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坦白

李明允挽了衣袖,煩躁道:“不提也罷!”

“今日我已與白蕙說了,隻是看她那神情似乎不情願。”林蘭不鹹不淡的說道。

“她是鑽牛角尖裏去了。”李明允歎道。

林蘭替他斟了熱茶:“她若是執意不肯,你待如何?”

屋子裏頓時寂靜,手中的茶盞有霧氣嫋嫋騰起,碧螺春的清香撲鼻而來,看著嫩綠的葉芽在水中緩緩舒展,微微**漾,李明允的目光也迷蒙起來,仿佛陷入久遠的回憶。

“我十三歲那年出天花,高燒不退,母親身子弱,大夫說容易染上天花,父親便不許母親前來照顧我,隻有白蕙和紫墨不顧被傳染的危險守在我身邊,沒日沒夜,悉心照料……我的命算是她們兩給救回來的,所以,母親說,將來莫要虧待了她們,可惜紫墨早早的走了……”李明允感歎著,望向林蘭,眼底一片坦誠之意:“我不瞞你,之前,我確有給她一個名分的心思,但無關情愛,隻是念著那份恩情,想保她一生無憂,直到家中變故,我才下了決心,這一生隻對一個女子專情,不叫我的妻子受我娘的苦楚,絕不做父親那樣薄情寡義之人,尤其是現在有了你,我實在沒有半分心思可以分給別人,做我的妾室,隻會孤寂一生,這樣反倒是害了她,我以為她能看明白,卻不知她執念已深……”

林蘭默默,早看出白蕙在他心中不同一般丫鬟,原來有這樣一段緣故。

“若是她執意不肯,也是不能留在這落霞齋了。”李明允歎了一息,放下茶盞,握住了林蘭的手:“蘭兒,這事讓你為難了,是我的不是。”

林蘭靜靜的望著他:“當然是你的不是,你既已下定決心就該早早與我明說,我也好早做打算,斷了她的念頭,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我為著她好,反倒落了不是。”

李明允麵有愧色:“是我思慮不周,讓你為難。”

“算了,隻此一次,再不許有下回,不過你到底還有多少風流債,最好一並與我說了我也好有個準備。”林蘭半是玩笑△style_txt;道。

李明允笑的有些勉強:“哪有什麽風流債,你是我第一個女人,也是最後一個。”

“別誆我,子諭都說了,當年你可是京中多少閨秀的閨閣夢中人,我給你機會坦白,過去的事我就不再追究,若是哪天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個來我可不饒你。”林蘭嬌嗔道。

雖是玩笑話,卻叫李明允一陣心悸,可是那段過往終究是過去了如今若妍是他的嫂子,以後隻有叔嫂親情,再無半分別的,他又豈能往事再提,隻好淡笑道:“別人的心思我豈能胡亂猜測,渾說了豈不是壞了別人名節,你隻須記住,你才是我李明允的妻子,獨一無二的女人。”

聰明的女人是不應該糾結往事,誰沒有過去呢?要說起來她也有過愛慕者,現在和將來才是最重要的。林蘭釋然一笑:“好了,你也累了,先歇會兒,待會兒還要去朝暉堂請安呢!”

寧和堂裏,韓氏聽了香兒的回稟麵有慍色。

香兒原本叫晚香,因著跟劉姨娘晚玉重了字,便隻稱香兒了。

“你回去告訴表小姐,讓她安分些,若是再鬧下去,叫老爺知道了,今年都別想出來了。”韓氏慍怒道。

薑媽媽遞上寧神茶,寬解道:“表小姐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大過年的卻被禁足,表小姐心裏定是萬分委屈,發發脾氣也是有的。”

薑媽媽又對香兒說:“你多勸著點表小姐,讓她稍安勿躁,夫人自會找機會向老爺求情,若是表小姐實在悶了,便請俞蓮小姐過去陪她說說話,老爺隻是不讓表小姐出來,又沒說不讓人進去。

香兒屈膝行禮:“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回去勸表小姐。”

香兒退下後,韓氏心頭煩悶,喟歎著:“已經是千頭萬緒,她還給我添堵。”

“表小姐到底年紀還小,不能體會夫人的苦處,等她大些再慢慢與她說便是。”薑媽媽和聲勸道。

“也不小了,到七月就該及笄了,手頭上倒也有幾個人選,可惜家世好的又是庶出,嫡出的家世又不如意,噯!她若是名正言順的李府三小姐,我又何至於這般為難。”韓氏想想都頭痛。

“夫人不必心急,過了四月,若是大少爺考取了明經,山西那邊也來了好消息,一切都會順利起來。”薑媽媽笑道:“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大少爺。”

韓氏微微點頭。

“老奴問過微雨閣的丫頭,說大少爺過了初五就開始用功了,大少奶奶的身子也好些了,常勸著大少爺呢!”

