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吉

問荊溪溪上人家[1]:為甚人家,不種梅花?老樹支門,荒蒲繞岸,苦竹圈笆。寺無僧狐狸樣瓦[2],官無事烏鼠當衙[3]。白水黃沙,倚遍闌幹,數盡啼鴉。

[注釋]

[1]荊溪:在今江蘇省,是流經宜興通往太湖的一條小河。溪上:是荊溪岸上的一個地名,在今宜興。

[2]狐狸樣瓦:狐狸在房頂戲弄。

[3]烏鼠當衙:烏鴉和老鼠充滿了衙門。

[賞析]

這首小令描寫社會凋敝景象,表達了作者憂世憂民的情懷,包含豐富的社會內容。荊溪沿岸風景秀麗,唐杜牧曾在此建水榭,宋蘇軾欲買田種橘其間,宋梅堯臣有詠荊溪的《東溪》雲:“行到東溪看水時,坐臨孤嶼發船遲。野鳧眠岸有閑意,老樹著花無醜枝。短短蒲耳齊似剪,平平沙石淨於篩。情雖不厭住不得,薄暮歸來車馬疲。”在他們的筆下,荊溪簡直是個理想的世界,憩息心靈的世外桃源。但在喬吉眼裏,荊溪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首小曲像一組連貫的影片,拍攝了一個接一個鏡頭。作者以設問開頭,寫他到達荊溪後問荊溪人家,為什麽不種梅花。梅花是受到中國百姓普遍喜愛的欣賞類花,更受文人墨客的青睞,小令以梅花為設問,既符合作者的身份,又串起荊溪深厚的人文背景,興起古今興衰之歎。提出問題後,作者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剪輯了一組眼前的景象:農戶連一個像樣的門也沒有,像原始人一樣,用老樹就地支起門,屋內陳設的簡陋、吃食的粗糙、衣不蔽體的生活狀況可想而知;由於農民大量流亡,沿著荊溪兩岸不見豆麥稻椒,生滿荒蕪的蒲草;居民用矮小的苦竹圈起籬笆。農村凋敝,田園荒蕪,民不聊生的境況,在對村居的環境描寫中盡出。接著,作者把鏡頭從鄉下延伸到城裏官府,沿途所見,寺廟連個和尚也沒有了,荒涼得狐狸在房頂戲弄;官府裏也是清閑無事,衙門也是烏鼠當道,整個社會好像遭受了大洗劫。而“官無事烏鼠當衙”,官府不理政,官吏差役橫行是農村凋敝的原因。最後三句借景抒情,表達內心的愁苦。“白水黃沙”用白描手法,寫眼前所見窮山瘦水,杳無人煙,植物都所剩無幾,更不用說莊稼,麵對如此破敝的景象,作者隻有“倚遍闌幹,數盡啼鴉”,一聲浩歎。

這首小令,風格清麗,巧妙地借景議論,托物抒情,寫景為議論提供了基礎,議論升華了寫景的意義,二者珠聯璧合。在這不到七十字的小令中包含如此豐富的社會內容,尤其是作者關心百姓疾苦,為民呼籲的悲憫情懷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