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白日鳳朝宮的喧嘩,響徹了整個後宮,卻也抵不住夜色的來襲。今夜,是月半十五,除了那一輪圓盤般的明月,夜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

蔣如月頭上的發髻已然鬆開,身著褻衣卻遲遲沒有想要上床安寢的意思。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地上那鋪滿銀霜一般的月光,猶記每月的今日總會與平常有些不同。

“聽說最近皇上愛吃那道叫‘福祿壽”的菜肴,奴婢已經讓小廚房的婆子去學著做了,呆會皇上與娘娘的晚膳,用那道菜可好?”

“奴婢這幾日特意讓小廚房的管事嚐試著準備些鹹味的點心,想必皇上是愛吃的,娘娘可要先嚐嚐?”

“花瓣湯浴已準備下了,娘娘可是現在就沐浴?”

“娘娘膚白,且十指修長,這每一種豆蔻的顏色擦在娘娘的手上,都是極為好看的。”

今夜是十五,每月的今日,皇上都要與她一起用膳,且夜深之時,宿在鳳朝宮中。每月的今日,芳嬤嬤總是忙裏忙外,打聽著皇上的喜好,幫著她裝點,將一切準備地有條不紊。

“夜已深了,娘娘還是早些休息吧!”

今夜無人相陪不說,喚她入睡的,也已經換了一個宮女。雖從前也是她身邊伺候的,隻是今日瞧起來,卻是陌生極了。若是芳嬤嬤還在,豈會不知,她每晚入睡之前,已經習慣飲上一杯去盡膻味的奶茶?

若非謝府,若非謝丹娘,若非那個啞女,今日她本應該是由著芳嬤嬤陪著,等著皇上的駕臨!

想起今日在寢宮發生的一切,想起芳嬤嬤奮不顧身朝著圓柱撞去的那一臉決然,蔣如月的臉上,一片的猙獰。在這夜色之下,瞧著尤為恐怖,就連一旁站著的宮女,心底都忍不住一陣的惡寒,自主地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蔣如月不語,轉身朝著床榻而去。

伺候著的宮女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戶,另一個則將床榻之上的帷幔輕輕放下後,點上熏香,便退至了外間。

“娘娘也真是的,皇上都應了將皇子寄養在她的名下,又何必再花那心思去害皇貴妃娘娘呢?”剛才關窗的青衣宮女歎了一口氣,有些可惜地說道。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娘娘身邊了,後宮裏的事,豈是咱們這些做奴婢的能想得通的?往日都有芳嬤嬤在前麵頂著,這日後,你可再不能說話這般不經腦子了!”點熏香的黃衣宮女正打著地鋪,聽見青衣宮女如此一說,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輕輕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芳嬤嬤平日裏一直都板著張臉,如今她沒了,我這心裏都覺得空落落地,更何況皇後娘娘呢?隻怕今夜,娘娘必定是睡不著的了。”青衣宮女朝著那層層帷幔後麵的內室望了一眼,擔心地說道。

正在這時,一陣夜風吹開了原本已虛掩上的房門,在這仍舊有些微熱的夜晚帶來了一絲涼氣。

可那兩個坐在地鋪上的宮女卻絲毫感覺不到半點的愜意,麵麵相覷之後,突然覺得有些遍體生寒的味道。

“夜深了,莫要再說些有的沒的了!”黃衣宮女大著膽子,嘴上默念著什麽,走上前去,關上了被夜風吹開的房門。

“恩,咱們,咱們還是莫要再說話了……我突然覺得有些困了,要不姐姐你就幫著頂會。若是娘娘有事,再叫醒我吧!”說著,青衣宮女就打了個哈欠,睡在了打好的地鋪上。

沒人說話了,夜顯得更靜了,黃衣宮女心中更是有些害怕,便也坐在了地鋪上,準備靠著牆壁,閉目養神一會。卻不知,大約隻是十息的功夫,竟也歪歪斜斜地倒地了。

小若一身黑衣,在寢宮之外靜候了片刻,便用匕首的刀背輕輕地挑開了房門之上的門插。進門之後,迅速轉身,便將房門再次關上,落好門插。兩個宮女仍舊安然地躺在地上,絲毫沒有被小若的動靜吵醒。

那一陣詭異的夜風,起得是那般地突兀,自然不會是無中生有。門口早已被小若設下了起風的陣法,風中更是帶著淑太妃準備的些許迷藥,輕輕巧巧地就將兩個宮女送入夢中。若是迷藥過多了,房間的空氣之中就會留下痕跡,便也造成不了皇後自殺了。隻是為防意外,小若再次將浸有迷藥的絲帕捂在了兩個宮女的鼻尖,確保萬無一失。

小若從袖袋之中取出一張畫有陣圖地宣紙放在房間靠近寢室的兩個角落之中,再取出一些晶石放在其上。屋外的另外兩個角落裏,早就已經如此一般,放好陣圖以及晶石。

小心謹慎地撩開層層帷幔,沒有聽到床榻處傳來有序的呼吸聲,小若就已經猜到蔣如月並未入睡。

在內室的正中放下為數最多的晶石,瞬間從四周放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線,同時聚集在小若麵前的晶石上,一閃而沒。

小若將懷中的祭旗取出,反手緊握,便朝著床榻處喊道:“皇後娘娘,既然未曾入睡,何不起身歡迎歡迎我這位客人呢?”

