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來去無蹤(三)

後屋半掩的正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白發老人安詳的躺在一張小**。

她屏住呼吸,踮起腳尖正一步一步逼近。

老人背對著,好似一切都沒有發覺一樣。

她猙獰的目光盯緊老人的後頸,微微抬起右臂。

不過她總覺得這一切過於簡單了,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坎坷。來往的路上也隻有離初禾跟莫不平在圍堵,卻不見一個破空派的人來阻攔。

想到這,她猶豫了,抬起的右臂在不停地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忽然,小**的背對著她的老人突然開口,蒼老渾厚的聲音緩緩道:“你來了。”

黑衣姑娘一下就怔住了。她原以為眼前的這個老人正處於昏睡之中,實則不然,所有的一切都沒逃過張威遠的耳朵。

她的心顫了一下,過了許久才忍不住道:“你知道我會來?”

張威遠眉頭一皺,淡淡道:“我知道會有人來,但我不知道這個人會是你。”他緩緩地坐起身來,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姑娘,疑惑道:“姑娘,你是什麽人?”

很顯然,她不是張威遠要等的人。

“你的仇人!”姑娘厲色道。

這四個大字就像是鋼針穿過張威遠的胸膛一般,他觸動了。他想起了曾經的往事,然後他笑了。

“你笑什麽?”

“仇人?”張威遠忽然雙眼一眯,一幅悲涼往事如畫卷一樣從眼前順勢而過,“如果真有仇人的話,我這一生隻對不住兩個人。”他緩緩地轉過頭,看著眼前的姑娘,道:“但你卻不在其中!”

“那我就讓你死的明白點,我告訴你!”

還未等她說完,張威遠雙眼一閉,揮揮衣袖,淡淡道:“不必,你走吧!”

張威遠的一舉一動好似沒有將眼前的這個姑娘放在眼裏,隻見他盤腿坐在**,呼,吸,呼,吸。

他的氣息沉穩、緩和,似乎與天地之氣融為一體。

後屋裏雖然隻有兩個人,卻隻能聽到一個人的浮躁,就是來自這個姑娘。

從老者的呼

吸中已然感受到此人內力渾厚。她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也怕。不過這大好的機會怎可從自己的手中流失?

‘嗖嗖!’兩枚飛針脫腕而出,姑娘的右手露出了一顆葡萄粒大的瑪瑙扳指。

張威遠已然感受到一陣勁風迎麵撲來,他沒有動,依舊平和,沉穩。

刹那間,後屋的後門處一個青色的身影疾步如風。‘唰’的一下竄到了張威遠的身前,搶在飛針刺入的一霎,用瓦礫彈開了它。

司空漸離總是會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因為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姑娘又一次怔住。

還未等她開口,那青衣之人便先說了話。

司空漸離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笑了笑道:“張老爺子都發話了,你還不走?”

司空漸離認得這個姑娘。

在她施針的一刹那,她的身份就已經暴露了。因為擁有這個扳指的人一共就兩個,一個是禎烏國王子柯烏方,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個姑娘,曼陀羅。

雖然這個結果讓在場的兩個人都很意外,但兩人對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不太滿意。張威遠沒有等到該等的那個人,司空漸離卻希望該等的人不是她!

曼陀羅也不再隱藏,她揭下麵紗。不過能看到司空漸離倒是讓她鬆了口氣,總算跟自己所想的一樣,一切沒那麽簡單。

她厲聲道:“司空漸離,你是想壞我的好事麽?”

“我也不想壞你的好事,隻是。”司空漸離沒有再說下去,他真希望如今出現在眼前的人不是曼陀羅。隨便換成是誰都好,他的心情都不會像現在這麽複雜。

“隻是什麽?”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幽幽道:“隻是當時我跟安乎烈說的話,你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安乎烈當時也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不然也不會想到公報私仇。而如今,曼陀羅又是因為什麽?她自己卻沒有說。

曼陀羅雙眼猙獰,廝喊道:“他是他,我是我!”

如此刁蠻的話又有誰能接得上呢?

司空漸離沉住了氣,什麽也沒有說。

倒是聽見張威遠道:“司空漸離,這事情你別管了!”

“好吧,我不管。”司空漸離雙手叉腰,向後退了幾步,因為他也想看看張威遠是如何解決這麽棘手的事情。

曼陀羅將視線轉移到張威遠的身上。

這個白發老人很祥和,他的掌心間依稀可見到一股強力的氣流,手掌輕輕一提,方才地上散落的飛針便浮於空中。袖子一揮,飛針齊發,紛紛射向曼陀羅。

曼陀羅緊緊閉上雙眼,如今多了一種釋懷。她敢來到這,就勢必抱著必死的決心。可當死神頻臨將近時,她又感受到了世間最脆弱的一麵,就是生命。

‘砰!’

飛針精妙的越過了她的身軀,死死地鑿在了她身後的牆壁上,憑人力恐怕是難以拔出。

司空漸離是了解張威遠的,他之所以能到達這個境界,一是懂得退讓,二是太過於心善。單單隻是這種心境,恐怕曼陀羅是永遠也體會不到了吧!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張威遠的境界,應該說是沒有人。

屋內的響動早已傳向雲霄。

‘通!’

正門被踢開。

“就算司空漸離不管,還有我們這幫徒弟!”一聲低沉有力的姑娘聲從門外傳來。

欒清瀾帶著一行師兄弟闖入後屋。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道:“欒清瀾,你來晚了!”

欒清瀾看見眼前的這個黑衣姑娘孤身一人前來行刺,卻又看見如今最茫然地也是這個黑衣姑娘,再看看那些深入牆壁的飛針。一時之間,就連這幫徒弟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殺誰,誰才是受害者。

張威遠緩緩地下了床,穿上了鞋子,又緩緩的走向曼陀羅的身邊,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你懂了嗎?”

“或許吧”曼陀羅落魄的低下頭,藏匿於手中的飛針也全都劈裏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卷在她喉嚨之中的哽咽聲,隻是似是非是的回答了張威遠的這番話。

曼陀羅缺少的並不是良知,而多的是孤單,孤單令她泯滅良知,徒增仇恨。可她收手的一刹那,就跟當時的安乎烈一樣,都釋然了吧!

司空漸離也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情解決的要比他想象之中完美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