韓氏的麵色稍霽:“他們夫妻能和好如初我便放心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再說,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薑媽媽附和著。

韓氏抿了口茶,忽又皺起眉來:“孫先生怎的還不來回話?”

薑媽媽道:“怕是還沒回來。”薑媽媽踟躕著問:“夫人,若是那邊不肯降下利息,您……”

韓氏忿然道:“不降也得借,要不然,這些虧空的銀兩,我上哪去湊?本以為賣掉葉氏的東西可以應付一陣,可老爺鬼迷了心竅似的,居然連明允和林蘭過年應酬的開銷都要算到我頭上,光這一筆開銷就是府中四個月開支的總和,我看他們就是存心從我這裏訛銀子。”

薑媽媽不免隱憂,現在老爺眼裏可隻有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了。

“那放印子錢的心也太黑了點,咱們借二十萬,不過是六千銀子一月利息,如今咱們隻借五萬,他也要五千銀子一月,這不明搶嗎?”薑媽媽悻悻道。

韓氏重重歎息:“有什麽法子?好在五月有租金可收,能抵一陣子。”

薑媽媽不得不提醒道:“夫人莫忘了,二月十九要去香山寺上香,這香油錢也不能省,再有,春耕還有一大筆銀子要開銷,大少爺應考,說不定也得打點一二……”

韓氏頓覺一個頭兩個大,從未有過的力不從心,無奈的歎道:“熬吧!先熬過這段,我現在真有些後悔,不該一時衝動,弄到如今這般捉襟見肘。”

薑媽媽默默,早就勸您三思而後行,如今後悔也晚了,隻求山西那邊不要出岔子才好,要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林蘭和李明允請安回來,錦繡來說,白蕙身子不舒服。

林蘭看了明允一眼,道:“她既不舒服,就讓她先歇幾日,好好養養身子,她的活先由你替著吧!”

錦繡應聲來服侍二少奶奶更衣,玉容去備熱水。

李明允已經進了淨房,屋子裏沒旁人,林蘭問道:“錦繡,你是不是也覺得二少爺該納了白蕙?”

錦繡支吾道:“奴婢不敢非議主子的事。”

林蘭知道錦繡心裏是向著白蕙,在她們的意識裏,白蕙抬作姨娘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林蘭莞爾一笑:“隨便說說無妨。”

錦繡看白蕙今日失魂落魄的,心裏也替她難過,想幫幫她,便諾諾道:“白蕙姐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主子······”

“錦繡,盡心盡力伺候主子是丫頭的本分,不僅是她,包括這裏的每一個人,誰不是盡心盡力?難道因為你們對主子忠心,對主子盡力,主子便要把你們都收了房?”林蘭語聲平和,可話卻說的犀利。

錦繡撳一錯愕,連忙跪下:“奴婢從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林蘭哂笑道:“起來吧!我不是在說你,隻是打個比方,若是丫頭們都仗著自己伺候過主子,有幾分功勞便生出這種念頭,隻怕做主子的也不敢再使喚丫頭了。你們二少爺的性子你們是清楚的,對身邊的人從不疾言厲色,都是以誠相待,溫和可親,遇到這樣的主子是你們的幸運,可若是因此就自作多情起來,豈不叫主子為難?又把我這個當主母的放在哪裏?”

錦繡不禁手心冒汗,她維護白蕙不過是因著多年在一起的情分,卻是沒有想過二少爺喜不喜歡,二少奶奶喜不喜歡,細想想,自打二少爺回來後,就不曾正眼瞧過誰,二少爺眼裏隻有二少奶奶,夫妻恩愛,羨煞旁人,也斷容不下第三人介入。

“奴婢明白了,奴婢會勸勸白蕙姐的。”錦繡心思通透起來。

這個時候就怕有人在白蕙耳邊起哄,如意是個明白人,不用多說,錦繡就有些感情用事,所以,必須點醒她,免得她在白蕙麵前說些不該說的話。

“如此甚好,有道是寧為窮人妻,不作富家妾,做了妾室,一輩子都是低賤之流,何不堂堂正正為人妻,二少爺念著當年的情分,必定會請葉家多多照應提攜,何愁將來沒有好日子過,不止是白蕙,這個院子裏的每一個人,隻要如你說的盡心盡力,我必不會虧待了誰,都會替你們謀一個好出路。”林蘭扶她起來。

錦繡汗顏:“是奴婢愚鈍了,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都是寬厚之人,白蕙姐她會想明白的。

林蘭笑笑,白蕙能不能想明白她不敢確定,但如果白蕙因此心生怨懟,做了不該做的事,那麽,就算你白蕙曾經有恩與明允,她也一樣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