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這幾日一直在等鄧茂的消息, 原本他以為鄧茂會不日就來取走這批私鹽, 心裏都已經算計好了怎麽交易才能讓自己脫身, 雖然私鹽的藏身之處就隻有老夥計老周和自己知道,可眼下時間拖得越久, 他心裏就越難受。
著急不隻有林行, 張彥瑾和李郢日日守在這林府,沒見到林行任何動靜,心裏不禁有些疑惑, 難道這私鹽和他想得不同,根本就不在這城中, 正在張彥瑾準備和李郢再取郡守府探一探情況時,林行得異動讓他們注意起來。
“哎, 張彥瑾, 這就是你說得瞎貓撞上死耗子?”李郢碰了碰身邊的張彥瑾,
兩人跟著林行一路過來,沒有地方躲,隻能撿著旁邊的廢棄簍子蓋在頭上。
“咱們這個叫守住得寂寞就看的住私鹽,噓, 別說話了。”張彥瑾見林行回頭看向這邊, 連忙壓低了聲音道。
林行看的不是張彥瑾和李郢, 而是身後的那條守門狗,隻要有人靠近這門口三尺之內,這大狗必然會汪汪大叫。
林行取得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軍中存放糧食的倉庫聚集地之一。
軍糧分為口糧和馬糧, 口糧那塊是軍隊負責,可馬糧這邊卻是由郡守府負責。
張彥瑾和李郢原本怕林行發現,就沒敢跟太近,倒是無巧不成書,因此而免了一災。
圖恒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幸幸苦苦要找的私鹽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林行出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個人,張彥瑾和李郢看著林行走後,試圖走進那些大門。
“汪汪汪”
大狗的吠聲不止,張彥瑾沒辦法靠近,看著麵前的無字之門,隻能記住這個地方的記號。
城中酒樓某處,鄧茂討好地看著眼前的金主,一個黑衣黑帽打扮的男人正在喝茶。
這茶水似乎不合胃口,神情非常嫌棄,不過似乎是沒有選擇,猶豫再三還是把手裏的那杯茶喝了下去。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黑衣人問道。
“您要得東西就在我手裏,不知道您要什麽時候交貨?”
鄧茂等黑衣人已經好幾日了,他琢磨著這批貨後,主子應該不會怪他之前的失職。畢竟這回可是筆大買賣。
“明天晚上,城西,你把貨運到城西門口,自然有人來接應。”
“是!”
鄧茂想著幹完這票,今年的目標也就差不多了,他終歸不會比那些掌櫃差多少,這圖恒不給他事情做是看不起他,自然有眼光的人能發現他這快璞玉。
鄧茂自然有經商之才,隻是奈何沒有什麽好的機會,這幾次的交易讓他知道,什麽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大人可要續茶?”小兒的聲音打破了鄧茂的沉思,
“不用了。”鄧茂看著已經沒人的桌子,擺手道,果然是神出鬼沒,他也得好好準備取了。
張彥瑾和李郢準備再去城西林家看看有什麽其他得消息的時候就被人攔住了路。
“請問二位是張公子和李公子嗎?”
“你是?”張彥瑾看著眼前的男人,人高馬大的,看著不像是一般的百姓。
“我叫小六,是老大夫的孫子,是我爺爺和我說你們在這裏的。”
沒想到老大夫有個這麽大的孫子,張彥瑾和李郢對視道。
從小六的口中得知,前方的戰事又有些吃緊的意味,張仲謙沒時間過來,便讓小六拿著他的手信帶著幾個他的親信來幫張彥瑾的忙。
“原來是趙將軍,失禮失禮”李郢自來熟道。
“嘿嘿,叫我小六就好了,沒事沒事,我爺爺的話你們別放在心上哈”小六原本是張仲謙的先鋒營將軍,打仗和帶兵都有一手,這此被派回家原本是不願意的,可是小六看到爺爺的交代,加之張仲謙下了命令,便隻好回來了。
晚飯尤其熱鬧,老大夫頭一回上桌吃飯,一改之前不搭理人的樣子,不停地往小六的碗裏夾著肉菜。原來這老大夫以前在亂世的時候也是做過遊俠的,然後兒孫們學了他一身功夫,並且還從了軍,老大夫雖然不同意,可是也沒辦法。
張彥瑾鬆了一口氣,原本他覺得這個神秘的老大夫對他沒有什麽惡意,現在得知是這樣的身世,他心裏無疑更加放心了。
“爺爺我自己來就好了。”
“多吃點,你幹的可是力氣活,你看著都瘦了。”
老大夫這話傳到眾人的耳朵裏,配上小六那副威猛的身材,自然是有些不配。
“老先生,您是怎麽知道我們在城西林家的?”
