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還在猶豫,覺得楊有些武斷,放著路不走,非要爬那些陡峻高大的綠色岩石,我和胖子卻知道楊在這種事上一向認真,從來不開這方麵的玩笑,她既然這麽著急讓大夥遠遠躲開,那一定是發現了危險的征兆,何況我經她一說也已經看出來了,山上那條路,的確是太光滑了,上麵連根草都沒有,肯定不是人走的路。
我們在湖中的位置,距離那條光滑如鏡的道路很近,不管從上麵衝下來什麽猛獸,在水中都無法抵擋,不敢再去多想那山上究竟有什麽東西,連忙拉住明叔和阿香,手腳並用,遊向左側湖邊的一塊綠色岩石。
這湖邊雖然山林密布,但能上岸的地方不多,唯有那平滑異常的道路,其餘兩麵都是看不到頂的峭壁,另外也就是左邊有一大塊深綠色的巨岩,高有十幾米,想爬上去且得使些力氣。
我們遊到綠岩下方,剛伸手觸摸到冰涼的石壁,耳中便聽到山上道路的遠端,也傳來一陣陣碎石摩擦的聲音,好象有什麽龐然大物,正迅速從山林深處爬出來,眾人心頭一沉,聽那聲音來得好快,能用身體把山路磨得如此光滑,不是巨蟒大蛇,就是“龍王鱷”一類棲息在昆侖山深處的猛獸,甭管是什麽,都夠我們喝一壺的,趕緊拿登山鎬勾住綠岩往上攀爬。
但綠岩生了許了苔蘚,斜度又陡,登山鎬並不應手楊的飛虎爪又在背囊裏不太好拿,隻好找了一條登山繩係個繩圈,使出她在德克薩斯學的套馬手藝,將繩圈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
看明叔那身手一點都不象五十來歲的人,跟隻老猿一樣,不愧是在海上曆練了多年的老水手,逃起命來比誰都利索,蹭蹭幾下就拽著繩子,搶先爬上了綠岩中部的一個天然凸台。我和胖子還有楊在下麵托著阿香,將她推向上邊,明叔伸手把香拽上去。
然後又協助楊爬上岩石,這時那塊被套著繩子的石頭已經鬆動了。胖子一扯就連繩子帶石頭都扯進了水裏楊重新準備繩索的時候,我和胖子但聽得猛聽身後“嘩啦”一聲猛烈的入水聲,有個東西已經從山中躥下,鑽入了湖中。
楊和明叔從岩石上放下登山繩來接應我們,明叔在高處看見了那水裏的怪物。他一向有個毛病,可能是帕金森綜合症的前期征兆,一緊張手就抖得厲害,早晚要彈弦子,手裏不管拿著什麽東西,都握不牢,此刻也是如此,手裏拿著岩楔想把它固定在岩縫中,突然緊張過度,一鬆手,岩釘掉進了水裏。
我和胖子的手剛抓到登山繩,正想借力上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用力,整團的繩子和岩釘就掉了下來,我和胖子在下麵氣得大罵明叔是我們這邊的意大利人,怎麽淨幫倒忙?
