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淩煙畫柱
如果說,前麵的幽暗墓道有如黃泉之路,陰森詭異,那眼前的墓室就有如仙樂翩翩的天宮,巨大的反差瞬間讓我們失去了反應能力。
環顧四周,第一感覺就是亮,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那種白熾燈似,白得耀眼的那種亮。四壁上星羅棋布地燃滿了燈火,卻不覺得熾熱,那是一種帶著冷意的光亮,恰似中秋之夜,遍布在露天庭院中的,晶瑩透亮的月輝。
墓室的穹頂上,則綴滿了無數晶瑩的亮片,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的,不遺餘力地把光輝反射到墓室的各個角落。
墓室很大,但如果問我具體有多大,卻又說不上來了。無數的清輝在其中交錯著,躲閃著,將無數的圓柱推進了我們的視線。
這些柱子在墓室中“頂天立地”,影影綽綽地把空間填得滿滿的,數到盡頭,便會發現旁邊又多出了幾根來,欲待再數,卻發現之前種種又已變化不同了。因此,若問有多少柱子,我隻能稱一聲“無數”了。
每根柱子上,都繪著一個人像,或舉刀揚弓,或抬斧提鐧,或持書揮毫,或負手賞月……,油彩極盡華豔之能事,無論是漆紗籠冠、大袖禮服,還是明光重甲、兜鍪甲衣,無不濃墨重彩,細致如真。
這些柱子大約有3米來高,一米來寬,除卻生動的人像外,柱子上的其他位置,無不用濃豔的油彩填得滿滿的。在燈火的映襯下,這些油彩構成了某種奇異的圖案,竟似在緩緩的流動著,在柱子與柱子之間流淌、渲染,仿佛整個墓室都有了生命。
我跟胖子看得目瞪口呆,竟完全沒有注意,不知道時候,墓室裏竟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白色霧氣,還在微微地翻滾著。開始還隻是跟腳脖子齊高,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已經漲至與膝平齊了。
“靠,這是什麽玩意?”胖子嚷嚷道。
“管他什麽玩意,先退出來!”我一拽胖子,兩人一起退到石門後麵,說來也怪,這些霧氣蔓延到石門處,便像給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竟不能越雷池一步。
古墓裏使用有毒的氣體來防盜,這是有傳統的。《史記》裏麵有載:“人發之……次得水銀池,有氣不得入,經數日,乃牽犬入中。”說的就是利用水銀氣體作為毒氣,來毒殺盜掘者。
這白色霧氣來得古怪,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不能不防啊!當然,不是用什麽“牽犬入中”的老辦法,時代在發展,咱倒鬥的也要與時俱進不是!
我向胖子示意了一下,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式防毒麵具戴了上去。這麵具是白色的,橡膠做的,戴著有點憋悶,不怎麽舒服,但小命要緊,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霧氣已經漲到齊腰高了。我們耐著性子又觀察了一會,要是還再漲,那就隻能退出去,等這霧氣散了再進來,畢竟咱雖戴著防毒麵具,但沒氧氣瓶不是。
好在那些霧氣漲到這也差不多到頭了,不再翻滾,隻是靜靜地浮著,將整個墓室襯得若隱若現的。
這些霧氣似實還虛,看得我心裏一陣陣的發毛。看似稀薄,就像香煙上縈繞的青煙,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它吹散,偏偏你想透過它看清點什麽時候,它又變得實實在在、粘粘稠稠的,如有實質。
事到臨頭,我反倒猶豫開來了,進?還是不進?未知的東西總是最讓人恐懼的,心裏沒底,琢磨了半天也沒敢抬腳。
一旁胖子不耐煩了,湊近碰了我一下,說:“濤子,你倒是拿個主意啊!別跟個娘們似的!”
