本就不喜歡按捺自己感情的蔣清華。

她飛奔過,愜意過,隻因他,她壓抑了所有的灑脫。

“清華……”李言旭有些不忍,輕聲地叫道。

小若看著這一幕,若是與她無關,或許她會被這情景感動地掉下眼淚。隻是卻因為她,一對本該幸福的夫妻,卻貌合神離。

“李公子,若是不介意,就將李少奶奶送去小若的房間休息一會吧?”小若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

李言旭看了小若一眼,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瘋狂。他打橫將蔣清華抱起,隨著小若,進了房間。

蔣清華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李言旭的臂彎之中,五年了,她第一次覺得她離他的心這麽近。也許是剛才太過激動,才會做出那樣的事,說出那樣的話。當李言旭將漸漸平靜下來的蔣清華放在小若的**之時,蔣清華有些回避地將臉,朝向了內側。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應該用何種麵目麵對他;日後,他們又應該如何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