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過去的影像
於仕心中冒出一個疑問:石門外的三個無頭大漢,它們到底是固定在那裏守衛的崗防,還是專門衝著我來的殺手?回想一下,還真有點象是一早就埋伏在外麵,專等著自已出來的。
說到這裏,就有必要再提一下,之前曾講過,自從進入樹林之後,於仕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被人在暗處監視著的感覺,其實,直到現在為止,這種感覺都從沒消失過,可以說是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但於仕已經反反複複檢查過,卻始終無法找到原因,所以幹脆就把它忽略了,不管了。
該不會,自已進入樹林之後的一舉一動,真的全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吧?想到這裏,於仕馬上脊背生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點著油燭,於仕走出了石室。石門的外麵,原來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燭光太弱了,照不到十步之外,故兩邊的盡頭都看不到。該往那邊走呢?出於習慣,於仕決定向右邊走。
這條走廊高約一丈,寬約兩丈,整個的材質同樣都是那種“黃玉”,且不見任何拚接堆砌的痕跡。這就再次證實了於仕之前的猜想:這座皇陵的地宮位於一個巨大的“黃玉”礦之中,當年建陵的工匠挖空了玉礦作地宮,然後用取出之石在地麵上建殿樓。
走廓的牆壁表麵光滑,但不太平整,有很多大小不一凹陷,說明這裏的“黃玉”,也不例外的發生了一些(物理)變化。牆壁上畫著很多彩色壁畫,內容不外乎飛仙神獸,詳雲碧波之類,這對於仕來說已經不新鮮了。但最為特別的,是牆壁上每隔一小段距離,便掛著一盞小燈籠。於仕心生疑問:這地宮裏頭掛燈籠,它是純粹裝飾,還是另有用途呢?
如豆的燭光照著前路,走廊裏靜悄悄的,於仕的呼吸就顯得格外粗重,他當然知道,這種平靜絕不會長久,它隨時都可能被一些可怕的事物打破。
吱吱......
突然,於仕聽到前方有些聲音,而且這種聲音甚為耳熟,對了,就是當日在“迎君崖”之頂,巨形跪像的耳洞裏,那些藍色小光點發出的類似鼠叫的聲音。
果然,很快遠處便出現了很多藍色的小光點。它們正向著於仕迎麵飛來。於仕馬上停住腳步,連身體都不敢動。要知道,在這座神秘陰森的皇陵之內,任何的東西都有可能致人死命,這種小東西大概也不會例外。如果在走廊裏遭到攻擊,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所以,還是靜觀其變,盡量不驚動它們為好。
那些藍光點“吱吱”叫著,很快就飛到了眼前,於仕緊盯著它們,大氣都不敢出,右手緊緊握著竹劍,隨時準備揮劍自衛。
這回終於看清了,原來那些藍光點是一種很小的蟲子,它們扇動著一對透明的翅膀,身上散發出一圈藍幽幽的光,樣子和普通瑩火蟲有些相似,隻不過它們發出的是藍光,而且還會“鼠叫”。
讓於仕感到奇怪的是,那群“藍螢”(姑且先這樣稱呼吧),隻是不斷的從他頭頂飛過,並沒表現出一點要發動攻擊的樣子。但它們每經過一盞燈籠,都會留下來數十隻,紛紛鑽進燈籠裏,這樣,那盞燈籠很快就會亮起藍色的光芒,如此過了一陣,所有的燈籠都亮了起來,上百盞藍幽幽的燈籠,把整條走廊照得光如白晝。隻不過,這藍幽幽的色調,令這條走廊顯得更加神秘和陰森。
於仕縱然見多識廣,也不禁被眼前的奇景吸引。然而,接著還有更神奇的呢,那些燈籠開始慢慢變色,由原來的藍色,最後變成了橙紅色,與普通的燭火燈籠無異。那些“藍螢”,居然還會變色,真是古今未聞的怪蟲。
於仕心想:走廊的燈籠突然被變色怪螢點亮,那接下來呢,必定還會有什麽古怪的“東西”出現吧?
才剛想到這個問題,前方的遠處,就真的出現了一個人,他向著於仕慢慢走來,腳步輕虛,了無聲息。隨著距離漸近,光線又足夠,於仕很快就分辯出,此人是一位少女。隻見她頭束朝天髻,身著蓮花衣,衣著打扮十分怪異。但再看其容貌,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活活一個不食煙火的小仙女。
這個少女,會不會就是自已之前兩次見過,以及賴狗也提到過的騎馬少年?
