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現身
牛二柱聞著這味兒可不陌生,就是天津衛家裏都供著神像,最不濟的也有個灶王爺、兔兒爺啥的,大少家裏雖然破敗了,可畢竟祖上世代簪纓,也講究過,牛老太爺在世時,由於求子心切,佛像、三清像甚至西洋教派的信物都有,到了牛二柱這一代,家裏窮得叮當響,就剩下灶王爺和擺在灶頭窗台上的和合二仙,二柱年少時還打碎了一個,如今隻剩下一個,天天風吹日曬,被炊煙熏烤,日久天長,就有了這種味道。
所謂和合二仙是民間傳說之神,主婚姻和合,故亦作和合二聖。相傳唐人有萬回者,因為兄長遠赴戰場,父母掛念而哭泣,逐往戰場探親。萬裏之遙,朝發夕返,故名“萬回”,民間俗稱“萬回哥哥”。以其象征家人之和合,自宋代開始祭祀作“和合”神。至清代雍正時,複以唐代詩僧“寒山,拾得”為和合二聖。相傳兩人親如兄弟,共愛一女。臨婚寒山得悉,即離家為僧,拾得亦舍女去尋覓寒山,相會後,兩人俱為僧,立廟“寒山寺”。自是,世傳之和合神像亦一化為二,然而僧狀,猶為蓬頭之笑麵神,一持荷花,一捧圓盒,意為“和(荷)諧合(盒)好”。婚禮之日必掛懸於花燭洞房之中,或常掛於廳堂,以圖吉利。在我國傳統的婚禮喜慶儀式上,常常掛有和合二仙的畫軸。但見麵軸之上兩位活潑可愛,長發披肩的孩童,一位手持荷花,另一位手捧圓盒,盒中飛出五隻蝙蝠,他們相親相愛,笑容滿麵,十分惹人喜愛,人們借此來祝賀新婚夫婦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亦稱“和合二聖”。
牛二柱怎麽聞這味兒怎麽像自家窗台上的和合二仙,掉到自己鼻子上的東西就是泥胎撞到大梁上掉下來的土沫兒。大少還不踏實,費盡心力看了看房梁上那張人臉,燈光雖然昏暗,但那東西臉上青一道兒紫一道兒,夜色下倒也顯眼,怎麽看都像泥胎被水衝散的泥彩,二柱心裏犯開了嘀咕,心說這怎麽回事兒?難道是家裏的泥像成精?不可能啊,有聽說過屍體成精,白骨成精,各種動物成精的,可就是沒有泥胎成精的,怎麽呢?泥胎可是個死物件兒,沒有動物的靈氣,而且全身都是土性,不像屍體白骨能聚集陰氣,而且泥胎一般都塑成神像,雖說不一定都靈驗,但多少都帶點兒神氣兒,又受香火供奉,一般妖魔邪祟也不敢靠近,盡管民間傳說中也有泥像顯靈,製造各種異象的,可那些都是大奸大惡之人或者即將遭受大劫之家,上天以各種災劫加以警示,可沒有平頭老百姓家鬧這種東西的。牛二柱有心起來看個究竟,又怕這其中有詐,隻得暫時勉強忍住,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那東西鬼頭鬼腦伸縮了一陣,又往外挪了幾分,一雙賊眼直勾勾盯住牛二柱,似乎在觀察他的舉動。停了半響,見大少毫無動靜,立即閃電般縮了回去。二柱正在奇怪,那玩意兒又忽然冒了頭兒,這次和上次可不一樣,竟然是雙眼閃著凶光,嘴角紅豔豔的,和抹了血一樣,牛二柱心裏登時一個激靈,差點兒沒坐起來,幸心理有所準備,這才勉強忍住。那東西神頭鬼腦看了一陣,又縮了回去,如此回環,幾次三番,一回比一回詭異,一回比一回恐怖,牛二柱此時也抱定了主意,隻要它不下來,自己就不出手,到底要看他怎樣。鬼東西來回探了幾回頭,大概也是心有餘悸,在試探大少的反應,此時見大少一動不動,心裏也多少有點兒放心,這才拋開假象,把廬山真麵露了出來。
那東西鬼鬼祟祟伸出頭來,牛二柱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隻見這東西比家貓大不了多少,兩隻眼睛有賊又亮,爍爍放光,身體修長,一身黃毛,探頭縮腦,鼻子裏嗅個不住,顯得十分奸滑詭異。牛二柱一看這東西,心裏就涼了半截兒,心說天爺,這不是黃鼠狼麽,這*是怎麽回事兒,老子我祟神附體是怎麽著,怎麽淨惹上這種東西?
舊時人都迷信,認為天地萬物,世間百態,無一不是神靈暗中操縱,就連平日裏行蹤詭秘一點兒的動物都被冠以精怪之說,這一點南方和北方還不一樣,俗語道“北方多鬼南方多狐”,也就是說北方的靈異故事多與鬼有關,南方的靈異故事多與狐狸精有關,雖然有這麽一說,但南北雙方公認的最容易成精的動物卻隻有五種,也就是俗稱的紅、黃、白、柳、灰。
紅指的就是狐狸,是這五種動物中最有靈性,也最懂得報恩的。黃指的就是黃鼠狼,俗稱黃皮子,五大野仙兒之中,黃鼠狼最不好惹,倒不是它有多厲害,關鍵是這東西生性多疑,嫉妒心最強,行事詭秘,不可理喻,你要惹了它,幾輩兒都沒好兒,你要救了它,它也知道報恩,可僅限於你這一輩兒,到了你子孫後代,它還是要禍害你,而且一直禍害你三代,所以不管是施恩還是施暴,一般人都不敢輕易招惹這些東西,牛二柱費盡周折,發現作怪的竟然是這種東西,心裏不由的叫苦不迭,心說完了,爺我招惹了這種東西,隻怕今後還要受苦!
黃鼠狼生性最為狡猾,輕易不肯暴露身份,此番躲在房梁上,先是鬼頭鬼腦,不肯露麵,後來又用泥胎試探大少,看他的反應如何,直到確信他已睡熟,這才漏出真正麵目,這種動物看似奸猾,其實最為蠢笨,自以為已經得計,其實已經入了他人圈套,還尚不自知。
黃鼠狼探出頭來,吱吱叫了幾聲,見大少依舊毫無舉動,總算徹底放了心,也不知怎的,這小東西在房梁上來回亂走,似乎有跳下來的意思,卻像是有所忌憚,不敢造次,一時顯得抓耳撓腮,十分急躁。
黃皮子幾番想要脫逃,卻又生生止住,試探了幾回,眼珠兒一轉,似乎有了對策。這東西身子一擰,把屁股一撅,對準房梁上的一個角落,竟然要放起屁來。
二柱心說這可不成,都說放屁是黃鼠狼保命的絕招兒,一旦施展出來,不但奇臭無比,而且還含有毒性,身體弱一點兒的,都能讓它熏暈嘍,自己這小屋兒才多大點兒地方,又是深秋,門窗緊閉,讓它來這麽一下子,說不定都能要我半條小命兒,我可不能讓它得逞,不管頂用不頂用,我得給他來一下子!
《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