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陳番外)合契黑白 詭案追蹤 青豆
契:古代兵符、契約,以竹木或金石製成,刻字後中剖為二,雙方各執其一。兩半對合則生效,是為合契。後以此比喻符合、融洽、意氣相投。
——題記
【上】
陳東一直都記得,當年離婚時,曉華站在民政局門口,問過自己一句話:“陳東,你跟我說實話,這些年來,你有沒有真的把我放在心裏?”
陳東想告訴她有,可是他明白曉華的意思,曉華問的是他心裏最重要的那個地方。而他,不想對曉華說謊……
這一兩秒鍾的遲疑已經足以說明一切,陸曉華心中最後的那點幻想終於破滅,她慘然一笑:“行了,你不用說了,咱們還是進去吧。”
說完,她轉身走進民政局,堅定,決然。
兩人很快簽完了字,陸曉華對陳東說:“女兒我會還讓她上那所學校,如果你想去看她,提前跟我說一聲。”
陳東點點頭——即使到最後一刻,妻子仍然維持著一貫的體貼。
“對不起,曉華。是我對不起你。”
這句話,陳東說得發自肺腑。這麽多年來,的確是他對不起她。
然而,陸曉華隻是淡淡一笑:“行了,那些都別說了,也是我自己太較真。”陳東其實可以算是一個盡職的丈夫,工作認真,掙錢全交,對妻女照顧體貼,從沒有打罵過妻子,什麽外遇小三之類更是與他無關。許多人都羨慕地認為這是一對情深伉儷,可隻有陸曉華知道,陳東的心,從來不曾真正對自己敞開。
曾經,陸曉華以為陳東就是這樣一個人,畢竟當初談戀愛時陳東就是這個樣子。在檢察院工作的人,深沉內斂些也正常。可直到那天深夜,陸曉華從夢中醒來,無意中發現陳東坐在書房內盯著一張照片流淚時,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丈夫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麽古井無波。此刻的陳東僵硬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張照片,眼中是滿滿的痛苦,就連他手中的煙馬上就要燒到手都沒有察覺……
趁陳東不在家,陸曉華翻出了那張照片,她本以為照片上的人應該是某個女人,或許是他曾經的戀人,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張老照片上隻有兩個穿著老式警服的年輕男人,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另一個是與自己丈夫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兩人互相搭著肩,對著鏡頭笑得那樣開心。
陸曉華從未見過陳東那樣的燦爛的笑容,即使是在自己與他結婚的時候,即使是他們的孩子出生……
在那張照片的背麵,有用鋼筆寫下的幾個字:1992年5月4日,與陳東拍攝於警校。曦
陸曉華反複打量著那張照片,他總覺得,照片中的另一個人她似乎在那裏見過。她開始去翻看陳東的舊照片,卻完全找不到這個男人的影子。直到幾天之後,她猛然記起,在他們結婚之前,陳東曾經去參加過一個追悼會,那人據說是陳東警校時的同學,因為在臥底中身份暴露而犧牲的。陸曉華記得自己曾經在報紙上看過那個警察的照片,那個人的名字叫陳曦……
曦?陳曦?……
女人的敏感讓陸曉華意識到,自己丈夫昨夜的悲傷,絕不僅僅是對昔日同窗的懷念,可是她知道,這事兒問陳東是沒有用的。實際上,這麽多年來,自己從沒有聽過陳東說過陳曦這個名字。於是,陸曉華決定,從陳東的老同學入手。
可是,陳東與當年警校同學有聯係的並不多。陸曉華嚐試了好久,終於有一次,在一個很偶然的場合,一位陳東的舊同學在醉酒後對陸曉華說出了實情。
“陳曦啊是我們當年的同學,他和你們家陳東是我們那屆裏麵成績最好的兩個人,他倆名字一個叫東一個叫曦,倆人關係又好,所以我們當時就他們起個外號叫‘東邪西毒’。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學校裏就傳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說法,說他們倆關係不正常……咳,嫂子,你也知道,20來歲的毛頭小子麽,說話都不靠譜,滿嘴胡咧咧。結果這說法不知怎麽就傳到老師們的耳朵裏了,聽說老師就把他倆叫去了。也不知道老師跟他們說過什麽,反正那之後,陳東和陳曦就是不怎麽在一塊兒了。沒過多久我們就聽說陳曦退校了。當時我們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問陳東他也不說。直到一年多以後,陳曦犧牲的消息傳回來,我們才知道,原來陳曦去臥底去了……”
那老同學打了一個酒嗝,接著說:“嫂子,我估計陳哥也就是又想起陳曦,有點傷感了。你別擔心,畢竟他倆當年關係就那麽好……”
那人後麵說過什麽,陸曉華全然不記得了。她隻記得當時自己那冰涼的手指和冰冷的心……
世事就是如此,當你不知道真相時,你會對對方很包容,很大度;但一旦信任的根基產生了懷疑,那麽一切就如同被放到顯微鏡下,於是所有裂痕都被擴大到無所遁形。陸曉華也曾想說服自己是自己多心,但越來越多的跡象讓她沒辦法說服自己。於是,她開始試探,開始吵鬧,她希望求得一個答案。可陳東的回答,卻永遠隻有沉默……
終於,自己累了,身心俱疲,無力繼續……
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快二十年、共同生活了快二十年的男人,陸曉華終於還是開口:“陳東,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別讓過去困死你自己。”
說這句話的時候,陸曉華是發自內心的。她愛這個男人,到最後都非常的愛。所以,她希望他可以開心些。
然而,陳東的回答隻有苦澀的一笑。
——曉華,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陳曦的那張臉,那年輕英俊的青年倔強地昂著頭,毫不掩飾地回答:“我就是喜歡陳東,那又怎麽樣?!我又沒殺人放火,關別人什麽事?!”
