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茶業表麵上是他們周姓士族控製, 可實質上獲得利益最大的還是他們瑞國公周家, 不然他們何以用區區俸祿維持住瑞國公府邸的榮光呢?

饒是還有皇上分封的田地每年可以收糧, 可那些又怎麽能和他們販賣茶葉得來的錢多?

在經商方麵他是一點都不敢小覷張彥瑾的,從張彥瑾弄出煤炭和琥珀酒傾銷全國就可以預計到信陽毛尖將來的前景。

他們販賣的茶和張彥瑾的信陽毛尖都是飲品, 若是信陽毛尖賣得好, 勢必會擠兌他們家的生意,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看到的!可此時在朝堂之上,他卻不好發作, 隻能默默計算對策。

張彥瑾絲毫沒有考慮到這背後潛在問題,他現在已經開始盤算他能靠著信陽毛尖為中州賺取多少錢了。

他並不打算把信陽毛尖據為己有, 畢竟他想要據為己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樹大招風, 獨吞這麽大的一塊蛋糕, 到時候恐怕別人不動手,皇上都先得收拾他。

故而,他打算讓信陽和南陽適合種植信陽毛尖地方的茶農們,把那裏的地全部種植成茶樹,由他收購, 製成茶葉, 然後販賣到各地去, 甚至販賣到海外去。

下朝之後,陳德讓就拉住張仲謙,他還沒有說話,張仲謙就道:“德讓, 你想不想品一品茶,我那裏有一些。”

見陳德讓麵色稍霽,張仲謙又低聲道:“德讓老弟,我那裏早就準備好了一罐茶葉給你留著了,昨天晚上二郎匆匆回來,我也是匆匆品嚐了一下那信陽毛尖的味道而已。”

張彥瑾在後麵聽著張仲謙和陳德讓兩人的對話,不禁啞然失笑,大人也隻是在小輩麵前才是大人而已,在他們大人之間他們也並不是時時都是像在小輩們麵前一樣嚴肅的。

三人回到寧國公府邸之後,張仲謙就拉著陳德讓去了大堂,張彥瑾作為小輩,在一旁給他們兩人沏茶。

這茶水是張彥瑾讓人從山間取來的清泉水,泉水清冽甘甜,和信陽毛尖的清香微苦之味相撞,讓茶水在清苦微甜當中多了一絲清冽,更是讓人回味無窮。

陳德讓把一杯茶一口一口品啜到底之後,這才意猶未盡的放下茶杯。

張彥瑾見狀,又拿起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

陳德讓長籲一聲道:“真是妙哉!果真如二郎所說,隻有品嚐之後,才能得到此中真意!”

張仲謙也在一旁喝著茶,他悠悠地吹著碧綠色的茶水,時不時小啜一口,十分自得。

“這信陽毛尖確實是個好東西,二郎今日所為,是想要借著皇上的名聲把信陽毛尖販賣到各地去吧?”陳德讓看向張彥瑾。

張彥瑾直接點點頭,也不掩飾。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早就被陳德讓和張仲謙看穿了。

事實上,他今天獻茶的目的也被皇上看穿了,不然皇上不會在誇獎了信陽毛尖之後就沒有要求什麽。若非如此,皇上大可以把信陽毛尖當作中州的貢品,讓信陽和南陽那裏種的茶全部成為皇宮所有。

皇上正是因為看出了他想要把信陽毛尖販賣到各地,給中州賺錢,這才沒有那麽做。

當然,這些都無需點明。

所以,對於陳德讓和張仲謙他實在是沒有什麽好掩飾的。

“二郎,你可知道以前的官茶都是誰在販賣?”陳德讓看著坐在一旁的張彥瑾道。

張彥瑾身子微微一頓,在大魏朝有“榷茶法”,這個法典是專門針對官茶的,也就是說,隻有官府規定的地方和人才能進行種茶賣茶,然後給官府繳稅,也就是曆史上的茶馬互市。

這也是陝甘一帶專門在秦嶺巴山一帶,專門開辟出茶馬古道的原因,而周家周文宇這一脈分支更是被人稱之為西秦大賈。

而老百姓們不能私賣、漏賣,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大魏朝的茶始終沒有大的發展,因為普通老百姓們根本就不能種植茶樹。或者說,販賣茶的行業始終被壟斷,自然也就不會有大的發展了。

