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玉璧
在顧文敏的提醒下,我們將屍骨身上的衣服剝了下來,這屍體本已腐爛的隻剩下骨頭,稍微一用力,衣服裏的骨頭架子便散了,白色的頭骨咕嚕咕嚕滾到一邊兒。豆腐嘴裏直念阿彌陀佛,說:“非禮勿怪,我們也是不小心冒犯遺體,您千萬別往心裏去。”說完屁顛顛的把骷髏頭給抱回來,放在了骨頭堆裏。
我聽的好笑,心說你一個土夫子,冒犯的遺體還少麽?這會兒到開始念起經了。我也沒搭理他,將衣服口袋裏的東西都掏了出來,除了一些比較小型的隨身工具以外,我還發現了一張隨身的寸照,是放在屍體錢包裏的。
或許是出於隱藏身份的目的,錢包裏有一張老式的身份證,但顧文敏眼力勁兒十足,看了眼便說:“證件是偽造的。”如此一來,我便沒有再去關注證件,而是盯著手裏的照片看。照片上是個完全陌生的中年人,留著板寸頭,皮膚黝黑,如果這個照片就是死者本身,那我可以放心了,因為他並非我爺爺。
正當我們的注意力被照片吸引時,在一旁擺骷髏頭的豆腐忽然咦了一聲,說:“撿到一塊玉佩。”他這段時間,膽子鍛煉的大了不少,伸手在骨頭裏扒拉,扒拉出了一塊銅錢大小的玉璧,乍一眼,成色看起來不錯。
我道:“這玉壁挺好,自己戴上吧。”
豆腐露出惡心的表情,說:“能不能別惡心我,土夫子也是有尊嚴的。”頓了頓,豆腐說:“我見過在玉璧上刻蟬的,刻蓮花的,還從來沒見過刻字母和數字的。”
字母?數字?
眾人聞言,不由湊過去一看,便見顓瑞臉色一變,劈手將玉璧奪過,一半俊臉沉如寒冰,一半毀容的臉,赤紅的肌肉**,顯得分外可怖。我還從未見顓瑞露出過如此神色,不由道:“難道這上麵的東西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仔細一看,隻見那上麵是一串字母與數字的結合,圍繞著玉璧一周:b403c270001
玉璧是吉祥的象征,一般不會帶有紋飾,即便有,也多是些吉祥的圖案,就如豆腐所說,刻上蟬一類東西,蟬有一鳴驚人的寓意,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寓意非常重要,而玉在古時候又被譽為通神之石,後期又成為禮器,因此紋飾規格皆有一套規律,除了現在一些追求新奇的年輕人以外,大部分真正懂玉的,不會在上麵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盯著這一串字母,不禁思索:這代表著什麽意思?
我問完,便聽顓瑞說:“有,我曾經見過。”
豆腐好奇道:“在哪兒見過?”
顓瑞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又沒有說,隻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我心裏暗惱,這人既然知道情況,又憋著不說,實在吊人胃口。豆腐屬於狗皮膏藥型,才不管顓瑞臉色難看不難看,等了須臾,見顓瑞不吭聲,便急急的湊過去,說:“土豪,你別不吭聲啊,你在哪兒見過?這字母有什麽意思?”