可是自己呢?!自己的反應又是如何?
似乎是被陳曦給嚇傻了吧?陳東記得當時自己就那麽傻呆呆地看著身旁的陳曦,然後在老師們憤怒的目光與陳曦期待的眼神中糾結掙紮,最後囁嚅出一句:“其實,我一直隻當陳曦是好兄弟……”
他一直都記得,陳曦當時眼中的光芒瞬間消失,就仿佛一顆死去的流星……
在之後的漫長歲月中,陳東曾經無數次質問自己:當初,自己真的隻當陳曦是好哥們麽?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訓練,孟不離焦,焦不離孟;自己訓練受傷,陳曦天天幫他打飯,給他按摩;陳曦生病高燒,自己心急火燎地半夜背著他跑了幾裏地去醫院;他們談學業,談理想,談未來的一切,陳東一輩子都沒有對一個人如此敞開心扉……
那真的,完完全全,隻是友情而已?!……
隻可惜,自己太過後知後覺。驀然回首,早已為時晚矣。
那天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後,兩人都開始有意識地保持了距離,吃飯一前一後,坐座位一遠一近。為了顯示自己的正常,陳東甚至開始聽從父母的安排,與陸曉華開始相親……自己的一切行為,陳曦都沒有任何異議,事實上,他們幾乎沒有再好好地說過一次話,直到陳東聽到那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
陳曦要退學。
陳東記得,當他聽說陳曦要退學時,立刻就跑到老師那裏去詢問。因為憑他對陳曦的了解,陳曦絕對不是一個這麽幼稚任性的人,他絕對不會為了什麽情傷而離開警校,因為陳曦此生最向往的職業就是警察。在他的百般追問下,程景超老師終於告訴他實情:陳曦是要去南方的某個城市做臥底……
這件事,其實陳東早就知道——或者說“猜出”,其實他和陳曦都注意到,學校一些老師在對他們進行一些額外的測試,當時兩人就曾經猜測過,學校是不是要選拔什麽人安排什麽特殊的任務。兩人當時還無聊地打過賭,看最後誰會入選。隻是後來出現了那件事,以至於陳東幾乎忘記了這件事,他沒想到此刻這考察居然有了結果,他更沒想到最終被選上的人是陳曦。
據程老師介紹,陳曦是主動找到校領導,表達自己想承擔這項任務的意願的。說起來,那天那三位老師找他們兩人的談話完全是發自關心的私人行為,盡管問出的實情令幾位老師非常震驚,可是出於對學生的保護,三位老師並沒有將這些事告訴給任何人,所以這件事完全沒有影響到校領導對陳曦的評價。於是,憑借著優異的表現與主動的願望,陳曦成為了最後的入選人。
陳東記得,他當時沒等聽程老師說完便轉身就跑,一路狂奔到了陳曦的宿舍,不顧所有人驚詫的目光,將陳曦直接拉到了無人的地方,然後放聲大吼。
“臥底不是小事,一個不小心,你會死的你知道嗎?!!”
“嘿,那又怎麽樣?咱學校裏最合適的人隻有倆,要麽是你要麽是我,你要是去了,陸曉華怎麽辦?你總不能讓人姑娘無緣無故地等你好幾年吧?”陳曦還是那種什麽都不在意的腔調,他甚至還略帶油滑地說:“我是在幫你,知道嗎?!你倆將來結婚了,得敬我一杯謝媒酒的!”
“你?!……”陳東被噎得幾乎背氣,他盯著陳曦許久,終於問出來:“……你是不是故意的?”
