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樂兒母女,小若心中的石頭總算安穩地落了下來。往日裏她們母女就已經對她頗為照顧,之前又因為皇後之事,不得已將毫不知情的樂兒拉下這一潭混水之中。於情於禮,她都是愧疚的,她都該感恩才是。

現在交她們交給義楚,雖也是個落腳之處,可畢竟不是她們最好的歸宿。待她將這裏的事都了了,出宮後必定要親自好好安頓下她們母女往後的日子才是。

小若心中為樂兒母女打算地盡善盡美,可她又怎麽會知道,她們三人在荒廢的後花園的訴別,是此生的最後一次見麵……

夏日炎炎,藍士康命人從冰窖中取了許多的冰塊出來,放在鳳朝宮裏,想要多留皇後幾日,以示他對皇後的夫妻情分,也好安撫了威武侯府中憤憤不平的眾人。縱使這般,可暑氣卻仍舊使得皇後的屍體越發放不住了。皇後死後的第三日,便是禮部定下的送葬之日。

宮中眾人皆一身素白,命婦入後宮送葬,哀哭之聲雖無幾人由衷,卻也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不久之時,便聞宮中樂手奏響哀樂,由於皇後沒有子嗣,後宮之中等閑男子又不得進入,便能見蔣清華帶著眾命婦追隨在鳳棺之後,出了鳳朝宮的大殿,朝著宮外的方向而去。

“聽聽,這樂奏的,從前本宮怎麽就沒發現她們還能有這本事?痛快痛快,哈哈哈……”哀樂奏起那一秒,謝丹娘突然從床榻之上直起身來,看著一旁的眾人,指著鳳朝宮的方向嬌笑了起來。

“該是皇後送葬的時辰到了。”一旁的淺兒臉上也是一臉的喜意,頗為識趣地湊上前說道。

“想必那些個命婦也都是在的吧?哼,前幾日對本宮巴結的很,見皇上有意將皇子寄養在皇後名下,便立馬貼了過去,本宮這卻好似有什麽不幹淨的一般,遠遠了開去。如今皇後死了,本宮倒要看看,那群個最要臉麵的命婦,還有沒有臉到本宮這來請安了!”謝丹娘冷笑了一聲,記起前些日子住在鳳朝宮時,那些命婦一個個往皇後身邊湊去,心裏便憤恨不已。

“她們算是個什麽東西,主子何必自找那沒趣兒的閑氣受!如今皇後一死,她們沒臉有臉,還不是娘娘您說了才算是的?娘娘您若是要給她們臉,那她們就算不要也得受著;若是娘娘不願給,那便是強貼過來,也多的是人吐得她們一身的唾沫!”語兒邊從旁端了茶水上前,邊逗樂兒地在謝丹娘跟前說著笑著。

“哈哈,就屬你這小蹄子嘴巴甜,莫不是剛沏茶的時候,偷偷吃了蜜吧?”謝丹娘心情大好,見語兒說話說進了她的心坎,張口便誇了她一句。

“要不是本宮現在身子不便隨意下床,還真想去送送先皇後呢!本宮承蒙她照顧了這麽多年,怎麽也該好好瞧瞧昔日尊貴不可褻瀆的皇後娘娘,現在該是如何的境地了!”

“再不濟,本宮也想瞧瞧那些個命婦現在是想要扶著棺材走,還是跑過來幫本宮抬鳳輦!哈哈哈~”謝丹娘的腦海裏,已經想到了日後她正大光明地穿著皇後的服飾,坐在鳳輦上風光無限的樣子。

突然,在一旁低眉順目的小若上前一步請命道:“娘娘,不如讓奴婢代替娘娘前去送送皇後如何?人人都知道娘娘心地仁善,雖說先皇後曾經幾次三番想致娘娘於死地,可娘娘仍舊念著往日的情分,願意前去相送。一來,也彰顯了娘娘您寬廣的胸襟;二來,也好讓朝堂之上的眾大臣瞧瞧,誰才最具備母儀天下的皇後才擁有的不凡的氣度。”

小若自從進宮一來,想三步,行一步,從不多做一件事,多說一句話,此刻她更沒興趣去瞧瞧先皇後此生最後一次的儀仗,亦或者是為謝丹娘豎立一個好形象。

隻是樂兒母女早已離宮,就算出宮的當夜沒有尋到妙醫胡同,現在也應該已經見到義楚了吧?隻是人出了宮,便有諸多意外,也不知那解藥,到了師傅手裏沒有。

她身上還有一顆解藥,現如今,能為她將此物送出皇宮的,非李言旭莫屬,因為她現在隻能信他一人了。若是能見到李言旭,一方麵好將解藥托付給他;另一方麵,李言旭是見過師傅和義楚的,想必現在應該有聯係,也好向他打聽打聽,義楚是如何安頓樂兒母女的。