楊想再拿別的繩子,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指著水麵對我說:“先到水下的岩洞裏去躲一躲。”
我和胖子雖然不知道從水中過來的怪物究竟是什麽,但肯定不好惹,而且沒有任何變通的餘地,那家夥轉瞬就到,無奈之下隻好閉住氣沉入湖底,這湖並不深,湖水清澈透明,水下能見度很好,水底的岩石都是白色的,湖底有一些與地底相聯的滲水孔,另外還有幾處很深的凹洞,可謂是千創百孔,此處的地貌,都是未被水淹之前被風吹出來形成的,這是一個特殊的“風蝕湖”,千萬年滄海桑田的變化,使這塊巨大的風蝕岩沉到了湖底,也許這“風蝕湖”的壽命一到,下麵的風孔就會全部蹋陷,而這片從山中流出的湖水,就會衝到地下的更深處,形成一個地下瀑布。水是的各種魚兒都亂了營,除了數量最多的“白胡子無鱗魚”之外,還有一些“紅鱗裂腹魚”,以及“長尾黑鱭寸魚”,不知是剛才“災難之門”附近的爆炸,還是突然入水的怪物,這些魚顯然受了極子的驚嚇,紛紛遊進洞中躲藏,“白胡子魚”可能就是“鯰魚”的一個分支,它們的體形小於一米之前,並不適應地下的環境,慌亂中鑽進災難之門的魚群。又紛紛遊了回來,寧可冒著被水怪吃掉的危險,也舍不得逃離這水溫舒適的“風蝕湖”。
我剛沉到水裏,就發現這慌亂的魚群中,有一條五六米長,生有四短足,身上長著大條黑白斑紋,形似巨蜥的東西,象顆“魚雷”似的,在水裏卯足了勁朝我們猛撞過來。
我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個猛獸的名字“斑紋蛟”,它生怕喜熱懼寒,一九七二年在昆侖山麥達不察冰川下施工的兄弟部隊,曾經在冰層裏挖出過這種猛獸凍死的屍體,有人想把它做成標本,但後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能成功,當時我們還特意趕了幾百裏山路,去那裏參觀過,不得了,這東西比“龍王鱷”還狠,而且皮糙肉厚,連來福槍也奈何它不得。
胖子和我見“斑紋蛟”來勢迅猛,微微一怔,立刻沉到湖底一塊豎起的異形風蝕岩下,“斑紋蛟”的堅硬的三角形腦袋猛撞在岩石上,立時將雪白脆弱的風蝕岩撞成了無數碎塊,趁勢向上破水而出。
我心中一驚,不好,它想躥出水去襲擊綠岩上的楊和明叔三人,忽見水花四濺,白沫橫飛,“斑紋蛟”又重重的落回湖中,看來它在水中一躍之力,還夠不到岩石上的獵物,“斑紋蛟”緊接著一個盤旋俯衝下來,然而它似乎沒有固定目標,在湖中亂衝亂撞,來不及逃散的魚群,全被它咬住嚼碎。
我趁機拿過胖子的氧氣瓶吸了兩口,同他趁亂躲進湖底的一個風洞裏,這裏也擠著很多避難的魚類,如今我們和魚群誰也顧不上誰,各躲各的。很快我就明白了那隻“斑紋蛟”的企圖,它在湖中折騰個不停,是想把藏在風洞裏的魚都趕出來,那些白胡子魚果然受不住驚嚇,從風洞中遊出來四處亂躥,“斑紋蛟”就趁機大開殺戒。它好象和這群魚有血海深仇似的,絕不是單純地為了飽腹。
“白湖子魚”先前結成“魚陣”,可能就是要防禦這個殘暴的天敵。清澈透明的湖水很快就被魚類的鮮血染紅了,湖中到處都是被咬碎的魚屍,我和胖子躲在風洞裏看得驚心動魄,想借機逃回綠岩下爬上去,但爬上去至少需要半分鍾的時間,倘若半路撞上這隻殺紅了眼的“斑紋蛟”,它在水中的速度比魚雷還快,如果不能依托有利地形躲避,無論在水中或陸地直接麵對它,沒有絲毫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隻好在水底忍耐著等候機會。
