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堯讓那官員把陳彩兒的籍貫信息也找了出來,親屬住址那些也一並抄在了冊子上,兩人趕往信息所寫的鹿尾巴街。
城北,慶京超半數的普通百姓都住在這一片,人來人往吆喝著,各色貨郎走街竄巷,人聲鼎沸。
按著地址沈君堯帶著薑甯拐進街道的第二個巷子口往裏走,一旁的門猛地打開,一盆水突然潑了出來,薑甯退得慢了點,白色的袍角濕了一片。
“這……對不起對不地,大人對不起。”
門口的男人顯然沒想到外頭有人,連連道歉,聲音很是熟悉。
薑甯抬頭一看,發現竟運泔水的胡元,還真是巧了。
“你住這兒?”,薑甯站到一旁,一邊問,一邊擰幹袍子上的水。
胡元不好意思地彎著腰點頭,臉上有些緊張,“大人,是不是還是懷疑我?”
薑甯擺了擺手回他道,“今天不是來找你的,是來找陳彩兒的家人的。”
“彩丫頭?就是我鄰居呢,就是這戶。”
胡元抬手指了下隔壁那扇青灰木門,沈君堯順著方向看過去,發現兩家離得很近。
“不過彩丫頭都死了快兩個月了,這是惹上什麽事了嗎,怎麽突然來找她?”
從胡元這句話裏,沈君堯敏銳地意識到,他似乎並不知道陳彩兒是瞿家的丫鬟喜鵲。
叮囑了胡元不要胡亂打聽,沈君堯走向陳彩兒家,敲門後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步履蹣跚的大爺開了門。
“官爺?找誰啊?”
“大爺,您是陳彩兒的家人嗎?”,薑甯急忙開口。
大爺愣了一下點點頭,一雙眼睛帶著警惕,又問薑甯有何貴幹。
“爹,誰啊?”
屋裏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幾下腳步聲後她也走到了門前來,是個四十左右的高挑女人,杏眸桃腮頗有風韻。
“嬸子,我們來問陳彩兒的事情。”
哪知道婦人一聽立刻就沉下了臉,“她死了,別再來問了。”
隨後她把大爺拉了進去,反手就要關門,沈君堯疾風般的速度拔刀出鞘卡緊了門縫了,一腳踢開了門。
“禦寧衛辦事,配合些。”
婦人臉色白了一下又恢複如常,沒再說話隻是默默把大爺扶進屋裏。
沈君堯環視了一下這個屋子,院子不足六平,柴火灶台就占了一大半,旁邊還立著一個木架子。
三層的架子上擺著一些簸箕,簸箕裏正在晾曬菜幹和蘑菇,還有幾條臘肉臘腸。
另一邊的角落裏堆著掃帚籮筐等一係列雜物,籮筐裏隱隱露出一角白布。
沈君堯走過去翻看了一下,裏頭是一些白布和白燈籠,還有一些沒燒完的白蠟燭,應該是用在陳彩兒喪事上的。
“大人,彩兒都死了許久了,你們找上門來是想問什麽?”
陳彩兒的母親站在邊上盯著他們,目光在掃過白布的時候有些憤怒,但很快又掩飾了下去。
“為什麽會把陳彩兒賣給瞿家的竇姨娘?我看你們家的情況,倒也不至於窮得賣孩子。”,沈君堯的眼神與婦人相撞,她皺了下眉避開了。
“當時想著在瞿府這樣的大戶裏做工能多掙些。”
“你家好像還有一個兒子,是陳彩兒的弟弟名叫陳高陽,他人在何處?”
婦人轉身去擺弄木架上的幹活,淡淡道,“在嵩山書院念書,替彩兒辦完喪事就回去上學了。”
沈君堯沒再發問,仔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身就往外頭去,薑甯一頭霧水跟了上去。
兩人一出門沈君堯就往後麵走,陳家後麵的拐角裏停著一輛大板車,上頭還放著三個大桶,散發著餿味。
顯然是胡元那輛泔水車。
“大人,怎麽突然就走了?”
“嵩山書院名氣一般,一個月隻要三百個銅板即可。陳彩兒家中有房,還晾曬著臘肉臘腸,她母親和爺爺身上的衣裳也還算新,而且我在角落的雜物中還看見了繡繃子。這些都說明她家並不缺她在瞿家幹活那點錢嗎,那為何要把她賣了?”
薑甯有些轉不過彎,她撓頭想了想才道,“這錢也可能是陳彩兒死了之後竇姨娘給他們家的安撫錢呢?”
沈君堯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的腦子是隻有驗屍的時候才能轉嗎?”
薑甯氣結,狠狠剖了沈君堯一眼,沈君堯輕笑出聲,“戶部記載,陳彩兒簽的是死契,也就是她這個人跟陳家已經沒有關係了,哪怕她死了,竇姨娘也不用給陳家一分錢。”
這樣一說薑甯的腦子就轉過彎來了,瞬間發現了疑點所在。
院子裏的白事用品,還有陳彩兒的弟弟特地回來奔喪,這一切都表示了陳家還是愛惜這個女兒的,如果陳彩兒的母親是為了錢財把她賣了,哪裏還用得著做這些浪費錢的行為?
沈君堯看她眼神一亮就知道她想明白了,接著又指出另一個更大的疑點。
“陳彩兒是竇姨娘的人了,她死了之後竇姨娘明明可以直接把人葬了就好,為何還要將陳彩兒的屍體送回來?結果陳彩兒的家人跑到瞿府去鬧,竇姨娘還不願意多給銀子了事,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