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出棺sodu

李成森剛走,朱廣通就提著酒壇子走了進來:“兩位哥哥,快來嚐嚐,正宗的紹興花雕,剛運來的,還沒開封呢!”

高胖子拍著腦門道:“還喝啊?你就不怕掉酒缸裏淹死?”

朱廣通苦著臉道:“今天是探親的日子,其他人都在花前月下呢?我們這些光杆子不喝酒幹什麽?”

“國子監還能探親?”謝半鬼臉色古怪道:“怎麽弄得跟監獄似的?”

“不都是監麽?其實差不多。”朱廣通道:“國子監比監獄好的地方就是允許老婆來探親,要不然,那些個出不去的士子還不得一個個都憋成龍陽君?”

高胖子挑著窗戶道:“外麵那小娘子長得不錯嘛!”

朱廣通看了一眼道:“那時乙字房郭繼的老婆,看他倆那方向應該是去望月井。望月井倒是個卿卿我我的好地方,不過,郭繼不會去,他怕井。”

郭繼怕井,而且不是一般怕,看見井他就全身發抖。今天卻不知道怎麽會鬼使神差的陪著夫人跑到了望月井來。看著坐在井邊上的夫人,郭繼不由得一陣恍惚。

當年和他青梅竹馬的表妹,最喜歡看井裏的月亮。當年,他也是這樣站在表妹的身後,指著井水:“你看井裏有嫦娥!”

“在哪?”表妹帶著無限嬌羞驚喜的看向井裏時,他在後麵用力一推……

想到這,郭繼不禁打了個寒戰,這個當年的情景多麽的相像,隻差一句話。不知道是郭繼下意識的反應,還是神經有些錯亂,郭繼指著井口道:“你看井裏有嫦娥。”

“在哪?”郭夫人伏在井口上停了下來。

郭繼尷尬道:“沒有嫦娥,我騙你呢!”

郭夫人慢慢的轉過頭來,陰森森的道:“相公,你可不要再把我推進井裏呀!”

“你……”郭繼隻覺得一股冷流從腳底直竄向頭皮,滿腦袋的頭發像是要豎起來一樣,牽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郭夫人的手輕輕穿過郭繼的兩腋輕輕攬在他身後,頭伏在他肩膀上:“相公?表哥?我該叫你什麽好呢?你把我推下去的時候,井裏還結著冰,那該有多冷啊?”

“我……我……”郭繼渾身上下抖個不停,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整個身體僵直立在那裏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唯獨眼角的餘光還能看見清冷的水流,在順著郭夫人的衣領不斷溢在自己的身上,像是冰塊一樣從他肩頭滑向腳底。

郭夫人的聲音卻比水還冷:“我自己在井底下站了好久好久,每天看著轆轤上的水桶從井口上落下來,在我頭頂上打滿水再提回去。我拚命的喊,拚命的叫,希望有人能聽見,能看見我……,可笑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不……”郭繼拚命的想從“噩夢”中掙脫出來,卻怎麽也甩不開攬在在身上的那兩隻手。

郭夫人聲音裏像是帶著冰屑,一下下的刺在郭繼的耳朵裏麵:“後來,總算有人看見我啦!他在打水的時候撈起了我的頭發。我的頭發就像水草一樣,一縷一縷的飄在桶裏。你說你最喜歡我頭發,泡在水裏的頭發,你還喜歡麽?”

“饒……饒我……”郭繼終於崩潰了,兩腿像是爛泥一樣軟了下去,整個人不由自主往地下癱倒。郭夫人攬著他的脖子一點點的退向井裏。

從背後看,郭繼就像條沒有骨頭的死蛇一樣,臉貼著地麵,身體筆直筆直的滑向井口,頭朝下,腳向上的鑽了進去。

“有人落井啦!”幾個眼尖的人,忙不迭衝了過來,招呼附近的仆役七手八腳的搬過轆轤把水桶投進井裏:“快抓水桶!”

驀然,一隻白慘慘的手,從井裏伸了出來,順著水桶後麵的繩子摸向仆役的手腕狠狠的拍了幾巴掌。幾個仆役隻覺得手腕子像是被鞭子抽過一樣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鬆開了手掌。

木桶的“咚”的砸在下去像是拍中了什麽東西,井裏又是咕咚一聲,接著水泡翻滾的聲音不停的傳了出來。

聞訊趕來的助教古謙指著幾個仆役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們幾個混賬東西,不知救人已經該死有餘,怎麽還落井下石?”

仆役嚇得全身發抖,舉著手臂顫聲道:“井裏有人……有人打我的手……”

“胡說八道……”古謙分明看見幾個仆役手腕上烏黑發紫的手印,也跟著打了個寒戰。裝著膽子探頭往井裏看去,卻見一張人臉像是應在井裏的月亮,白森森的飄在水上。

古謙嚇得麵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抖若篩糠:“快……快……快去把謝半鬼找來!”

謝半鬼偏偏喝得酩酊大醉,怎麽叫也叫不醒,高胖子又說死也不肯出門。古謙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差人報告了兩個學丞,把事情扔給了順天府。

順天府的衙役一直忙活到天亮,才算把郭繼的屍體給撈了上來。

屍體一出水所有人都傻了眼,郭繼是溺斃井裏這點無可爭議。嚇人的是,郭繼的胸前抱著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從屍體腐壞的程度上看,那人至少也死了兩年,連內髒都已經爛空了,隻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頭。

可是,明明有人看見,昨晚跟郭繼一起到望月井的,是他夫人,落水的也是他們兩個。那豈不是說,郭繼這兩年一直跟一個死人生活在一起?

派去郭府報信的人回來了,郭夫人得了風寒高燒不退,昨天晚上壓根就沒出過門。可是,昨天晚上跑到國子監來會郭繼的人又是誰?

從順天府的衙役到國子監的士子,一個個都覺得頭皮發麻,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們怕歸怕,可是案子還得查。

事情出在國子監,借順天府尹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按個“白蓮妖人作祟”的名目往外推案子,不得已隻好拍了兩個府丞帶著十來個捕快進駐國子監,一方麵為了查案,一方麵也是為了保護士子。

見到兩個府丞,謝半鬼竟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感覺。沒別原因,就因為兩個府丞都是熟人,他們當中一個是被謝半鬼狠狠整了一次的韓陽,一個卻是分別不久的趙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