張彥瑾問道,緩解了小六的壓力,這老大夫再把菜夾到小六的碗裏,其他在做來幫忙的兄弟可就不見的還有菜可以夾了。
“你們幾個天天帶回城西的點心,別說我知道了,就算那城西的店鋪掌櫃的人都認識你們了,這邊城裏雖然人多,但要不就是過路的人,要不都是些老街坊鄰居,像你們這麽頻繁去……哎,你往那裏走。”
張彥瑾聽到老大夫的前麵的話菜發現自己和李郢可能上當了,他怎麽就沒想到這裏,這幾天以為的小心看來不過都是些笑話。
小六見張彥瑾和李郢起身跑出門,便招呼兄弟一起跟著,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保護這兩位的安全,還一個就是協助這二郎調查私鹽之事,張彥瑾既然起身,他斷然沒有坐下繼續吃飯的道理。
“爺爺,你先吃不用等我們了。”
老大夫見剩下自己一人,把碗筷一放,本來想上樓去,可見小六碗裏還有那麽多飯沒吃,其他人的碗筷也沒怎麽動,便又收拾起來。
“二郎要去哪裏‘小六不一會就趕上了張彥瑾,問道。
“你知道哪個無字的倉庫是在哪裏”
張彥瑾白天做了些記號,可晚上路上看不太清楚,便有些開始打轉。
“知道,”小六帶起張彥瑾,一路飛簷走壁,身形捉摸不定。
李郢自然也是跟在後麵的,不過慢了一步就見張彥瑾和小六不見了,不由感慨道”趙將軍真是神勇啊”
後麵跟上來的將士雖然沒有小六那般的身影,但是步子也不慢上多少。
張彥瑾站在高處,就見遠處一片火光,”那邊是什麽地方”他問道。
“那就是馬糧倉庫,怎麽著火了,”小六看著遠處道。
郡守府……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倉庫起火了,”
圖恒正在吃飯,聞言把筷子一放,怒問道:”誰幹的?”
這馬糧雖然沒有口糧重要,可這張將軍交給自己看管,就必然是看的起自己,圖恒還想著能得到張仲謙的支持,對張仲謙殺死突厥大汗更是感激不已,此刻聽到這宛如噩耗一般的急報,自然是心火頓時就燒了起來。
“不知道,連帶著全部都燒了起來,”被嚇傻了士兵傻乎乎地搖了搖頭。
“還不開始去救火,”圖恒快步往外麵走去,想著下一批的馬糧預計什麽時候到。
今早剛把那批馬糧給送往軍中,這存放的倉庫就著了火,這巧合讓圖恒的眉頭不由地糾在一起。
“已經有人過去了。”
“什麽叫有人過去了?”圖恒回身怒道。
“就是,就是,原本今日執勤的人請假回家去了,最近倉庫裏麵沒有什麽東西,所以就沒人看守”來報告的衙役心裏頭有苦說不出,他不過是腿有些短了,跑不過別人,才被落下來給大人匯報消息。
這不討好又沒用的差事怎麽老是落在自己頭上。
張彥瑾看著燒的差不多的倉庫,卻是想不通那林行為何要這麽做。
“還好這馬糧已經運出城去了,這要是被燒不知道要耽誤多少的事呢。”小六看著燒的幹淨的倉庫,瞪大眼睛道。
這林行倒是會算日子,張彥瑾可不覺得這林行敢把那些私鹽都防火燒掉,況且這倉庫不過都是些木頭搭的臨時儲物之所,自然容易著火,那幾千斤的私鹽沒有幾個時辰是可能被燒的幹幹淨淨的。
這林行究竟想幹什麽。
“來人,把這周圍都圍起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敢放明火。”
圖恒氣急道,這些倉庫建造起來沒有十來天是根本不可能的,以他的經驗,下一批的馬糧最快又可能五日之後就會到,可他忘了想,有誰是放了火還會待在現場不走的,就是有,也就是看熱鬧的人。
城西林府,林行看著鄧茂來了,心裏終於放下了心,他這幾日被人盯緊,根本就沒有機會去找鄧茂。這鄧茂不來他著急,來了他反倒是不急了。
“林掌櫃,明晚你讓人把私鹽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倒是定有人來接替你。”
鄧茂把一打銀票放在林行的桌子上。意思很明顯,封口費。
“那就明晚恭候鄧大人了。”林行笑道,心裏卻是苦不堪言,誰讓他倒黴接了這個燙手山芋,這鄧茂給的銀票他不想收但是不能不收。
