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天道

牛二柱和三耗子也隻有等死的份兒,哥兒倆把眼一閉,心說愛咋咋地吧,今天算是交代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倆人幹等了半天,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砸了下來,震得地皮都顫了幾顫,倆人都以為是泥胎一拳打了下來,自以為必死無疑,拚命閉上眼睛,就等著粉身碎骨。誰知道挨了半天,渾身竟是一點痛覺都沒有。牛二柱心裏疑惑,莫非是泥胎使得勁兒太大,直接把我和三耗子砸成了肉醬,現在竟是靈魂出竅,成了孤魂野鬼?

牛二柱畢竟不甘心,試著把眼一睜,偷偷一看,頓時大喜過望把煩惱和恐懼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原來那東西走到跟前,抬手就要往下砸,原本穩如磐石的神像卻恰在此時轟然倒塌,說巧不巧,正好砸在泥胎身上,幾乎把它壓的粉碎,當時就撲倒在地,半點兒也動彈不得。

牛二柱喜出望外,拉起不知所措的卜發財,湊到跟前一看,那神像把泥胎壓得死死的,那東西雖然好像還有口氣兒,估計也做不了什麽怪了。哥兒倆彈冠相慶,就差摟到一塊兒歡呼了。

二人不約而同感激上蒼,看來老天爺還是睜眼的,否則這破廟廢棄了也不知多少年,神像更是無人打理,要倒早就倒了,為什麽偏偏就在哥兒倆命在旦夕的時候倒了下來,還正好砸在泥胎的身上?看來還是廟裏的神靈有所感應,不但救了倆人一名,而且還為人間除了一害。

除了泥胎,二人心裏別提多痛快,依著三耗子,這夜也別值了,幹脆一覺睡到天亮,明天好有精力尋找出路。牛二柱何嚐不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覺?這幾天淨受罪了,真要能安安穩穩把眼一閉,肯定解乏!不過大少畢竟比三耗子多想了一層,泥胎雖然不能動了,可誰也不敢保證它這就死透了,再者還有黃皮子暗中窺伺,這一場雨又下的邪乎,保不齊後半夜還得出什麽幺蛾子,就算這一切都不是問題,荒山野嶺,也得防著虎狼一類的猛獸,倆人要都睡著了,那可真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了。

牛二柱也沒說別的,他也知道卜發財從剛才就熬不住了,勉強支撐著也沒什麽好事兒,隻好安頓他先睡下,一個人在火堆旁邊兒苦熬。這值夜可不是那麽簡單,別的不說,就這困勁兒一般人都挺不住,你還別不服,淩晨兩三點鍾的時候兒,俗稱也叫“鬼呲牙”,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節,一到這個點兒,人非犯困不可,就算坐著也能睡著,大少枯坐了一會兒,勁兒就上來了,兩隻眼皮不停地往一塊兒湊活。二柱一想這可不行,我得活動活動,否賊真要迷糊過去,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牛二柱翻身站起來,四外溜達了一圈兒,實在覺得無聊,回頭一看那神像還倒在地上,心裏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不管怎麽說,今天倆人能夠脫險,多虧了剛才那一下兒,如今這位爺麵朝黃土躺在那兒,哪有不管之理?二柱也是個熱心人,走到那神像旁邊兒,伸手就要去扶,心說推不推得動放在一邊兒,最起碼咱得試試,得有這份兒心。

牛二柱剛把手一伸,忽然發現了一件怪事兒,這神像居然斷了一條腿,剛才這神像坐在供桌後麵,大少也沒注意,如今冷眼這一瞧,頓時心裏一動,可就想起點兒事兒來。

先前牛二柱做了三個噩夢,回回都是那泥胎暗中逼近,險些要了自己的命,要不是有人暗中提醒,隻怕早就歸位了。大少雖然心裏疑惑,可始終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暗中相助,這人能進入自己的夢境,又到底是何方神聖,隻記得第二個夢中提醒自己的東西少了一條腿,如今和這神像一對照,那真是分毫不差,少的就是這條腿!

牛二柱立刻心中雪亮,他認準了是這廟裏的主神半夜顯靈,先是暗中提示自己,後來又壓死了泥胎,救了哥兒倆的性命,那時的人都迷信。大少一有了這種念頭,頓時深信不疑,更覺得對不起這位仙家,當時有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神像歸位,否則自己這就太不夠意思了。

其實牛二柱這個決定就欠考慮了,神像要是有靈,用得著他去搬麽?人家要是連這種神通也沒有就治不住這泥胎,人都說天道無常,其實是世人的見識太過淺薄,無法參透其中的玄機,天公地道,所有生靈都跳不出這個循環,萬事萬物,都有它的規律和定數,神像死死壓住泥胎,也自然有他的道理,牛二柱一時心血**,不亞於畫蛇添足,可就給子惹來了大禍!

牛二柱哪裏知道這些,伸手搬了幾搬,那神像是紋絲不動,二柱不死心,把吃奶得勁兒都用上了,還是無濟於事。大少別看平時嘻嘻哈哈,其實脾氣也挺強,認準了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見自己實在搬不動,無奈之下隻好把三耗子搖醒,倆人一起用力,要把神像挪開。

卜發財睡的正熟,被牛二柱叫醒,心裏是老大不痛快,不過也沒敢說別的,一來自從進了林子,人家三番四次救自己脫險,欠著好大的人情,二來他也佩服牛二柱膽大心細,是個幹大事兒的料。倆人一左一右,抓住神像的兩邊兒,喊了個號子,一起用力一抬,那神像還是不動。

按理說這要是再搬不動,放到一邊兒不管也就結了,可倆人都有點兒叫死理兒,啥事兒不辦即可,一旦上了手,輕易不肯半途而廢。牛二柱琢磨了一會兒,終於有了主意,也不知從哪兒又撿來一根木棍,順著神像和地麵的縫隙,使勁往裏楔。

牛二柱打算的挺好,他是想用棍子把神像翹起來,能不能歸位擱到一邊兒,最起碼不能讓人家神仙背朝上呆著。卜發財也是個好事的人物兒,見牛二柱忙得滿頭大汗,便過去幫忙,倆人連撬帶壓,終於把神像翹起了一角兒,可這神像動倒是動了,事兒也就出來了。

神像剛被翹起,離地麵兒也就一條小縫兒,忽然從地下傳來一聲怪吼,緊接著就是山搖地動的一陣亂晃。牛二柱和三耗子同時都撒了手,他們聽這聲音可熟,正是那泥胎發出來的動靜兒!

莫非這泥胎還沒死?

《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