謝丹娘聞言,微頓之後,便說道:“也好,還是你想得周到一些。”小若所言,句句為謝丹娘考慮,她又哪裏可能不答應?隻見謝丹娘朝著淺語二人提點著說道:“你們兩個可是隨著本宮一起進宮的,在宮裏這麽多年了,腦子卻仍舊不活泛,日後定要好好地與啞女學學。”

淺語二人原本就好不容易覺著自個兒恢複了一些在謝丹娘心中的地位,現在聽主子這麽一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邊順從著福身答應,一邊卻趁著謝丹娘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小若一眼。

小若宛如沒有覺察到一般,得了謝丹娘的令,便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離開。

淺語二人隻當謝丹娘沒有瞧見,可聽了淑太妃的指點,早就上了心地謝丹娘又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一邊什麽都不計較,一邊什麽都要計較,謝丹娘對淺語二人更是失望了許多。還是姑姑說的對,這啞女若是個本份的,的確比她身邊的淺語二人有用處多了。

小若出了嵐蕭宮,便緊著腳下的步子,朝著鳳朝宮而去。哀樂已起,想必眾人也已經朝著宮外而去。到了鳳朝宮,雖說她現在身上穿著與所有宮女一般素白,可小若還是不敢到處亂走,以免衝撞了什麽。

趁著人多,小若混進了送葬的大流之中,周圍全是一臉小心翼翼低著腦袋的宮女,聲音之中哽咽著,雖不見臉上有淚,隻是手中卻拿著帕子一個勁地擦著。

小若用帕子遮了半個臉,用手推了推身旁的宮女,說道:“你可真實誠,老這麽哭著累不累啊?這麽多的人在這擠著,哭聲也大著呢,少你一個不少!”

果不其然,那旁邊的宮女怔了怔,就這樣打住了哭聲,臉上的神色卻更加小心了些:“你這膽子可真夠大的,若是被管事姑姑發現了,卻是要被罰許多活的!”說著,便又小聲地哭了起來。

見如此輕而易舉地搭上了話,小若又怎麽放棄了這樣的機會:“從前鳳朝宮裏都是芳嬤嬤管著的,現在皇後去了,底下的姑姑隻想著如何攀皇貴妃娘娘那裏的高枝,哪裏還顧得上咱們這些宮女?想著先皇後平日裏可不曾對咱們和顏悅色的,那威武侯府的四小姐可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隻怕也就她一人當真是傷心了的呢!”

宮女想想也是,反正混在人堆裏,誰又能分辨得出誰沒在賣力?想到此處,便也歇了繼續哭的念頭,可這長路漫漫卻也無聊的緊,旁邊正多了一個聊天的,正好路上一起解解悶:“那蔣四小姐也算是個有良心的,昨夜便進了宮守夜,今日又是早早地哭喪,一直都未曾吃上一點東西,那小臉瞧著都慘白了許多呢!”

見那宮女沒有提及李言旭,小若眼珠一轉,便說道:“你可有瞧見那蔣四小姐的夫婿了?昨夜我在殿外瞧見,不愧是武將出身,瞧著當真是絕佳的氣度。”

“誒,我可不曾聽說他昨夜進宮了那!莫不是你看錯了吧?”那宮女狐疑地微微抬頭瞧著小若一眼。

“不會不會,旁邊有人認得便是他,想必是送蔣四小姐進宮的,稍晚就出宮了。他的父親可是尚書大人,如此人物怕是站在你身旁,你都不會認得吧?”說著,小若便假意地嘲笑了起來。

“我雖不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可也遠遠地見過好幾次了,怎麽會不認得?今日清晨我還瞧見他還進宮了呢!”那宮女急急地說道。

小若心中一動,便繼續說道:“男子不得隨意入後宮,更何況是此時?怕是你認錯人了吧?”

那宮女被小若如此一逼,便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朝著周圍掃去,突然眼中一亮,伸手抓住了小若的手,說道:“你瞧,可不就是他麽?我就說他今日是進了宮的,可不是好好地在那站著呢,你可看清了!”

小若也不必繼續拿帕子掩著臉了,順著那宮女所指地方向看去,的確就瞧見李言旭一身正經官服,一人麵無表情地站在不遠處。

也不答那宮女的話,甩了那隻抓著她的手,小若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之中,摸索著朝著那裏個方向而去。待走到李言旭身旁之時,直接將手中的玉盒朝著他垂著的手中一塞,便又順著人流而行。

不用說什麽,隻要李言旭打開那玉盒,見到其中的解藥,必定就能明白了是何用的!隻希望這兩份解藥都能及時的到了師傅的手中,隻希望,他的腿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