鄧茂和林行都明白,隻要林行收下這些銀票,他麽兩個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鄧茂自然是想看看林行的反應,要是林行拒絕了,明晚的今日便是他的幾日,要是林行識相收下了銀票,鄧茂的下錢便又多了一個幫手。
幹他們這行的,虎口拔牙,那是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
張彥瑾讓小六帶他來林府的時候剛好遇上鄧茂,他們走的後院門,鄧茂也是走的後院門。
“跟上他。”
張彥瑾簡潔道,此時他心裏想全是這私鹽的下落,說著話便也隨便了些。
“好。”小六也絲毫不在意張彥瑾的語氣,見這二郎行事似乎頗有將軍的風采,做起事來不拖泥帶水,正是他欣賞的風格。
小六小小年紀能成為先鋒營德將軍,膽子和謀略自然是都有的,他雖然不懂這前後因果,可這人半夜鬼鬼祟祟地走後門,自然不是什麽正派角色。
鄧茂一路上不知道帶著張彥瑾和小六拐了多少個彎,才進了一個小小的後院門。
城中大火突起突滅,不過是一個睡夢之間的事情。
第二日張彥瑾同小六來到昨晚的院門前,卻發現這裏麵根本就沒有住人,院子的主人也早就沒了下落。
旁人見張彥瑾問這院子的事情,都勸道:”這裏麵以前住了個府裏老爺的在外麵養的女人,後麵被正妻知道了,連鍋帶人一起給端了,後麵住在在院子裏的人也都沒什麽好運氣,這院子鬧鬼,住不得。”
張彥瑾隻是笑了笑,搖了搖頭,他並不是想要租這院子,鬼神之說不過是人在裝神,
“這院子裏晚上經常有鬼影出沒,不能住。”
旁人見張彥瑾不在意,好心勸道。
“大爺,您看到過有人晚上在這裏?”張彥瑾問道,昨夜那人進了這院子就沒了影子,他和小六裏裏外外找了個遍都沒發現那人,看來自己回去得太早了。
“是啊,昨天我起夜得時候見有人從裏麵出來,怕不是就是那鬼影。”
“謝謝大爺。”張彥瑾道,他沒多久便轉身離開了,現在與林行接觸過的人除了昨夜那位便是那郡守府的鄧茂了。
對了,鄧茂,張彥瑾猛然想起這個人,這幾日林行行動詭異,他光顧著盯著林行,倒是忘了鄧茂此人。
“趙將軍,我們手裏有多少人”現在有三個地方需要有人盯著,按照張彥瑾的推斷,這幾天林行必然會有大動作,不然他也不敢冒著風險去燒官家的倉庫。
郡守府,城西林家,和那個小院子都需要人去盯著。
“二郎,我們有六個人可以使用,若是需要的話還可以去郡守府調城中守兵。
“郡守府?你說說圖恒?”張彥瑾問道,自己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趙將軍在此時提到郡守府,著實是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張彥瑾到現在還懷疑,這圖恒有問題,畢竟突厥人氣勢洶洶地在找他。
“將軍給了手令,有需要隨時可以找圖大人調兵。”小六以為張彥瑾是擔心郡守不肯借人,便解釋道。
“圖大人雖是地方郡守,不受將軍管製,不過將軍與他有恩,想來這忙他不會不幫的。”
“你是說圖恒此人可信?他與我伯父有什麽交集?”張彥瑾大吃一驚。
趙將軍的話裏似乎對圖恒此人頗為熟悉,這讓張彥瑾聯想到郡守對此事的參與,若不是他帶頭突襲糧草隊伍,這私鹽說不定就借機運出去了。
可是圖恒是怎麽得知消息的,為什麽中途又被特意疏漏了城西林家,這些問題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對於圖恒,張彥瑾是保持懷疑的。
“將軍於圖大人有救命之恩,這圖大人雖然是突厥人,可同那突厥大汗有生死之仇,自然是站在我們大魏這一邊的。”
“若真是如此,那我們的人手應該夠了,到時候麻煩趙將軍派兩個人去小院子那邊看著,城西林家那邊三個跟著李郢,趙將軍就和我去郡守府走一趟。”張彥瑾倒是沒有想道這圖恒是這樣的身世,既然是伯父說可以信任的人,倒是給張彥瑾省出了不少的人手。
“好,我這就去準備。”趙將軍是個行動派,立馬就把人手安排到位了。
