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丹娘搖著腦袋，打斷了淑太妃的話，說道：“無論父親決定了什麽，也都已經無法改變皇上的心意了。”

淑太妃嘴角輕揚，抬手綰起謝丹娘額前垂下的一綹青絲，神情柔和：“丹娘，想我謝家也是時候該出位皇後了。”

“姑姑，這話是什麽意思？

“倘若那威武侯府之流真的向皇上呈遞折子要求過繼，你父親斷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快刀斬亂麻，你父親已經決定若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便隻有四個字可以保全謝家。”

“哪四個字？”

淑太妃笑意漸濃，眉目間卻隱然有了幾分殺伐之氣：“鳳凰泣血。”

“鳳凰泣血？”謝丹娘目光連連變幻，從震驚到猶豫，再從猶豫轉為堅定，“沒錯，射人先射馬，隻要皇後一死，所有的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蕭太妃輕撫著謝丹娘的臉頰，仿佛慈母一般：“丹娘，宮裏女子的榮寵全都依靠皇上垂憐，可韶華易逝，最終也逃不過未老恩先斷的宿命。隻要皇後一死，到那個時候，威武侯府宮中無人，自然沒有理由奪走你的孩子。所有你必須將生殺大權握在自己的手中。為了謝家，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腹中的皇子，你都必然要統率六宮，成為手掌鳳印的皇後才可以。這是你父親昨日對我所說，若不是拖延了些，沒有及時告知於你，今日你也不會來這鳳朝宮，孩子也不會……”蕭太妃語氣中似有幾分自責。

其實也不能怪她，要怪也隻能怪當時謝正中所說的事，太過驚世駭俗。

未雨綢繆，自從謝丹娘懷有身孕之時，謝正中便開始謀劃如何才能夠滴水不漏地將皇後鏟除掉。他必須讓身為謝家血脈的女兒坐上皇後之位，隻有這樣，謝氏才能夠永享皇恩，榮寵不斷。

所謂謀略，必然要滴水不漏才能夠稱為上策。若是自己鏟除掉了皇後，但皇上又在威武侯府重新挑選一位女子冊封其為皇後，那麽他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死局。

皇後薨逝，皇上和威武侯府定然會起疑心，介時他們會將皇後之死作為借口，以此對謝家進行名正言順的調查，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隻要謝丹娘懷中的的確確是皇家子嗣，是當今聖上的唯一皇子。那是不是就可以說，即使皇上突然逝世，皇位自然落到了謝丹娘腹中胎兒之上。到了那個時候，沒有皇後，謝丹娘就是唯一的太後。皇帝年幼，朝廷之上，不就是他謝正中說了算嗎？

謀劃多年，終於到了一決勝負之時。謝正中知道，能夠破解眼下困局的唯一方法隻有一個：弑君滅鳳。

殺皇後，滅皇帝。這樣幾近瘋狂的想法，如何能讓淑太妃不膽顫心驚？淑太妃又怎麽敢將謝正中後麵的話說與謝丹娘聽？

“藥，我要藥！”謝丹娘開始後悔了，她為何要揮落那一碗湯藥。腹中的痛，立即驚醒了她。

門外早就有宮女重新準備了湯藥，聽見謝丹娘的叫喊聲，立刻送了進來。

謝丹娘也不顧湯藥的溫度是否合宜，端起藥碗，大口大口地吞入口中。孩子，她不能讓孩子離開她。隻要孩子還在，父親肯定會助她登上皇後之位。

淑太妃見狀，總算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人事已盡，剩下的，隻能看老天爺了。

謝丹娘靜躺在**，手腕處，院首正搭著脈象。那一劑湯藥有些過猛，根本不適合剛懷孕的女子用來保胎。可一番討論下來，他們無從選擇。若是用到點上，則皇子保下，若是有了什麽偏差，不但皇子無法保住，連皇貴妃娘娘都會因此落下後遺之症，終生都不會再有子嗣。

事關所有禦醫，他們也不想這麽做。可除了活馬當成死馬醫，也別無他法。隻能暗自祈禱：山窮水盡前，柳暗花明現。

“經脈之血已經止住，脈象暫且還看不出什麽。娘娘現在身體虛弱，隻能臥床靜養，切忌下床走動。”院首小心翼翼地叮囑道。此刻謝丹娘的脈象，有些混亂，喜脈之像也頗為微弱。

淑太妃仔細詢問過一些該注意的細節之後，院首才帶著早就被汗水淋濕了衣襟的禦醫們，顫顫巍巍地離開。後宮之中的爭鬥，哪一次能不牽扯到最無辜的禦醫身上？

淺兒和語兒兩人一人捧著一隻托盤，從外麵走了進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淑太妃細眉皺起，問道：“你們兩個是怎麽做事的，怎麽去了那麽久？還有一個呢？”淑太妃提及的，自然是小若。

現在謝丹娘身子不便，最需要的就是懂醫術，又方便伺候謝丹娘的女醫。皇上下聖旨，從民間選女大夫，就是這麽個意思。

淺兒朝著語兒瞧了一眼，發現對方仍舊心有餘悸，小聲地開口說道：“啞女剛才進了鳳朝宮，就被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拿下了。”

“拿下了？為何？”淑太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淺兒問道。小若是謝丹娘身邊的人，莫非皇後又想做些什麽？

“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說，啞女護主不力，致使皇貴妃娘娘跌倒，險些傷害到小皇子。皇後娘娘吩咐，拿下嚴辦！”雖與她們無關，也無人知道其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可若不是啞女剛代替了她們，陪在皇貴妃的身邊，現在被嚴辦的，就是她們二人了。

“胡說！要不是她，我也不會險些流產。姑姑，你去，將啞女帶回來，就說我現在身子虛弱，離不開她！啞女是我的人，豈容她想嚴辦就能嚴辦得了的！”謝丹娘冷笑著說道。

謝丹娘本享受著鳳塌之上的華貴，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事先適應一下，因為這些，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全部都屬於她了。可當她聽見淺兒所說之時，那一股鬱結在心中的怒氣又再次爆發了出來。

在謝丹娘的心裏，皇後已經如同一個死人差不多了。有了父親的承諾，謝丹娘又怎麽可能容得下一個死人在她頭上趾高氣昂，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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