聽到這句話,陳曦的眼中有某種情緒一閃而過,隻是那變化太快,快到陳東根本無法看清。“我是故意的啊,你愛情這麽得意,我總得在事業上做出點兒什麽來,要不豈不是全都被你比下去了?……”說完,這人又微微一笑,用他一貫意氣風發的語調說:“所以啊,你就等著我立功歸來的消息吧!……”
你就等著我立功歸來的消息吧!
——那是這輩子,自己聽到陳曦說的最後一句話……
陳東不是沒努力過,他曾經找到警校老師領導,反複陳情。然而,上麵的回答是,陳曦在所有測試中的反應都非常優秀,他冷靜沉著,完全具備此次臥底的能力。
冷靜,沉著?對著這四字評語,陳東有點想笑,那根本不是真實的陳曦好麽?……真實的陳曦是一個愛說愛笑、愛打抱不平指點江山的意氣少年,是一個有點懶散、總以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纏著自己幫他做這做那的小無賴,是一個從來不服輸、每當自己勝過他時就會氣鼓鼓地不服氣、非要想辦法贏回來的幼稚鬼……
這樣的陳曦,怎麽去做臥底……
然而,陳曦終究還是去了,去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以一個他不知道的身份。陳東與陳曦完全失去了聯係。陳東總用那句“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來安慰自己,他甚至想過,以自己和陳曦的關係,如果陳曦真出了什麽事,自己應該會有感覺的。人不都說情人之間是會有感應的麽?那麽,既然自己沒有那種感覺,陳曦就一定還很平安。
然而,消息來得就是這樣突然,兩年後,已從警校畢業的陳東,突然便收到了噩耗:陳曦在警方最後的大圍剿行動前被敵方發現了臥底身份,然後慘遭殺害。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東全身如遭雷擊。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毫無感覺?
難道,你在最後的時候沒有想到過我麽?……
那麽,為什麽我會沒有感覺?!……
當地警方徹底圍剿了那個犯罪集團,據被捕的犯罪分子交代,陳曦是被活活打死的,屍體扔進了江裏,早已找不回來。然而,陳曦在去臥底前卻在警校裏留了一個小盒子,他說如果自己犧牲,請警校領導幫忙將盒子裏東西交付給相關的人。
那個小小的盒子中,有兩個信封,一封裝著陳曦寫給父母的告別信,另一封裏麵隻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陳曦和陳東的合影,背麵寫著:1992年5月4日,與陳東拍攝於警校。
握著這張照片,平生第一次,陳東放聲大哭……
在陳曦去世後,陳東與陸曉華走進了婚姻的殿堂。那個溫和美麗的女人等了他兩年多,一直無怨無悔。陳東知道,自己應該為她承擔起責任,他已經害了一個愛自己的人,他不能再害了另一個。然而,他不懂得,沒有愛的心,成不了別人的港灣……
【中】
陳東還記得,自己當初剛與李光北接觸時,那人曾經笑過他:你是不是對沈嚴有意思?他的事兒,你怎麽都這麽上心?
聽到這說法,陳東笑了笑——或許吧。陳東承認,自己對沈嚴的確比較關心,因為他總會從沈嚴身上看到點兒陳曦的影子。其實嚴格說來沈嚴和陳曦並不像,陳曦開朗,沈嚴冷靜,外形上兩人倒都是偏瘦的身形,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但是,兩人給人的感覺又確實有些相像,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那種專注、認真、不服輸的勁頭,簡直一模一樣。所以,陳東不自覺地會對沈嚴這個人多一點兒注意,他發現,沈嚴這人很少笑,他待人禮貌得體,可是卻帶著距離感,你能感覺得到這個人並不快樂。陳東側麵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沈嚴因為臥底而跟家人鬧僵。而後沒多久,又出了趙剛那個案子……陳東還記得當初自己將複查證物時發現的問題告訴給沈嚴時,沈嚴臉上那震驚的表情。他敏感地感覺到這裏麵可能有什麽問題,可是沈嚴卻什麽也不說。而後,就是公安局臨時撤掉證物,案子敗訴……陳東在庭上親眼見到趙剛母親是如何情緒失控地甩了沈嚴一巴掌的,當時沈嚴的臉上有痛苦,卻沒有後悔。
陳東之前一直覺得自己覺得沈嚴和陳曦相像是自己一種毫無道理的錯覺,直到沈嚴出事住院,他在病房外看到程晉鬆時,他才終於明白,這兩人之所以會給他相似的感覺,是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那種因為心中隱藏著不能說的秘密而產生的孤獨感,才是兩人最相像的地方。
然而,看著病床邊深情凝視沈嚴的程晉鬆,陳東又覺得,沈嚴比陳曦幸福。但陳東也知道,他們兩人真要在一起,需要麵對很多得問題,而其中最大的阻力就是來自家庭。陳東知道沈嚴的父母都已去世了,可是他知道,程老師和師母都還健在……
從醫院出來,陳東緊接著便去看了程老師。從跟老師的對話中他發現,其實老師對自己兒子和沈嚴的事並非毫無察覺。令陳東欣慰的是,看程老師的意思,他並沒有對兩個孩子的事有多大的抵觸,畢竟當年陳曦用自己的血在所有人心裏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陳東知道程老師在陳曦出事後便從警校辭職了,他知道程老師對陳曦的事一直心懷愧疚。既然這樣,想必他現在會對這兩個孩子寬容許多吧……
雖然陳東心中並不那麽擔心,但他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老師,如果他們兩個是真心的話……請您,別太為難他們……”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曦的笑容似乎又浮現在眼前。陳東迅速地低下眼,阻斷了許久未有的流淚的衝動。
陳曦,現在你該安心了,你看,今天的人們已經開明了許多,你我的悲劇不會在他們身上重現了。如果你在天有靈也會為他們感到開心的,對吧?