郡守府內,事情到處都是一團亂七八糟,進進出出的除了府內的下人還有來匯報損失的衙役。
“鄧茂人呢”圖恒處理這手下的事情,府內的下人也什麽事情都來請示他,圖恒聽的頭疼。
他想起鄧茂,想著能幫上些什麽忙。
“大人,鄧總管今日出門還沒回來呢。”
“大人,有人找你。”
“什麽人?”圖恒問道,心裏卻是想著這鄧茂出去的可真不是時候,他正準備叫下人去把鄧茂給找回來,就聽到前麵的衙役來報。
隻得先放下手裏的事情,往前麵走去,從郡守府前門進來的不是來伸冤的便是官家之人。
“圖大人,好久不見。”小六熱情地問候,他有些日子沒回來了,不過見圖恒的模樣似乎過的不是特別順利。
“趙將軍這麽快回來了,不知到張將軍近況如何?”圖恒見到小六回來,以為邊關已經沒什麽戰事了,便以為張將軍也班師回朝,這才有這一問。
“最近啊,突厥死了大汗後又有些異動,將軍已經上書準備前去邊關,在這之前我這次回來是幫將軍辦事的。”小六道。
圖恒自動忽略了趙小六旁邊的張彥瑾,他以為不過是一個小兵,對張彥瑾點了個頭便拉著小六詢問起邊關的戰事來。
“圖大人,現在邊關隻是進入常規備戰狀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公大人身邊的謀士張寧,張大人。”
張彥瑾還是留了個心眼,然後隱瞞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加上有這麵具,假扮另外一個人也沒什麽壓力。
“圖大人,我們想請您幫忙調查私鹽之事。”張彥瑾開門見山道,他想看看著圖恒的反應幾何。
原本他在調查在私鹽之事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可伯父作為鎮守邊關的將領,自然對地方有督導之權,現在他手上有伯父的手令,相比朝廷那邊應該也快收到消息了。
他倒不是不怕這圖恒隱瞞什麽事情,隻不過他擔心時間拖久了容易勝出什麽變故。
圖恒聽到私鹽二字,臉色一變,搖了搖頭,示意這大廳不是說話之處,帶著張彥瑾和小六二人進了他後院的書房。
“你們是怎麽知道私鹽走私的事情的?”圖恒看著張彥瑾,心裏明白這事定是被這個年輕人發現的。
“我想聽聽圖大人是怎麽發現私鹽走私的事的。”張彥瑾自然不會把自己被追殺到此的事情說出來,這圖恒雖然眼前與這私鹽沒有關係,可張彥瑾卻不得不防。
最近突厥動作這麽大,意圖究竟是單單隻為了那烈酒提純還是由其他,這對張彥瑾來說至關重要。
圖恒抿嘴不語,他同樣也不相信這突然冒出來的二郎的話,即便他是張將軍的謀士,此時牽連重大,他是不可能僅憑張彥瑾的隻言片語就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給他。
“圖大人,你的糧倉被燒,私鹽被劫,這些事情就沒有想過有什麽關係嗎?”張彥瑾淡淡道。
這圖恒如此掩飾,絕不可能一點私心都沒有。
“你是說私鹽藏在糧倉裏麵?”圖恒瞪大了眼,心裏確是有些明白,難怪他叫人翻遍了所有的庫房都沒招到,那麽大批的鹽由七大車運輸,絕不可能被人藏著沒有一點消息。
“不過我估計昨晚上之前私鹽就被運走了。”張彥瑾道,一半真一半假道。
這私鹽從郡守大人的口袋裏被運走,若是被上頭知道了,這圖大人就是查到私鹽功再大也大不過這失職。
“圖大人若是不把這私鹽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估計過不了明天,那些人就能把那批私鹽憑空運出這邊城。”
圖恒聽到張彥瑾的話,他心裏並不是害怕,而是憤怒,若是這批私鹽被運道草原上,那豈不是給了那些人喘息的機會。
“這私鹽走私是我從一個突厥故人那裏打聽到的消息,那故人原本是每月要來這城中買進官鹽,大概是去年年末,他突然來和我道別,說是以後都不用長途跋涉來買鹽了,草原上有足夠的鹽量給他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