顓瑞眉頭皺的更緊,看了豆腐一眼,依舊沒吭聲。
豆腐屬於臉皮比城牆厚的,完全不在意顓瑞的神情,眼珠子一轉,不知打什麽主意,伸手便打算將玉璧奪回來,說:“你不說拉倒,東西是我找到的,還給我。”他伸出去的手,瞬間便被顓瑞扣住了,疼的直叫喚,說:“姓顓的你個王八蛋,別以為有錢了不起,這是一隻藝術家的手,弄壞了你賠的起嗎……啊啊啊,我錯了,放手放手,東西是你的。”
片刻後,豆腐捂著手灰溜溜的躲我後麵,遞給我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這時,便見顓瑞慢騰騰的將玉璧收起來,頓了片刻,說:“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也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還會見到它。”看顓瑞的神情,似乎是要鬆口了,看來豆腐一通瞎鬧,並非沒有效果,緊接著,便聽顓瑞說起了一段舊事。
這件事情發生時,顓瑞本人尚且很小,他有一位本家叔叔,二十年前忽然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曾經發生過一件讓他記憶很深刻的事情。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什麽,已經顯得撲朔迷離,連顓瑞自己都不清楚。作為顓家未來的接班人,顓瑞幼時的生活可想而知,他的各項功夫很早就開始練了,各種課業加起來,常常會弄到很晚。
那會兒,顓家的老宅還是一座四合院,一個夏夜的晚上,天黑了,顓瑞抹著額頭的汗,結束一天的練習準備回自己的房間。顓家是個百年望族,規矩森嚴,在結束練習前,他必須先得去給自己的父親匯報功課。
當走到父親書房外時,顓瑞忽然聽到了爭吵聲。緊閉的書房裏亮著燈,映出兩個人的身影,是自己的父親和本家的小叔,兩人正劇烈爭執著什麽,語速很快,顓瑞一時沒聽清。
顓瑞的小叔,是個不成器的東西,顓家家教甚嚴,唯獨這個小叔性格乖張,善良時揮金如土救濟窮苦,作惡時也曾帶人趁夜砍人全家。顓家曆來一脈單傳,到父親這一輩,忽然多了個小叔幺兒,爺爺自然寵愛有加,所以這位小叔更是無法無天。
父親身為家主和兄長,因為管束小叔而和小叔吵架是常有的事,顓瑞並不奇怪。既然父親在教育小叔,那自己也就不用去打擾了,他準備離開時,耳朵忽然敏銳的捕捉到一些關鍵詞:力量、改變、下鬥、合作。
這些詞都是從小叔嘴裏吐出來的,顓家的人,自幼生長環境不同,心智早熟,耳濡目染,見識廣博。他原本打算離開,猛然捕捉到這些詞,不由心裏揣測:什麽力量?什麽改變?小叔想下鬥?他說的合作,是與誰合作?
人小鬼大說的就是他,顓瑞聽到此處,打消了離開的心思,悄悄躲在了書房外聽牆角,緊接著,便猛然聽到砰的一聲響,是父親砸碎了一個花瓶,緊接著便聽父親說:“我不允許你去幹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情!這個家我說了算!”
小叔怒道:“大哥,你太不講理,我是在跟你商量。”
父親冷笑:“你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我們顓家百年基業來的容易嗎!你跟那種人勾搭上,是想把顓家整個兒賠進去嗎!”
小叔沉默須臾,也跟著冷笑,道:“這麽說你是不同意了?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緊接著便奪門而出。就在此時,房間裏傳來父親的聲音,將顓瑞叫了進去,看來顓瑞隱藏的功夫不到家,被發現了。
他低頭進去,恭敬道:“父親。”
顓瑞的父親微微點頭,道:“你都聽到了?”
顓瑞老實說:“聽的不明不白。父親,小叔做什麽事惹您生氣了?”這個小叔雖然乖張,為家裏的人所不待見,但對自己還是不錯的,還曾經偷偷幫自己做過功課。父親沒有直接回答顓瑞,顓瑞忽然發現,他旁邊的茶幾上多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玉璧,雖然年幼,但自幼經過專業訓練的顓瑞,眼力勁兒可比一般人強,他先是看出玉璧的成色好,緊接著便一眼看清了玉璧上的一串字母和數字。
那上麵的數字和字母,與現在這塊玉璧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咦了一聲,同樣的,對於有人會在玉璧上刻這種東西感到很不解。
這塊玉璧哪兒來的?
為什麽以前沒見過?
難道父親和小叔是因為它吵架?
就在顓瑞想這個的時候,他的父親疲憊的揉了揉額頭,說:“你要記住,我們顓家的百年基業,牽扯到無數人的命脈,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以家族利益為重,不要學你小叔那個混賬東西。”顓瑞本想問問小叔究竟做了什麽事,會惹得父親如此大怒,但他很敏銳的察覺到,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於是點了點頭,說:“是。”
緊接著,例行匯報功課後,顓瑞便去休息,臨走前,他看見父親將玉佩收入了書房的暗格裏。那個暗格,隻有本家的人才知道。
打那兒之後,小叔很少回家,最後一次回家時,顓瑞在練功房,麵前擺了一溜兒各種各樣的土,正在練聞功。小叔當時的神情顯得有些興奮,路過時抓了一把五花土,問:“小瑞,累不累,小叔帶你出去玩兒。”
顓瑞正兒八經道:“不累,我要練功。”
小叔嗤笑了一聲,說:“和你爸一個樣兒,他是老古板,你是小古板。”說完摸了摸顓瑞的頭,道:“小叔要出去很長一段時間,顓家就靠你了,小子,加油吧。”盯著小叔離去的背影,當時顓瑞並沒有意識到,所謂的很長一段時間,會是這麽久,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