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驥的屍體從頭到尾都被擦拭了一遍,血跡是一滴不剩,連頭發都整整齊齊梳成了發髻,薑甯看著這屍體隻覺得腦殼痛。
汪誌斌不敢多言,打發了那四個家丁離開,自己才小聲告訴薑甯凶器和原本的衣裳都放在了棺材的布包裏。
薑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揮揮手就把他打發了。
因為屍體被清理過,全身上下唯一的一道傷痕倒是分外明顯。
周驥的左邊鎖骨下動脈處有一道傷痕,皮肉翻卷,從長度來看應該是薄刃凶器捅刺造成的。
她用幹淨的銀針探測了一下傷口的深度和大致形狀,突然皺了眉。
這傷口的角度和形狀都不太合理。
這道傷口窄的一麵向上深度剛過一寸,而稍微寬一些的那一麵朝下深度卻將近一寸二,向下的創麵反倒更深一些。
這種一側稍薄稍短另一側稍厚稍長的傷口通常都是半弧形尖端的單刃匕首造成的,但正常的自盡捅刺應該是稍薄的刃麵朝下更合理一些,而周驥的屍體卻剛好相反。
薑甯從棺材裏翻出布包,找出了匕首用皮尺測量了沾血的距離,又核實了寬度這才確定周驥確實是死在了這把匕首之下。
雖然屍體背部因為平放出現了大片的屍斑,但小腿上更淺一些的屍斑還是證明了周驥死後有一段時間是跪著的姿勢,倒是符合汪誌斌所描述的情況。
“血跡?”,薑甯正湊近按壓屍斑確定死亡時間,突然發現屍體後腦勺靠近脖子的發際線裏有少量殘餘的暗褐色痕跡,極有可能是周家的人在清理屍體的時候沒看見所以留下的痕跡。
她用白布沾水後擦拭了一下那部分的頭發,白布被染紅,等她將布伸到鼻端下輕嗅,果不其然聞到了凝固血跡那種鐵鏽般的味道。
跪著的屍體,頭發怎麽會染上從脖子上流出來的血液?
除非死者斷氣之前或死後的一段時間是臉朝天空躺在地上的,並且頭部所處的位置比軀幹要低,血液因為重力作用稍稍往脖子上流了下去才沾上了頭發。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薑甯把布包裏那套沾血的衣裳拿了出來。
不論是白色的交領中衣還是淡青色的圓領外袍,脖子後麵部分的衣領都沾上了血跡,不是零星幾點,是暈開的血跡。
很明顯,周驥被匕首刺中之後並不是直接跪地而死,是先倒在了地上一段時間,隨後才被扶成跪姿的。
屍體其餘地方並沒有再查出什麽異樣來,薑甯將屍體蓋上就脫掉手套洗手前往時均的辦公之處。
府衙送來的案卷卷宗被放在了他桌麵,薑甯跟旁邊的同僚打了聲招呼徑自翻找了起來。
她對凶器的方向和角度問題有很大的不解。
府衙捕快雖然有些粗心,但也許是狐仙案被禦寧衛教做人了一回,這次的現場記錄倒還算是詳細了一些,記下了周驥屍體當時握住凶器的情況。
記錄中寫了,周驥握著一把單刃匕首刺在了自己身體上,當時雙手握住匕首的姿勢是拇指朝向身體一側,手腕反而遠離身體。
這是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
正常人握住匕首刺向自己應該是刃麵朝下,握住柄部的拇指朝向身體外,這樣匕首才會以傾斜的角度刺中鎖骨下動脈,周驥卻與人正常人截然相反。
再加上傷口在左側,右撇子會習慣性刺向自己的右側才對,除非周驥是個左撇子,否則這傷口看起來更像是別人站在周驥對麵攻擊他所造成的。
從時均那裏出來,薑甯雖然還沒想到確切的行凶姿勢,但她認為周驥也是被謀殺的。
凶手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要殺這兩人,但從“血債血償”這四個字來看,周驥和鄭東宇必定是與人結下了大怨。
頭一回沒有沈指揮使參與案子,薑甯嚐試著將線索關聯起來推斷案情,想的十分入神,等她回過魂來才發現腳步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沈君堯書房外的月拱門前。
朝裏頭看去,書房的門敞開著,裏頭卻不見人影,隻有一小疊公文堆在桌角上。
薑甯瞥了一眼看見裏頭沒人,這才轉身離開,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沈直男不在,今晚終於可以吃個飯,洗個舒舒服服的澡然後跟自己的小床來個親密接觸了。
從後麵經過的曹奎隻看見她轉身離去卻沒瞧見她那高興的模樣,頓時腦補出薑甯興衝衝來找沈大人,結果沈大人不在她隻能黯然傷神離開的戲碼。
天知道今晚又產生了一個新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