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清楚杜宜蘭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從契爾巴靠著雙腿走回了慶京,她倒在陶家門前那一瞬間終於鬆了口氣。

馬上就要自由了,哪怕隻是虛偽的自由她也甘之如飴。

從平陽王的手段來看,她是徹底明白了,哪裏會有真正的自由。

從自己被救下來送到端陽公主身邊開始,她就已經不可能再擁有自由了。

一個連自己親妹妹都能算計送上死路的人,怎麽可能會饒她這種知道一切真相的螻蟻。

隻有她把事情做好了,證明自己還有活著的價值,這樣才能讓這條賤命延續下去。

活著,活著才能觸碰到自由。

“我賭對了,我在先帝麵前上交了血書,把端陽公主塑造成一個打聽到了契爾巴要起兵開戰後以身殉國為我創造逃生機會的大義之人,珍妃和平陽王得了先帝青眼,我活下來了,成了平陽王埋在這慶京裏的一張暗牌。”

她隻是一個逃回來的侍女,嫁的又是一個官位極低的芝麻綠豆小官,陶家後來覆滅她更是早已被人遺忘,誰也不知道她已經默默成了平陽王搜集情報的來源。

因為她已經被捆在了平陽王這艘船上,想要活下去就隻能一直護著這條船,保它永不沉沒。

“你替平陽王在慶京負責什麽?”,沈君堯敲了敲桌子坐下,燭火被他衣角的風帶動搖曳不定,屋內的影子們也晃動了幾下。

杜宜蘭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知無不言,“妙同負責讓全知教的教徒收集消息,等她匯總完畢就會讓人送到我手裏,我再讓偽裝成家仆的平陽王親信送出去。”

一直以來沈君堯他們都知道全知教是平陽王的信息來源,所以一直緊密盯著全知教教徒的動靜,沒想到還是讓他收到了消息出逃。

原來是消息根本沒從全知教的人手裏傳出城去,杜宜蘭才是那個傳信之人。

火光下沈君堯的眸中閃起捕殺獵物的光,表情也帶了自嘲,“倒是我們看走眼了。”

薑甯沒想到這個一直沒露過麵,甚至連名字都幾乎不相關的女人居然才是替平陽王傳遞信息之人。

曹奎的震驚不比薑甯少,他可是記得摸排過京中的全知教教徒的,這個七品小官家中也有一個仆人名字在冊。

但這個官員實在太小又與平陽王一派毫無關聯,這教徒極窮又是與老父親同住隻是在杜宜蘭府上打工的,誰也沒發現他才是那個傳遞消息的最後一手。

現在整場陰謀都已經被沈君堯他們從暗處挖出來鋪到了台麵上,平陽王的動作壓根不是從他被貶封地之後才開始的,而是先帝還在位的時候就已經在織網了。

隻不過是因為當初的那張網沒能成功收攏,叫沈君堯的父親硬生生捅出了窟窿來,他的計劃落空,這才不得已開始籌謀起全知教這條路來。

薑甯手中的筆寫得飛快,硯台上的墨都快幹了她總算完成了記錄,杜宜蘭耷拉著在上麵按下了指印,嘴角綻開一個解脫一般的笑容。

這把懸掛在她頭上的刀,終於落下來了。

唯一的不舍,大概就是家中的兩個孩子和那胸無大誌隻想陪著夫人孩子的夫君了。

意外地從杜宜蘭嘴裏挖出了平陽王早年挑撥兩國關係導致戰爭的信息,沈君堯帶著證詞暫時離開去往聖人所在的禦書房,而曹奎則是怒氣衝衝追問當初薑皎月一家是如何與她接頭的問題。

杜宜蘭舒了口氣癱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回話,“從你們進了邵家去找邵邑後就有人向我遞信了,當時就我讓人暗中通知薑皎月離開了。她太蠢了,實在是愚不可及。若不是她爹手裏握著布防圖的信息,平陽王根本不會選擇跟這樣的蠢貨合作。”

“你倒是機靈,知道禦寧衛插手了,幕後的人鐵定逃不掉,還知道派人跟著我們。”,曹奎語氣不屑,一股火憋在心裏不能動手打女人便隻能嘴上諷刺幾句。

杜宜蘭這才睜開眼,但並不是看曹奎,而是將目光投向薑甯。

她緩緩道,“不,我們不是跟著禦寧衛。我是按平陽王的吩咐,從一年前就派人一直跟著薑甯,伺機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