陳東本來以為,在此之後,自己與沈嚴應該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然而沒想到,幾個月後,他竟再次接到了沈嚴的電話。而這個電話的內容也同樣驚人,沈嚴居然想讓自己幫忙,重查當年的舊案。
嚴格來說,沈嚴的這個要求是不合規矩的。且不說沈嚴早已不在H市工作,就算他在H市,不經過正常手續私拿卷宗也是違反紀律的事,可是陳東知道沈嚴不是個沒輕沒重的人,更何況當年趙剛的案子最後收尾得不清不楚,也確實留下了許多謎團。可是,那個案子已經宣判了,想再動幾乎沒什麽可能,如果真能從丁榮欽的案子裏發現點兒線索切入的話,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所以,陳東很快便答應了沈嚴的請求。當時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查竟然會引發後麵一係列的事情,他更沒想到,這查案竟會讓他與那個自己完全沒有想過的人有了密切的交集……
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成長起來的李光北,繼承了父親的特點——甚至可以說是發揚光大——而且,李光北此人可以說是“睚眥必報”,凡是想對他動手的人,他都會加倍奉還,毫不留情。
所以,當陳東從沈嚴那裏聽說泄露給他消息的人是李光北時,他真是毫不意外。
其實對能從丁榮欽的案子中查出什麽問題,陳東並沒有報那麽大的希望,所以,當他發現丁榮欽的手機被掉包了時,陳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多年辦案早已培養起了過目不忘的本事,陳東絕對確定,眼前這部手機絕對不是丁榮欽的手機!
竟然有人敢從檢察院的證物庫裏偷換證物?!真是無法無天!!
然而,這做法看似膽大妄為,但細想起來卻也沒那麽危險。丁榮欽的死自殺可能性很大,所以警方也隻是例行調查而已,並沒有太過重視。加上後來調查此案的警察死了,所有的注意力全被殺警案吸引了過去,這最初的“導火索”反倒被人遺忘了。而且現在事情又過去了一年多,這案子幾乎成了一個死案,這次如果不是沈嚴提起,根本不會有人再來翻這些證物。而且,就算是複查,這部新手機與原來的手機幾乎毫無二致,如果不是自己記得原來那手機殼上有個細小的傷痕,也根本不會發覺證物被掉了包。
證物庫內的證物被掉包絕對是重大事故,於是陳東立刻將此事報告給了上級。檢察院立刻開始對此事展開了調查,而這調查結果更令人吃驚,居然是有人買通了檢察院的工作人員,而且還是在案發之後不久就動了手。
那一刻,陳東立刻意識到,當初的案子,背後絕對有大問題。
可是,真凶會是誰呢?
很奇怪,陳東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李光北。
原因有二:首先,當初的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了,盡管H市公安局閉口不談,但是“查案刑警做偽證嫁禍嫌疑人”的風聲還是多多少少地傳了出來。而且,案子敗訴後,沈嚴調離,薑建東辭職,H市的公安局檢察院在此案中丟了大臉,絕對不會有人再主動碰這個案子,李光北完全沒有必要再弄這一出來掩蓋真相。
而另一個原因,是當初李光北和他說的一句話……
那還是去年七月份的事情,當時李光北的案子剛剛結案。一天,陳東和朋友去吃飯,竟然在飯店裏偶然遇到了李光北——陳東當然認識李光北,可是他沒想到,李光北居然也認識他。
“陳檢察官,說起來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上個月的那起案子,如果不是你發現問題,我可能就要被人冤枉了。”
剛聽到這句話時,陳東以為李光北是在嘲諷自己,可是當他看到李光北的眼睛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說這句話時,李光北的眼神卻意外真誠,完全不似作偽。陳東畢竟也工作多年,對自己的眼力他是有幾分信心的,所以那時他就曾經懷疑過,李光北是不是真的不是殺害那個警察的凶手。再加上最近兩次,陳東與沈嚴通話時發現,沈嚴在提起李光北時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厭惡語氣,所以陳東暗自猜測,沈嚴會不會是得到了李光北的什麽暗示……
所以說,你是查到了些什麽,才告訴給沈嚴,讓他重查舊案,借機替你複仇,是麽?
