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聖人在盛曦屋裏笑得歡暢,接連幾日都到她宮中來,還派人賞賜了東西,眼紅得虞貴人絞壞了一張帕子。
然而盛曦的歡喜還沒維持幾天就被一個消息擊碎了美夢。
虞貴人特地到她這兒來,指著畫上的畫笑盛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當時的話盛曦至今都還記得一字不漏。
你當聖人真的是喜歡你的畫?他喜歡的是這畫中的美嬌娘,常來見你不過是為了打聽畫中女子是何人罷了。如今人都接了旨,過幾日就要入宮來了。
暖春三月,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卻讓盛曦入墜冰窖。
她把竇婉婉給害了。
錯就錯在盛曦畫了那副畫,還暈頭轉向被聖人套出了竇婉婉的身份,而竇家雙親又因為舍不得女兒,推遲了竇婉婉和少年郎的定親時間,以至於沒有婚約的借口他們隻能將寶貝女兒送入宮中。
陰差陽錯,一切都亂了。
盛曦心中煎熬了許久總算等到了竇婉婉入宮那日,她起了個大早讓竹青打聽竇婉婉的情況,竹青給內侍賽了點碎銀把話帶了回來。
不同於其他統一時間入宮選秀的秀女,竇婉婉是欽點進來的,一進來就賜了稱號封了美人,後宮嘩然。
盛曦卻不在乎這些,她隻害怕竇婉婉會恨自己,聽說她單獨一人賜居秀芳殿甚至都不敢去向她慶賀。
倒是竇婉婉心中一直記掛她,親自領著秋容過來看她。
兩個小姐妹抱著哭作一團,盛曦跪著向竇婉婉告罪,說自己害了她。
竇婉婉卻是一如既往的心善,隻說事情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怨不得旁人,哪怕盛曦不畫這幅畫,指不定她哪天也會在宮宴被聖人遇見。
盛曦的內心這才稍稍好過了一些,兩姐妹許久未見,互相擦著眼淚聊起了近況。
聖人大抵是念著盛曦替他招來了這麽個柔婉乖順又純真的竇婉婉,當天夜裏就下旨將盛曦抬成了貴人。
從此盛曦再也不用看虞貴人的臉色,倒也是一樁好事。
竇婉婉得寵連帶著其餘的人對盛曦也和顏悅色了起來,靠著聖人對竇婉婉的寵愛兩姐妹就這樣在宮中互相扶持著,雖然紀貴妃依然得了機會就尖酸怪氣敲打她們,但一切都算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竇婉婉懷了身孕,她們偷偷將事情瞞了下來,一場生辰宴又徹底撕碎了這虛假的平靜。
當時盛曦也在旁邊向聖人求過情,說是那糕點自己也吃了並沒有毒。
然而紀貴妃和聖人都在暴怒之中,直接命禁衛軍將竇婉婉押回了秀芳殿看守起來。
她讓竹青四處用錢疏通關係才知道聖人要讓紀貴妃去監刑逼供,她念著竇婉婉和竇家與她的交情,這才想了一出戲去騙紀貴妃。
也要歸功於聖人自從竇婉婉進宮後就再也沒往盛曦宮裏去了,盛曦自己心裏覺得無所謂但麵上不能顯還裝著戚戚然的樣子。
紀貴妃便真的信了她的說辭,以為竇婉婉捏住了她什麽把柄還徹底占了恩寵,於是就同意了讓她監刑。
盛曦見到了竇婉婉,告訴他一定要堅持住,實在不行也隻能盡力保住竇家。
竇婉婉自然明白她們這些宮妃身後不止自己,還有一個偌大的家族所以毫不猶豫答應了,但奇怪的是她主動叮囑盛曦,不可將她懷有身孕一事說出來,決不能讓人發現。
“當時她一直說這孩子不能讓人知道,怕紀家借此做文章,給她扣上因為自己懷了子嗣就想除掉紀家所出的七皇子企圖動搖紀貴妃和紀家的地位。”
盛貴人的手帕都已經擦得濕了一大片,薑甯從她的話裏都能看出她當時麵對自己好友的死有多絕望多揪心。
還得用月事這樣的借口來遮掩好友被打得流產的孩子,那種煎熬和痛苦簡直無法言喻。
殿裏所有人都沉默著,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問下一句,沈君堯梳理了一番盛貴人的說辭,隨後揪出了一個重點。
“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覺得婉貴人都死了,竇家也盡數流放了,她懷有龍裔一事依然不可說出來,你到底想隱瞞什麽?”
燭火已經燒得隻剩下一點餘蠟了,光線開始緩緩暗了下去,盛貴人死死捏了捏帕子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樹才開了口。
“我……她死前一直不讓我說出龍裔的存在,我怕那不是聖人的骨血……因為竹青有幾回見著秀芳殿進了外男,恰好都是聖人沒去秀芳殿的夜裏。我要是說出來,不管真假,竇家怕是一個也別想活了。”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薑甯懷疑這事要是真的傳出去她怕是吃不上明天的早餐了。
沈君堯思考了一番可能性,當即詢問可知道那外男是何人。
那個男人極有可能那人就是替婉貴人叫冤又安排了女子在秀芳殿唱戲的人。
盛貴人死死咬著嘴唇,隨後將目光投在了一旁的衛驍身上,朱唇輕啟吐出了名字,“竹青說,是衛驍衛統領。”
而衛驍此刻整張臉都白了,額上全是薄汗。
燭火恰好在這一瞬間,悄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