現在專門進行種植茶樹,采茶,販賣茶葉的是位居於城南的周家士族,這個周家士族乃是瑞國公周勤一家的側枝,不難想象,周勤一家在其中所獲得的利益。

他沒有開始采煤賣煤賺錢之前,瑞國公周家的榮華富貴在長安城可是數一數二的,從他的嫡子周齊暉揮金如土的行為就可以看出。

相比寧國公府邸就要寒酸許多,除了皇上當年賜的這個大宅院看起來比較排場之外,家中的仆人數量和用度都是十分寒酸的,完全不能和瑞國公府邸相比。

就連諸遲恭這個因為妻子妹妹是劉淑妃,同樣是皇親國戚的趙國公也沒有辦法比。

就在張彥瑾思索的時候,又聽見陳德讓道:“當年皇上寵愛皇後,便把種茶、販茶這一行當賜給了周家,此後周勤把販茶的行當交給了周文宇那一支脈,雖然名義上是這樣,可獲益的還是周家。”

張仲謙沉吟半晌,忽然道:“二郎,此番信陽毛尖大出風采,你準備如何安排?”

“伯父,陳伯父,實不相瞞,這茶葉和藥房當中的的茶葉其實是同種東西,隻是因為地域不同、氣候不同,才導致信陽毛尖比其他地方的鮮葉要好,再就是侄兒采集之後的處理工藝不同,這才導致兩種茶葉看起來差別如此之大。”

張彥瑾十分誠懇道:“信陽毛尖乃是信陽和南陽兩地所產,是上天饋贈給中州老百姓之物,侄兒不能貪心,故而侄兒打算,在重建中州的時候,把那裏的地劃分開,安排那裏的老百姓種植茶葉,然後侄兒每年進行收購,處理之後,再販賣出去。”

“不錯不錯,惠及百姓。”陳德讓點點頭,讚許道。

正說著,他看向還在沉思的張仲謙道:“我想皇上也是這麽個意思,所以今天才大肆誇獎。”

“侄兒打算把今年販賣茶葉的錢投資到中州重建當中,這樣中州重建就可以為朝廷省下一筆錢了。”張彥瑾補充道。

陳德讓讚許地看了張彥瑾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信陽毛尖一旦推行開,周家販賣茶葉所得的利益肯定會被擠兌不少,周家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張仲謙和周勤,以及陳德讓和周勤都認識很久了,他們都知道周勤是怎麽一個老謀深算的老家夥,一想到周勤肯定會在其中動手,他就有些發愁。

倒是陳德讓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隻要皇上的心在中州老百姓那邊,就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張仲謙盯著麵前碧綠的茶水,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是怕他對二郎不利。”

陳德讓這次沒有再反駁,不過他卻扭頭看向張彥瑾道:“二郎,你怕嗎?”

張彥瑾淡淡一笑,搖搖頭道:“我不怕。”

瑞國公周勤一脈勢力雖然大,可也不是無法無天,無所拘束的。況且他販賣茶葉,乃是跟著君心走的,周勤那種老狐狸會看不出來?

再者,他不相信周勤這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觸中州重建這個黴頭。

“真不愧是張家好兒郎!”陳德讓拍了一下張彥瑾的肩膀,笑著道:“二郎,我給你身邊安排個人如何?”

張彥瑾愣了一下,隨後便想起了陳德讓的兒子陳溯,話說回來,他也好久都沒有見過陳溯了。

“可是陳溯?”張彥瑾忽然有些不明白了,陳德讓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一次信陽毛尖的事情會影響到周勤的利益,周勤很有可能在其中作梗,他又為何要把陳溯安排到中州去?再者,中州正在重建,辛苦不說,環境也著實是讓人難以忍受。

他現在可是一想到中州,就想到了每天晚上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叫的聲音。陳溯那細皮嫩肉的樣子過去了能得好?

陳德讓捋著胡子點了點頭道:“二郎可願意?”

“若是陳溯願意,我沒有問題,隻是中州那裏環境艱苦,百廢待興,不知陳溯是不是可以忍受。”張彥瑾對於帶陳溯過去倒是沒有任何抗拒之心,甚至還有些開心,陳溯雖說也是不學無術,可他為人仗義,歪點子多,和他簡直是一拍即合,他可沒有忘記他們一同整王儉庭的時候。

“好,那我就把他安排在你身邊,讓他跟著你好好鍛煉鍛煉。”陳德讓笑著道,像是早就想要這麽做了。

張彥瑾知道陳德讓這麽說隻是謙虛了,他一個戶部大人在皇上麵前說想要讓自己兒子過去鍛煉鍛煉,皇上定然會給他一個麵子,給陳溯安排一個官職。

不知為何,張彥瑾忽然就想到了陳溯被中州的蚊子咬得哇哇亂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