蔣如月一臉肅然,握緊手中的長劍,撩開了床榻之上的帷幔。

從小若進門之時,蔣如月便已聽到了那微弱的聲音。察覺不到這位不速之客的意圖,而睡在外間的兩個宮女更是沒有絲毫的反應,蔣如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床榻的角落之中,以靜製動。

隻是她卻不知,就在她靜候的這幾息之中,小若已經在內室的周圍,設下了阻音的結界。

“閣下到底是何人?到此到底所求何事?”蔣如月撩開帷幔,瞧見站在不遠處的一身黑衣的女子,大聲地說道。借著依稀的月光,隻能瞧見姣好的側臉,其他的,一點也看不清楚。

“今日前來,不過是有件事情想要問問皇後,不知皇後可願大發慈悲地告訴我答案?”小若無所謂讓不讓蔣如月知道身份,所以,臉上的黑布也已經解下。

“你是啞女!”小若並未刻意變聲,即使看不清她的臉,可一開口,蔣如月便已知她的身份。

蔣如月握著長劍,從床榻之上赤腳走了下來。冷笑著將劍指向小若,說道:“今日這局,應該是你設下的吧?”

“是,若非設下此局,我又如何能與皇後娘娘如此共聚一室而無人打擾?”小若嘴角微微上揚,淡笑著說道。這一夜很長,若是蔣如月想要與她說說話,那倒也耽誤不到什麽。

“哼!的確,你設下的局當得上天衣無縫,毫無破綻。所有人的心思也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可你有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今夜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孤身一人到此見本宮!讓本宮親手送你去給芳嬤嬤陪葬吧!”說著,蔣如月便揮劍向小若刺去。

小若將原本背在身後的祭旗舉了起來,左手瞬間翻滾出無數手勢,一一打在祭旗之上,大聲喝道:“束!”

長劍離小若的頸間隻差一根手指的距離,便突兀地停下。蔣如月莫名恐慌地掙紮著,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若微笑著退離了長劍所指的方向。

“威武侯府以軍功立朝堂而不敗,皇後娘娘又是出身威武侯府的嫡女,我就算再愚蠢,也該猜到娘娘身懷武藝。”小若伸手摸著自己的頸脖處,語氣中驚歎地說道:“嘖嘖嘖,隻是我沒有猜到娘娘這麽多年沒有用劍,自然還能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就差一點,我的血,就該染紅娘娘手中的劍了。”

“你到底對本宮做了什麽?雖說這裏是冷宮,可畢竟本宮是皇後,周圍時時都會有禁衛軍巡邏。就算你今夜能殺了我,隻怕也逃不過禁衛軍的追捕!”蔣如月咬牙切齒地說道。

“此地已被我設下隔音結界,足以支持到天明之時。就算娘娘想呼救,隻怕冷宮之外的禁衛軍也絲毫聽不到。不信娘娘可以試試。”小若將蔣如月手中的長劍取下,放在一旁。她可不想一個不小心,碰傷了自己。

蔣如月默不作聲。剛才她們二人說話的聲音,早就足以引起冷宮中其他人的注意。可這麽長時間了,卻沒有半點的動靜,此時的蔣如月沒有傻到再將希望放在內室之外的人身上。

“其實我與娘娘並沒有什麽天大的仇恨,隻是娘娘那日賞了我一頓板子,心中難免有些憤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局。不過我也知道,娘娘所作所為,也不過是針對謝丹娘罷了,與我根本毫無關係。隻要娘娘能將我想知道的告訴我,我便放了娘娘,就此出宮,任憑娘娘與謝丹娘拚個你死我活也不現身,娘娘覺得如何?”小若站在蔣如月的麵前,雲淡風輕地說道。

片刻的安靜之後,蔣如月有些妥協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麽?”

“不知皇後娘娘可知睡在你身旁的皇上手中,有一個叫做千楓的組織?娘娘也知道我會些醫術,聽聞千楓的五十位刺客除了甲一以外,各個都服用了一枚無能人解的毒藥。我對那解藥很是有興趣,不知娘娘可否告訴我,皇*解藥放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