胖子身上戴的氧氣瓶中,也沒剩下多少氧氣了,正沒理會處,湖底卻突然出現了更為慘烈的場麵,追趕著魚群亂咬的“斑紋蛟”,剛好遊到我和胖子躲避的風洞前,這時隻見混雜著鮮血的水中白影閃動,那條在湖底的白胡子老魚,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出現在了“斑紋蛟”身後,扭動十幾米長的身軀,甩起魚頭,狠狠撞到了“斑紋蛟”全身唯一柔軟的小腹,“斑紋蛟”在水中被撞得翻出一溜兒跟頭,怪軀一扭,複又衝至,一口咬住白胡子老魚的魚脊,這種白胡子魚雖然沒魚鱗,但它身上的魚皮有種波紋狀肉鱗,也十分結實,尤其這條老魚身軀龐大,肉鱗的厚度也相應遠遠高於其它白胡子魚。
“斑紋蛟”仗著牙尖、皮厚、爪利,“白胡子老魚”則是活得年頭多了,經驗豐富,而且身長體巨,肉鱗堅固,被咬上幾口也不會致命,雙方糾纏在一起,一時打得難解難分,整個湖裏都開了鍋,不過從山腹間流入的水很多,加上湖底的一些漏底風洞滲水量也不小,所以陣陣血霧隨流隨散,風蝕湖中的水始終明澈透亮。
我和胖子看得明白,這是二虎相爭,它們是為了爭奪在“風蝕湖”的生存空間,所展開的決戰,它們為什麽理由打得你死我活?也許是因為風蝕湖的獨特水質,也許是天敵之間的宿怨?這我們就無法知道了,但想逃回湖麵就得趁現在了,二人分頭將氧氣瓶中最後殘存的氧氣吸了個精光,避開湖中惡鬥的“斑紋蛟”和“白胡子老魚”,摸著邊緣的風蝕岩,遊上水麵。
楊在綠岩上俯看湖中的情景,遠比我們在水下看得清楚,她見我們趁亂浮上,便將登山繩放下,這次沒敢再讓明叔幫忙。
我攀上岩石的時候,回頭向下看了一眼,老魚已經占了上風,正用魚頭把那“斑紋蛟”頂到湖底撞擊,“斑紋蛟”嘴裏都吐了血沫了,眼見不能支撐,等我登上岩石,卻發現情勢急轉直下,從那山道上又爬出一條體型更大的“斑紋蛟”,白胡子老魚隻顧著眼前的死對頭,對後邊毫無防備,被從後掩至的“斑紋蛟”一口咬住魚鰓,將它拽進了“風蝕湖”深處的最大風洞之中。
看來這場爭奪“風蝕湖”王位的惡戰已經接近了尾聲,胖子抹了抹臉上的水說:“等它們咬完了,咱還得抓緊時間下去撈點魚肉,明叔把裝食品的背囊丟在水晶牆後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咱們全得餓肚子了。”
我對胖子說:“水下太危險了,別為了青錁粒子,滾丟了糌耙團子,我那包裏還有點吃的,咱們可以按當年主席教導咱們的方法,忙時吃幹,閑時吃稀,不忙不閑的時候,那就吃半幹半稀,大夥省著點吃,還能對付個三兩天。”
胖子說:“有吃糌粑的肚皮,才有想問題的腦袋,一會兒我非下去撈魚不可,這深山老林裏哪有閑著的時候,指不定接下來還碰上什麽,做個餓死鬼到了陰曹地府也免不了受氣。
楊注視著湖中的動靜,她顯然是覺得湖下的惡戰還遠未結束,聽到我和胖子的話,便對我們說:“這裏的魚不能吃,當年惡羅海城的居民都在一夜間消失了,外界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有關惡羅海城毀滅的傳說有很多,但其中就有傳說講那些城中的軍民人等,都變為了水中的魚,雖然這些傳說不太可信,不過藏地確實自古便有不吃魚的風俗,而且這麽大群體的白胡子魚也確實古怪,咱們最好別自找麻煩……”
“風蝕湖”中的透明湖水中,忽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白湖子魚,密密麻麻得擠在一起,它們似乎想去水底解救那條老魚。
這時天色漸晚,幕色蒼茫,為了看得清楚一些,無爬上了綠岩的最上層,但這道綠岩後邊的情景,比湖中的魚群激戰更令人震驚,岩後是個比風蝕湖水平麵更低的凹地,一座好象巨大蜂巢般的風蝕岩古城,少說也有十幾層,兀突的陷在其中,圍著它的也全是白花花的風蝕岩,上麵的洞穴數不勝數,有一個巨石修成的眼球標記,難道這就是古代傳說中“惡羅海城”?我沒體會到一絲長途跋涉後抵達目的地的喜悅,相反覺得全身寒毛都快豎起來了,因為令人膽寒的是,這座城中不僅燈火通明,卻又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