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當夜回了住處,沒有胃口再用晚飯,匆匆梳洗一番之後便直接睡下了。自從她進宮來,沒有哪一夜會是無夢安穩的,今夜如是。隻是今夜夢醒之時,伸手抹向臉去,竟也不知自己何時已經淚流滿麵,便是頭枕之上,也是濕了大片。

麵對夢中之人失望、指責的眼神,念及那日在荒廢的後花園中訴別的場景,念及她們母女對自己的感恩戴德,小若從沒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肮髒。

她知道她自己不是什麽善人,便是蔣如月被她殺了,她不過覺得有些不適罷了,也說不上什麽其他的感覺。可樂兒母女不同,她們曾經那樣照顧她,從未對她有過任何壞心,可她卻利用了樂兒想要做人上人的癡念,將她們母女兩個一同送上了黃泉路上。

她自進宮,便知自己的手不會再幹淨。她便是日後要再藍宇成的身邊,成為他的助力,她也不會是幹淨的。隻是當這兩條活生生地生命皆因她的私心而消失之時,她的手是顫抖的,觀音菩薩玉瓶中的水,也已洗不淨她的肮髒。

起身走至窗邊,月光如往昔一般灑落滿地。若是小夢語知道她現在所做下的一切,該是後悔了吧?後悔竟選了她來代替她存在這個世上。她就是一個不詳之人,克死了前世的父母,外婆也離她遠處;來到這世上,隻因她與藍宇成的婚事,便讓林府生生受了那無妄之災。

天色仍舊深沉的緊,小若重新回到床邊,便椅在柱上發呆:什麽代替小夢語承歡膝下,什麽做個孝順的女子,嗬嗬,當真是可笑的緊。她除了害人,便什麽都不是了。自嘲的笑容之中,更多的是無奈,還有自責。

也不知怎的,小若竟也在這般胡思亂想之中睡了過去。醒來之時,也已經天明了。罷了罷了,胡思亂想還能讓她們母女複活不成?小若自嘲著想著起身,可誰知雙腳剛踏在地上之時,隻覺得頭暈目眩,什麽也來不及思考便狠狠地朝著床榻之上栽了下去。

再次睜開眼睛,便聞到屋內有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小若掙紮著想要起身,隻是卻仍舊是全身無力,便又跌倒在了床榻之上。

“姑姑總算是醒了。”一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便見著一個小宮女打扮的人撩開了帷幔,走了進來。

整理了下腦海之中已經亂得不行的思緒,小若搖了搖頭,看清了來人,這才道:“福兒,我這是怎麽了?”

“奴婢也不知道,隻是今日姑姑未曾按時去伺候皇貴妃娘娘,娘娘便吩咐奴婢過來瞧瞧。奴婢進來之時,當時姑姑就穿著褻衣躺在床榻之上。來瞧病的太醫說了,昨夜姑姑貪涼,晚上未曾將窗關上,又不曾蓋了薄被,這才受了涼的。”福兒的手中端著一碗濃黑的藥湯走了進來。

她的命格定是與這皇宮相衝,才進宮這麽些日子,竟是喝了無數的藥了:“這藥實在苦得緊,我躺會就好了,這藥還是倒了吧!”反正她身體裏還有子母蠱在,不過是著涼罷了,想必睡一覺也就沒事了。

“不行,都說了苦口良藥,姑姑還是要為自己的身子著想才是。”福兒頗為堅持地舀起一勺的湯藥喂到了小若的嘴邊,說道:“娘娘特意囑咐了太醫開了最好的藥,若是倒了,娘娘就該不喜了。”

話都說成這樣,藥也已經到了嘴邊,難不成還能再推了?小若便苦笑著順從地喝下那湯藥,頓時那一股的苦味不留一個縫隙地將嘴巴苦透了去。

福兒見藥碗終於見底了,便道:“娘娘說了,姑姑身子著了涼,便好好休息,莫要去娘娘身邊伺候了,免得將病氣過給了別人。”

小若點了點頭:“那便麻煩福兒你替我與皇貴妃娘娘跟前謝恩了。”說完,小若便沒有再多想什麽,繼續躺下,閉上雙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之時,天便黑了。周圍靜悄悄地沒有一人,嘴巴裏的苦澀之味仍舊存在,若現在是深夜,那她該是一天一夜未曾進食了,難怪一醒來便覺得腹中饑餓的很。幸虧平日裏謝丹娘對她還算不錯,屋裏總有些她賞下來的糕點,否則這大半夜的,她該去哪弄食才是?