那位少女走到離於仕還有五丈左右,停住,對著於仕微一欠身,道:聖王有旨,若你出得“離塵宮”(指的應該就是那個有蓮台的石室吧),便宣你金殿晉見。
她語音清脆,又冷若冰霜。
聖王?於仕心中一愣:什麽東東,是陵主人嗎?
請問姑娘,聖王是那位高人?為何要宣我晉見?於仕顧不得去啄磨對方的意圖,馬上躬身還禮,並用恭敬的語氣問道。
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裏,於仕也不敢太過隨意。
那少女沒有回答,甚至連一個正眼都不再給,隻冷冷道:你隨我來便是。說完轉身就走,根本不管於仕跟不跟來。
於仕緊跟著那位少女,一邊走一邊觀察她的雙腳,發現她走起路來腳後跟從來不著地,有如蜻蜓點水,似身無負重,給人隨時都會飄飄而起的感覺。憑經驗,這位少女應該不是鬼魅,當然也絕非常人了。於仕納悶:這座陵墓到底咋回事,怎麽淨出一些非人非鬼,不陰不陽的";東西";?
這時,迎麵又走來一行人,她們一個跟著一個,都雙手捧著一個碧玉盆,裝束打扮和帶路的少女一模一樣,也都是十幾歲的妙齡少女,都是一水兒的美若天仙。於仕默數了一下,她們總共有十人。
人未至,於仕就已經聞到一陣很濃的血腥味,等到從她們身邊經過時,於仕側眼瞧了瞧,發現那些碧玉盆裏裝的,竟是滿滿淌的鮮血。新鮮得可以感覺到陣陣升騰起來的暖氣。還讓於仕奇怪的是,那些少女對於仕這個陌生人竟然視而不見,麵無表情的就走過去了。
這些是什麽血?人血?那來這麽多的人血?難道......
於仕心頭猛然一震:難道,是無憂島島民的血?
想到這,於仕簡直有上去抓住一個審問的衝動,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絕不對衝動,現在情況未明,皇陵之內又凶險無比,如果貿然發難,無異於自求速死,這樣非但救不了人,連自已都會白白犧牲。
請問姑娘,她們盆裏裝的是什麽東西,她們要到那兒去?
於仕擠著笑問帶路的少女,那少女就好象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依舊目不斜視的走她的路。
於仕早料到對方會給他一個";冷屁股";,問了也是白問,便不再說話,隻邊走邊回頭去看那十個少女動向。
那十個少女一直走到那間蓮台石室的門前,就停住了,然後陸續走了進去。
於仕心中疑問叢生:她們帶這麽多的鮮血到裏麵,到底想幹什麽呢?會不會和那個";怪洞";有關呢?於仕一時陷入了沉思......
突然,於仕感覺自已撞到了一樣軟綿綿,輕飄飄的東西,他一驚,馬上轉回頭來。
於仕看到一張全無血色,毫無表情,卻又美麗無比的臉。是那個帶路的少女,她正看著於仕,一雙水汪動人的眼睛,隱隱透著一股殺氣。老實說,這樣一種殺氣,絕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十幾歲的少女的眼中,何況,還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於仕馬上明白,剛才是自已撞到她了。他連忙賠著笑說:剛才在下失禮了,還請姑娘莫見怪。
到了,你在此候著。少女冷冷道。
前麵有一個門口,這個門口十分高大,比走廊足足高出一倍,寬度則有一丈餘,門的兩邊各豎有一根連牆盤龍大柱,門頂上還築了一道飛簷,整個顯得氣派不凡。
大門後麵是一條過道,不長,隻有三四丈,於仕往裏瞧了瞧,裏麵燈火通明,可見得雕欄玉砌,金階幃帳。雖不能盡窺其全貌,但也可由此推斷,裏麵一定是無比富麗,極度堂皇。
隻見那少女緩步走到金階之下,雙膝下跪,上身幾乎伏到了地麵,然後高聲稟報:啟稟聖王,人已經帶到,現在殿外候旨。
宣!幃帳之內傳出一把清脆如銀鈴的女聲,要不是在陵墓裏頭聽到,那真算得上十分悅耳。
遵法旨!少女領命起身,但仍然麵向幃帳,上身還深深躬著,慢慢的才退了出來。
於仕見狀心想:那帳子後麵是何方神聖啊?好大的派頭!