隔著防毒麵具,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是怪異,完了還有嗡嗡的回響,弄得我心煩氣燥的。
“靠,大老爺們,有給打死的,沒給嚇死的,豁出去了!”我一咬牙,當先出了石門,走進了墓室。
我閉著眼睛,在霧氣中站了好一會兒,細心地體察身體的變化。誰知道這霧氣裏麵的毒會不會通過皮膚滲透,還是小心點好,準備一有不對勁就拉著胖子退出來。咱倒鬥的幹的雖然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凶險事,但是再多的錢,也要有命花,明器再好,也犯不著拿命來拚。
就這麽過了好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就是心裏太緊張,弄得肩膀,手腳有點僵硬。我長出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伸手揉了揉肩膀,看來這種霧氣要嘛毒性不烈,防毒麵具就足夠應付了,要嘛,就是另有用途。
我扭過頭,剛準備招呼胖子一起四處逛逛,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胖子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壞了,不是出事了吧!環顧四周,人影全無。
“胖子!胖子!”我大聲地叫了起來,不知是防毒麵具還是我心裏緊張的原因,聲音都有變了調,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我話音剛落,隻聽“撲騰”一聲響起,聽動靜,離我身邊不遠。然後是緊接著是“哎呦”的呼痛聲,聽這調子是胖子的聲音。
我心中大喜,扭過頭看向聲源處,隻見胖子高大的身軀霍地從齊腰高的霧氣裏麵竄了上來,揉著屁股,指著我的鼻子就罵:“濤子你丫的有病還是怎麽著,大聲嚷嚷什麽啊!差點沒嚇死我!”
說完還拍著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
沒事就好,心一放下,我這怒火就上來了,抬腿就是一腳踹在胖子的屁股上。
“靠,你踹我幹嘛?”這小子還不服氣。
“你丫的就是一孫子,這是什麽地方,你給我玩失蹤,踹你是輕的,老子還想閹了你呢!”
胖子一看我真火了,沒敢再說什麽,陪著笑臉把我拉了過去,指著他旁邊的那根柱子,說:“哥們覺得這柱子有點怪,就研究了一下,沒注意,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我一把甩開他的胳膊,瞄了那柱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有什麽怪的,這裏不都是這樣的柱子嗎?”
“不是,不是,你看上麵畫的這人,看著老覺得眼熟!”胖子一看我不在意,急了,指著那根畫柱上的人像說。
咦?聽胖子這麽一說,我仔細看了看,還真看出點門道來。這根柱子上麵繪的是一名武將,麵色如焦,濃眉瞪眼,且一臉的腮胡,腰佩寶劍與箭。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眼熟?”胖子看我不出聲,推了我一把,焦急地問。
我有點樂,拍著胖子的肩膀說:“我也覺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敢情以前住你家的時候常看到他!”
“啥?”胖子一聽有點愣神了,“濤子你別耍我,丫的不知道死多少年了,還能上我家的門?”
“他是不想上你家的門,但經不住你年年去請啊!”說著我擺出個雙足八卦步的立姿,兩手上下護胸虛握,好象手裏持著什麽斧鉞之類的長柄武器。
胖子一看我這姿勢就明白了,“靠,丫的是門神!”
看胖子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覺得好笑,這都什麽眼神啊,人家換個姿勢就認不出來了,還眼熟,天天進門都看見還能不眼熟?
柱子上的這個人像畫的是尉遲敬德,這個黑臉漢子跟紅臉的秦叔寶,自唐以後,就被家家戶戶視做門神,繪像貼於門外以避邪祟。
這墓主還真有意思,弄這麽多柱子畫門……,不對,哪來這麽多的門神?有問題!
我心中一動,仔細打量起其他畫柱上的繪像,這麽仔細一看,倒真讓我認出不少人來:這一臉英氣的是衛公李靖、死撐著一張棺材臉的是鄭公魏征、白淨文秀愁眉苦臉的是梁公房玄齡……
這些家夥都是開創大唐盛世的一代英傑,名聲顯赫,多有畫像流傳,我還勉強認得出來,其他的還有好多,就完全認不得了。不過這也足夠讓我作出判斷了:
這柱子上繪的赫然是,名垂青史的淩煙閣二十四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