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多雨,從題水縣出來不過一日,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幾場,屋頂上的瓦片都被刷洗一新。
市舶使何洪濤剛從馬車下來就被曹奎攔了個正著。
大紅飛魚服的沈君堯從後麵緩步而來,眸光深沉晦暗,雨後寧靜的街道都因為他的出現變得肅穆起來,何洪濤一閃而過的恐懼被他收入眼中。
大慶在沿海各州設立負責航運的官員就是市舶使,這些人掌控者大慶水上命脈,一個個養出一身肥膘。
“不知沈指揮使大駕,有失遠迎,下官何洪濤。”,何洪濤生生壓下心底升起的驚濤駭浪,弓腰行禮,身側的隨侍也紛紛相仿。
沈君堯仰著頭,微微頷首回禮,何洪濤不敢怠慢立刻讓門房開門,把三人迎進府中。
才剛跨進院子,一個瘦高的男人從連廊處急急而來,在看見三個禦寧衛的瞬間立刻轉身就想離開,卻被薑甯一嗓子吼住了。
“大人,就是他!”
男人驚愕之際曹奎已經移到了他身側,待他反應過來還想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曹奎三兩下將他擒住拽到了沈君堯麵前來。
薑甯細細打量了麵前的男人幾眼,除了膚色稍微黃黑一些,臉上更健康一些,此人都與杜宇別無二樣,但她可以肯定杜宇已經死了,涼透了的那種。
眼前之人大抵是他一胎雙生的兄弟。
何洪濤朝男人使了個眼色,隨即大聲叱喝起來,“你個蠢奴真是不長眼睛,就算忙著去讓小廚房準備晚飯也該先向沈大人行禮才是,你急什麽跑什麽!”
“是,是小的規矩不周,大人見諒。”
沈君堯盯著他,語氣平靜無波,“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吞了下口水,低著頭回道,“小人……何凡。”
“何凡……”,沈君堯低笑出聲,嘴角掛著嘲諷但並未戳破,眼神落在不遠處一個款款而來的身影上。
貓捉老鼠的遊戲,開始了。
“老爺回來了怎麽也不通傳一聲。”,女子嬌笑著言談間已經到了跟前。
她看了沈君堯一眼,又瞥了一下地上跪著的何凡,這才意識到出了事,急忙閉上嘴站到何洪濤身後去了。
沈君堯摸了摸刀柄,眼神終於從何凡身上移開,他盯著女人問道,“地上跪著的人,姓甚名誰?”
何凡跪在地上的身影晃了一下,何洪濤正想開口被沈君堯一記淩厲的眼神打斷,微張的嘴又合了起來。
女人認得飛魚服,一刻都不敢猶豫,彎著吐出兩個字,“杜凡。”
何洪濤剛想狡辯,沈君堯直接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女人瞬間尖叫著後退,引來家仆無數。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還不等沈君堯開口,何洪濤就已經連連求饒,地上跪著的杜凡看著情況不對也開始磕起頭來,曹奎一手一個把他們按著往正廳走。
下人們全部被屏退,沈君堯端著茶杯坐在主位上,地上跪著何洪濤和杜凡,薑甯和曹奎分站兩側。
“何大人,杜三娘和狐仙,僵屍和霍強,還有杜二郎和杜宇杜凡,樁樁件件,個中緣由給本官仔細說個清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禦寧衛手裏掌握了什麽何洪濤哪裏還用猜,眼下指揮使親臨,他就是不招也會被帶回詔獄動大刑,萬分痛苦去死還是舒服點去死,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當時我從海外得了一小包小柯葉種子,我便起了歪心思。”
屋外天色暗了,烏雲緩緩攏作一團,眨眼間電閃雷鳴,嘩啦啦的大雨隨之而來。
雨滴砸在瓦片上聲音頗大,何洪濤招認的話都險些被雨聲掩蓋。
一切都起源於一個貪字。
遠航的商隊帶回了一包小柯葉種子,何洪濤從嘴碎的海員那兒聽到了關於這植物的作用,罪惡的想法從他腦子裏破土而出。
杜凡就是那船上的海員,他不知道自己無意的一句話會牽扯出後麵滔天的罪惡來。
何洪濤把杜凡帶回了家中,讓他成了自己的家仆,暗地裏讓他試著種小柯葉。
杜凡對種植技術並不熟悉,但他的胞弟杜宇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對藥物有些研究。
杜宇發現湘州的土地多雨並不適合小柯葉的生長,於是何洪濤又讓人多方打聽找來了擅長種植熟悉耕地的農夫大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