這倒的確符合你睚眥必報的作風。
那麽,你還查到了什麽?……
想到這裏,陳東決定,直接去找李光北,問個明白。
於是,他第二天一早就奔去了李光北的公司,當李光北公司的職員聽說他是檢察院的檢察官的時候,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不停地謹慎地詢問他找李光北的目的,是否帶了搜查令。陳東不耐,索性直接板起臉來,讓他們打給李光北,自己直接跟他說。陳東身份在那兒,其他人畢竟不敢阻攔,很快便告訴給了李光北,而李光北的表現卻很配合,立刻讓人將陳東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後,陳東也沒太多客套,直接問他跟沈嚴說了什麽,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線索。而李光北竟然也沒有隱瞞,簡單明了地給出答案:“我告訴他,當年趙剛的死與我無關,他們隻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而已。”
“被人利用?被誰?”
“嗬,這個我可就不能亂說了,要不然你問我要證據,我要是拿不出,豈不是成了誹謗了?”李光北微微一笑。
對此,陳東也是一笑:“要是沒查到什麽,你會出手?”李光北既然會給沈嚴提供消息,就絕對是掌握了什麽線索。
聽到陳東這話,李光北既沒承認也沒反對,他隻是笑了笑,對陳東說:“我隻能給你一個提示:在H市裏麵,能弄到槍的不隻我一個人。”
說完這話,李光北將身子靠回椅背,露出一個好整以暇的微笑:“剩下的,陳檢您就自己去查吧,我期待你的調查結果,”說著,李光北直視著陳東的眼睛,略帶深意地一笑:“還我一個清白……”
【下】
H市,遠洋貿易公司,董事長辦公室。
“行了,這次會就開到這兒吧,先這麽辦著,還有什麽問題再遇到再說。”李光北放下手頭的文件,對下麵的員工宣布。
會議室內的人紛紛起身,離開辦公室。
這時,李光北的秘書許傑走了過來:“李哥,萬華酒店的劉總剛才又打電話來了,想跟您約今天下午談上次說的進口的事情。”
聽到許傑的這句話,李光北一下子樂了出來:“又來電話了啊?他這是第幾次了?”
“第三次。”
李光北點點頭:“嗬,我倒沒想到這老家夥這麽有毅力。我今天一會兒有什麽事兒沒?”
“今天下午三點市裏麵有一個會需要您參加,這之前沒什麽安排。”
“那行,那就給那老頭兒一個機會,讓他過來吧。”
李光北這話還沒說完,一陣嗡嗡聲就響了起來——是李光北的電話。
李光北拿起手機,當看到來電顯示上的人名的時候,臉上露出微笑。
——這家夥,終於想起我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他揮揮手把許傑攆出門外,然後才接起電話。
“喂,陳大檢察官,好久不見啊。”
電話那頭,陳東明顯是頓了一下才開口:“抱歉,這兩天比較忙。”
嗯,還行,還知道認錯——聽著陳東明顯示弱的口氣,李光北滿意地笑了出來。但他還是故意用那種冷淡的聲音說:“沒關係,我明白,你的工作最重要。”
那有意無意強調的“最”字,讓這句話聽起來多多少少有些帶刺的感覺。
果然,陳東的口氣比剛才還要溫和些,他問道:“你今天中午有事麽?”
“幹什麽?”
“程晉鬆不是受傷住院了麽,我想去醫院看看,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光北一笑:“幹嘛?去看女婿啊?”
“你……”陳東一下子笑了出來,他略帶無奈地開口:“你別亂說,什麽女婿不女婿的。”
“不是麽?我怎麽覺得你是把沈嚴當親閨女那麽疼呢?這案子跟你們檢察院關係不大吧?看把你忙的。”(瞧這口氣酸的→_→)
“嗬,我怎麽記得當初是你先給沈嚴打電話,給他提供線索的?”陳東笑著反問。“還有,也不知道是誰費心費力地挖牆腳搞策反,就為了幫人破案。”當初,當陳東聽說李光北從魏遠公司內部挖出了他們偷運毒品的船次信息的時候,他還真是不敢相信。
“那是因為魏遠該死。”
說這句話時,李光北的語氣變得陰鷙——先是嫁禍自己,然後還敢對陳東動手,這人實在是嫌命太長了!