小若靠著床榻的柱子便想起身,可全身脫力的感覺卻比之前更厲害了。頭也沉的緊,掙紮著一用力,眼前便黑漆漆地一片,連那屋外射進來的月光也見不著絲毫。

靜待著視線的恢複,小若苦笑著卻再也不敢繼續起身。說不定她還沒拿到那桌上的糕點,便又倒在地上,那該如何是好?現在的地麵可沒有鋪上什麽木板,涼透了的青磚就是在這夏日裏,說不定還能凍死了人,更提說她現在本就受涼了,就是她身體裏再多幾隻子母蠱,也不夠她跟閻王爺幾次三番要她這條小命的。

想到此處,小若便重新慢慢地躺下,將被子蓋好全身。這次的受涼,倒是嚴重的很,還是好好睡上一覺,等身上發了汗,應該就差不多該好了……

小若第二日迷迷糊糊地醒來,便是福兒在床邊喊著她,附帶著手中還有一碗飄著香味的白米粥。

“福兒,倒是難為你做完了活還要來照顧我了!”就著福兒的手,小若勉強坐起了身來,忽然就聽到了肚子又鬧起了空城計。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像自己的了一般,怎麽都使不上力。這藥也用了,又睡了這麽許久,可這身子竟比頭天的時候還差上了許多。

“不難為,娘娘惦記著姑姑的身子了,便將這煎藥送藥的差事交給了奴婢。奴婢昨日用過晚膳,便弄了些清粥給姑姑,誰知怎麽都叫不醒,就是連那湯藥,姑姑也不肯咽下。”想起小若肚子叫地聲音,福兒便笑著說道:“想著姑姑此時必定是餓壞了,還是快用些吧!”福兒倒是個妥善的,做事也周全。說著,便將白米粥一口一口喂到了小若的口中。

用過了粥,腹中總算不會再鬧空城計了,小若虛弱的笑了笑,便道:“沒曾想福兒你還有這般手藝,這清粥竟是被你煮的格外香甜了。”

“哪能的,姑姑這是被餓的!”福兒回了一句,便轉身朝著桌邊走去,又端了那一碗黑乎乎的藥過來:“奴婢瞧著姑姑的臉色仍舊差的很,還是快些將藥喝了才是正理。”

小若深深地歎了口氣,她現在真的很懷念前世的藥片,可想到現在自己的身子的確不怎麽樣,穿越女若是因為受涼死在這裏,說不定就成了穿越同仁之間的一個笑話了,還是乖乖喝了藥吧!想著,又憋著勁兒,灌下了那一碗湯藥。

許是湯藥裏還有些安神的中藥,喝完未曾多久,小若便覺得困意來襲。福兒見狀,便又再次伺候著小若躺下,收拾完屋裏的碗筷,便悄聲走出了房門。

誰曾想,小若這麽一睡,竟是昏迷了整整兩日,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不說,臉色也是慘白地有些嚇人。

“姑姑,你總算是醒了。”福兒一臉擔心地坐在小若的身旁,見她醒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難道我昨夜仍舊睡的死死的,你叫都叫不醒了?”小若想起前一日福兒那樣說,便忍不住苦笑著自嘲道。

“何止昨夜,前日午膳前姑姑用了些粥便睡下了,晚膳之時奴婢過來,便叫不醒了。昨天一天,更是一刻都未曾蘇醒過,還迷迷糊糊說著夢話。想必給姑姑看病的太醫就是個無用的,娘娘明明吩咐了用最好的藥,可姑姑這身子,卻是越來越差了!”福兒有些氣憤地說道。

“我竟是睡了兩日了?”小若有些詫*說道。

怎麽會如此?她當真是有些想不通了。那一次受了皇後的杖刑,那般皮開肉綻的樣子也是沒有幾日便好了,想來子母蠱應該還是能護著她的。怎麽這次她不過是受了涼,竟是幾日都未曾好,不光子母蠱沒有半點作用,吃了驅寒的藥,竟還越來越差了?

“是啊,想來姑姑睡了兩日都未曾進食,必定是餓了。你先躺躺,奴婢去將溫在爐上的清粥取來。待腹中有了食,再用藥也好些。”說著,福兒便匆匆轉身朝著門外而去。

四日了,一個小小的傷寒,竟是四日都未曾治好。太醫或許可能是無用的,那為何子母蠱這次卻是不肯幫她了?莫非治個皮肉傷,便會耗盡其所能,直接進入休眠期了?那未免太不中用了吧?

吃了小半碗的清粥,小若便搖了搖頭,腹中的確是餓的,隻是也可能是這次餓的狠了,竟是沒有了胃口。

福兒見小若無意再用,便將一同取來的湯藥端了過來:“這太醫許是無能的,若是三幅藥下去,姑姑還沒有好,奴婢就回了娘娘,讓娘娘替姑姑重新召個太醫好好瞧瞧。”說著,便舀了一勺湯藥湊到了小若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