聽到李光北如此黑化的聲音,陳東竟然也沒有任何不悅的反應,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之前:“所以說,你們好歹也是合作了一次,就算是同事住院,去看看也很正常吧?再說,我還想順便請你吃個飯來著,上次緝毒的事兒,我不是答應欠你一頓飯麽。”
聽到最後這句,李光北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愉悅。
“也行,正好我今天也沒什麽事兒,那你一會兒過來接我吧。”揚唇微笑。
“嗯,行。那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到你樓下,到了給你打電話。”
“好。”
掛斷電話,李光北把玩著手機,嘴角仍帶著笑意。他對去探視程晉鬆沒什麽興趣,不過,如果能跟那人一起吃個飯的話,他倒也不介意跑一趟。
大概是估計李光北應該打完電話了,許傑敲敲門,再次走了進來:“李哥,已經跟劉總訂好了,一會兒中午十一點,萬……”
“我中午有別的事兒了,讓他再改個時間吧。”李光北打斷許傑的匯報,站起身來:“另外,我一會兒出去,沒事別給我打電話。”
聽到李光北突然改口,許傑有些錯愕,可當他看到李光北那嘴角帶笑的模樣的時候,便了然——最近李光北一露出這個笑容,基本都和那個人有關……
於是,許傑點點頭,認真回答:“是,李總。”
果然,半小時後,那輛熟悉的本田CRV又出現在公司的樓下,許傑看到李光北熟門熟路地上了那輛車,然後車子啟動,很快消失在街邊的拐角處。
陳東是從檢察院直接過來的,大概是最近工作太忙了,他的臉色有些憔悴,眼睛下方也有明顯的黑眼圈。李光北一看就是一皺眉:“你這是又熬了幾天?你們怎麽幹起工作來都這麽不要命的?”
陳東被李光北這突然的發作弄得一愣,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最近在對抓住的人進行調查取證,所以事情比較多。”這次的聯合行動從公安局和海關內部共抓捕違法瀆職人員十餘人,其中包括一名公安局副局長,一名海關緝私處處長,涉及罪行包括瀆職、受賄、走私、販毒等十餘項,整個檢察院所有人都撲在這上麵了,每個人都忙得昏天黑地。
“怎麽樣,是不是沒有想到,你們的組織內部竟也有這麽多蛀蟲?”李光北看著陳東,口氣中帶著點兒幸災樂禍。
“每個組織都不可能完全沒有蛀蟲,你要不是找到了魏遠手下的蛀蟲,怎麽可能知道他偷運毒品的船次信息?”陳東口氣平和,像是單純在討論學術問題。
聽陳東如此說,李光北忍不住笑了:“嗬,陳大檢察官,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人家姑娘棄暗投明,冒著生命危險向你們提供自己老板的犯罪信息,你卻說人家是蛀蟲,我真替那姑娘寒心。”
“什麽?!“陳東吃了一驚:“那人是個姑娘?!”
李光北麵帶微笑,顯然是默認。
李光北之前對線人的事情諱莫如深,所以陳東從來也沒問過。如今看李光北主動提起,陳東便順著問了下去:“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那女的叫夏雨,是魏遠公司的一個助理,負責他們公司的水運船次記錄的。”李光北解釋說:“當初魏遠收買我手下人,想跟我搶海上貿易的時候,我就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想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發現老丁吃裏扒外後,我就試了他一下,結果真被我試了出來,原來這小子是想借海運販毒。魏遠大概也是發現老丁把他這秘密泄給了我,所以才殺了他還想嫁禍我的,”說到這裏,李光北微笑著看了陳東一眼:“隻可惜薑建東手腳不高明,被你和沈嚴發現了問題。”
陳東看了李光北一眼,沒有說話。
“那案子結束後,我就開始想辦法查魏遠販毒的事兒。”李光北接著說:“我拉攏過姓魏的手下的幾個家夥,也試著讓我的人打進內部,可是都沒有成功。後來,費了好大力氣,我才發現夏雨這個女人。魏遠的一個手下告訴我說,魏遠的一個心腹師爺跟這女人的關係似乎不一般。我開始以為這女人是那師爺的情人,可是後來跟了這女人一段時間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兒。這女人規規矩矩,自己帶個孩子,不像是那種人。而且那師爺跟這女人的關係並不曖昧,倒像是恩威並施多一點。那時候我開始懷疑,這女人可能跟魏家那些地下交易有關。於是我就讓人去仔細調查這個夏雨,結果發現,這女人原名叫夏雪,是正經名牌大學畢業,在校期間風評還不錯。我看這女人不像是是非不分的樣兒,於是就開始派人暗中跟她接觸,一點兒一點兒滲透。我花了足足五個月的時間,終於讓這女人鬆了口。她跟我說,自己上大學時候交過一個男朋友,還懷了他的孩子,可這男的突然就失蹤了,她不顧爹媽反對非把孩子生了下來,因此跟家裏徹底鬧翻。這些年她自己帶著孩子生活,想等那男的回來。可是五年多了,那男的卻一直沒動靜,她心裏也越來越不抱希望。她當時跟我說,無論是死是活,隻要我能找到那男人的消息,讓她弄個明白,她就答應幫我的忙。”
“所以你就去找了?”陳東問。
“嗬,這就得感謝你女兒女婿了,”李光北笑了出來:“我剛準備派人去查,S市那邊就傳來消息,說發現了一個死了多年的死屍,我一看那死者的複原圖,正是我要找的人。於是我就給你閨女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隻要他能查出這個死者的死因,我就把當年趙剛案子的真相告訴他。”
“沈嚴查出來了?”
“嗯,用了不到一個月。”李光北微笑著說:“這小子查案確實有些本事。”
語氣中有淡淡的欣賞。
難得從李光北口中聽到這麽正經的誇獎,陳東忍不住笑了笑。他接著問:“然後,夏雨就同意幫你忙了?”
“是。這女人將她所記錄的魏遠公司每次船運信息都給了我,我的人很快就發現,這其中有那麽幾個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一次海,而且每次他們一起出海時,魏遠總會有些貨是輾轉從金三角那邊兒過來的,於是這事兒就很明顯了。”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把這消息告訴海關那邊,反倒是告訴我?”說實話,當初聽到李光北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真的曾經懷疑過李光北是不是在耍他。
“你那時候不是被魏遠那小子陷害了麽,”李光北看了陳東一眼,說:“那怎麽說也是被我牽連的,我當然應該對你負責。”
聽到“對你負責”四個字,陳東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他還記得,上次李光北給他魏遠販毒的消息時,也曾說過這句話。不知為什麽,陳東總覺得,李光北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人的感覺特別不一樣。那語氣中,似乎夾雜了些什麽讓人說不清楚的東西……
他下意識地看了李光北一眼,卻發現,李光北此刻的目光似乎比他的話還要充滿深意。
陳東連忙掃掉心頭微妙的尷尬,故作自然地笑笑:“這麽說,我可要謝謝你了。”
李光北看著故意裝傻的陳東,笑著回答:“嗬嗬,是啊……”
陳東,你是該謝謝我,你不知道,我這麽盡心盡力幫你們抓賊,除了是要幫我自己報仇以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
在與陳東接觸之前,李光北從沒想過,自己會對公檢法係統中的什麽人產生好感。可世事就是這麽奇妙,他就是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他對陳東並不陌生。隻不過一開始這種了解隻限於姓名職務這些,兩人真正有了密切的互動,還是在這次查案之後。
——那時,在幾乎所有人還以為自己是殺害丁榮欽和趙剛的幕後黑手的時候——陳東卻問他:當年的案子,你究竟發現了些什麽。
李光北笑著問,你怎麽會覺得我不是凶手?
“我沒說你不是,但任何人在沒有確切證據證明其犯罪之前都應該推定其無罪,這是法律的基本原則。”陳東語氣平和,回答得理所當然。
“無罪推定原則?”李光北笑了出來:“不愧是檢察院的檢察官,果然時刻都秉持著法律精神。”
“我知道你跟沈嚴聯係過,他現在想重查當初的案子,估計你是告訴了他些什麽吧?”
“我隻是告訴他,當年趙剛的死與我無關,他們隻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而已。”李光北實話實說。
“被人利用?被誰?”
“嗬,這個我可就不能亂說了,要不然你問我要證據,我拿不出,豈不是成了誹謗了?”
麵對著自己一直帶刺兒的言語,陳東卻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他隻是微微一笑:“要是沒查到什麽,你會出手?”
嗯,夠直接。
反正自己本也是想借他們的手來收拾魏遠,現在多個人願意幫忙,自己沒道理不利用。於是李光北開口:“那好,我給你一個提示:在H市裏麵,能弄到槍的不隻我一個人。”
說完,他將身子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微笑:“剩下的,陳檢您就自己去查吧,我期待您還我一個清白。”
一開始,李光北對陳東其人並沒有那麽信任——人在江湖這麽多年,見過了多少明槍暗箭,李光北早就養成出了極度警覺的性格,對什麽人都不會輕易相信,凡事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泄露任何一點消息。他之前之所以會告訴沈嚴那些,一方麵是對沈嚴幫忙抓住殺害他妹夫真凶的回報,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沈嚴經受住了他的考驗——從當初趙剛的案子到他妹夫馮建民的事情,沈嚴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恪守原則,即使對自己恨之入骨,也還能夠秉公辦事,這才讓他對沈嚴高看一眼。可即使如此,他也隻是泄露了一點點,多一分都不肯說。對於陳東,他也沒打算破例。
如果你們夠聰明,就應該能自己查得出來——李光北甚至這樣惡毒地在內心吐槽。
事實證明,陳東與沈嚴一樣沒有令他失望。沒過幾天,他就聽說陳東開始調查薑建東與魏遠。然而,還沒等李光北笑出來時,他就又聽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陳東被人投訴而被內部停職,還險些遭人毒手!
當李光北聽說陳東出車禍的時候,他立刻帶人趕到了醫院。
陳東當時正在急診室,他手臂和腿部都有明顯的擦傷,但並不嚴重。看到李光北出現,他還吃了一驚。
“你怎麽會來?”
“聽說你出事了,正好我就在附近,就過來看看。”李光北看著陳東的胳膊,問:“怎麽回事?”
“沒什麽,被車刮了一下而已,不嚴重,估計那司機是喝多了。”陳東回答得輕描淡寫。
李光北明白,事情肯定沒有陳東說得那麽簡單。果然,手下很快就將情況打聽清楚,當日陳東因為加班,很晚才回家。他剛從車上下來,一輛早就等在那裏的黑色轎車就衝著他衝了過來,手下看過現場的車轍,完全沒有踩刹車的跡象,顯然是想要奪命。
聽到這消息的那一刻,李光北怒火直衝腦門,那種自己人被欺負強烈怒意令他恨不得將魏遠扒皮拆骨。而他卻並沒想過,其實陳東根本算不上是他的“自己人”……
但是,李光北就是這麽將陳東劃進了自己的庇護範圍,他一方麵安排手下暗中保護陳東,另一方麵開始加緊對魏遠方麵的複仇。正好這時夏雨那邊又來了消息,魏遠過兩天很可能又有貨入港。
於是,李光北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陳東。
當時,陳東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他,謹慎地問:“你確定?”
“我保證。”
陳東當時並沒有明確表態,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其實李光北當時也在碼頭邊安排了人手,如果陳東不動手的話,他也會讓人把這事兒捅出去。但他不能否認,當他知道陳東去了時,他心中真的很開心。
那是一種被人信任的滿足。
之後兩人的交流多了起來,雖然聯絡的主要原因還是為了案子,但多多少少也會夾雜了一些無關的瑣事。李光北的私人手機號很少泄露給外人,就連沈嚴他也沒有告訴,陳東是唯一的例外;李光北平日保鏢絕不離身,即使回家也會讓人在外留守,可是他卻很放心地獨自上陳東的車,跟他去吃飯或是做別的事情。
——就是會信任。
李光北當然讓人查過陳東的過去,包括他之前那次失敗的婚姻,包括他當年警校的過往。當他聽說陳曦的事情的時候,李光北瞬間領悟了陳東對沈嚴那麽關照的原因。
代償心理,是麽?
好,既然你想把人當閨女,那麽自己也不介意做次長輩,演一把好家長的角色。
偶爾,李光北也會想,自己對陳東究竟是種什麽心理——欣賞?好像不止;愛,似乎又還沒到。總之他喜歡和陳東在一起時的感覺,放鬆卻又平等。自己威名遠播,所有人對著他就算不是戰戰兢兢也會加十二分小心,雖然很多時候李光北確實希望別人這樣,可在某些時候,他也希望能有些人能讓他不用那麽端著,能夠放鬆地與之相處。而陳東恰好就是這麽一個人——這人從沒在意過他的身份,既沒把他當什麽大款,也沒把他當黑幫老大,仿佛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兩人偶爾聊聊天,閑話家常。更可貴的是,陳東雖然身在檢察院,為人卻並不迂腐,對自己一些略帶邪性的行為並不反感。想來還是見得多了,知道有很多事很難黑白分明,所以才會如此通達。
嗬嗬,還真是難得。
“對了,”陳東的話語打斷了李光北的走神。“現在魏遠這夥人都被抓住了,你安排在我身邊的那些保鏢可以撤了吧?”
“嗯?你知道?”
陳東瞥了一眼李光北——大概是明白對方是好心,所以才沒有給人一對白眼——他收回目光,淡淡地說:“讓他們都撤了吧,我不習慣總被人跟著。”
“嗯,好。”
反正現在最大的對頭不在了,其他略微會察言觀色點的,也該知道這人跟自己有交情,不會胡來的。撤了就撤了,那也自己也更方便。李光北相信,他和陳東的關係不會因為案子的完結而結束——
說不定,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