聖王宣你晉見,隨我來。少女對於仕說,然後領著於仕走進了金殿。
一踏進金殿,於仕雙眼就被狠狠晃了一下。金碧輝煌!再沒有比這更適當的形容詞了,整座金殿皆是“黃玉”所建,在燈光的映照之下,更顯得熣燦生輝。
金殿之內十分寬敞,高過三丈,長寬都有十餘丈,殿內卻沒有一根柱子,蓋因此殿也是整個挖空了建成,所以不設柱子仍可十分堅固。不過,於仕觀察了一下地麵和牆壁,同樣發現有很多坑窪不平的地方。現在幾乎可以斷定,整座皇陵,包括明殿,地宮,都在發生著原因不明的(物理)變化。
這座金殿的精美絕倫就無需再細表了,其實最引人注目的是金殿的殿頂,它呈圓弧形,中心處懸掛著一個巨大的圓形燈籠,大的估計十幾個人伸手都圍不攏。光是這個巨型燈籠發出的光芒,就足以把整座金殿照得亮亮堂堂。
再說金殿靠裏十丈左右,有一座十二級,高約一丈的金階,其後由殿頂及地掛著一幅黃色的薄帳,透過這幅薄帳,可見到帳後有一把巨椅,上麵端坐著一個人影,想必就是那個什麽“聖王”了。
那少女領著於仕來到金階之下,又下跪伏身待命,當她側目看到於仕腰杆直直地站著,還東張西望,馬上就斥將過來:大膽,在聖王麵前,還不下跪?
於仕馬上笑道:在下一介莽夫,打小隻知道跪天跪地跪爹娘,從沒聽過還要跪什麽聖王的,所以,請恕我入鄉不隨俗,在下是不會跪的。
帳中人輕哼了一聲,說:無知小兒,好大的口氣,你現在不跪也罷,日後自有你搶著跪的時候。
帳中人竟然把於仕稱作“小兒”,這讓於仕聽了覺得有點怪怪的。
帳中人又說:你已經通過了本座為你安排的考驗,順利來到金殿晉見,說明你是個難得的人才,現在本座就把你收入我“素心聖教”,此乃至上榮耀,且有無量前途,你以後須對本座和本教忠心不二,躹躬盡粹,死而後已。
帳中人這番話,著實讓於仕有點哭笑不得,明明要人家當走狗,還整出個“至上榮耀,無量前途”來,好象上輩子欠了她似的。但同時,於仕更多的是驚訝:“你通過了本座為你安排的考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自已剛上島就已經被盯上了?纏龍塔頂以及石室外的無頭大漢,都是這個“聖王”特意安排來考驗我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她故弄玄虛,想唬我?
於仕試探道:你說在下通過了你安排的考驗?是什麽意思?在下不太明白。
這回帳中人沒有說話,於仕也隻能靜待答複。金殿之內一時寂靜無聲。
吱吱......
是金殿頂上傳來的聲音,於仕抬頭,隻見那個巨型燈籠正開始變色,由橙紅色慢慢變成了藍色,藍幽幽的光填滿了整座金殿,使它變得陰森詭異起來。帳中的人影仍舊靜靜坐著,不知這個“聖王”,又要玩什麽花招。巨型燈籠裏不斷飛出米粒大的藍光點,也就是那種變色怪螢了,它們從燈籠出來後,都紛紛飛向幃帳對麵的巨牆,飛到巨牆後就粘在上麵不停蠕動。
從巨型燈籠裏飛出的怪瑩數量極多,整整覆蓋了一片大約兩丈見方的牆麵,之後它們就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再動了,看上去就象一塊巨大的藍水晶。
於仕正一頭霧水的時候,那塊“藍水晶”忽然響起了陣陣的海浪和鈴鐺聲,緊接著,它的表麵竟然顯現出一段影像。於仕馬上驚訝得張大嘴巴,傻眼了。
波浪起伏的海麵,有一個木伐,木伐上有三人,其中一個手扶著撐杆,撐杆頂上金光四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金光罩.......
這,這不就是自已和顧順,顧小姐在海上用“九轉金陽”對抗“鬼鑿船”時的情景嗎?怎麽會在這裏看到?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眼前所見,已經遠遠超出了於仕的理解能力範圍,他甚至懷疑,自已是不是在做夢?
接下來,“藍水晶”表麵的影像不斷在變換:攀登“迎君崖”,在顧家大宅屋頂和顧順,顧小姐談話,跟蹤莽屍,天變之後進入樹林,逃避神秘人的攻擊,遇見賴狗......及至在纏龍高塔頂和蓮台石室內與無頭大漢激戰。總之,從於仕用“九轉金陽”與“鬼鑿船”對抗開始,直至蓮台石室激戰無頭大漢,其間所有的經曆,都被那塊“藍水晶”一一重現。
於仕此時終於明白,怪不得自從進入樹林之後,就一直有種被人在暗處監視的感覺(作者按:為什麽在進入樹林後才有這種感覺呢?因為進入樹林後,於仕必然會特別注意有無敵人在暗處埋伏,這就比較容易感覺到被監視。而在進入樹林之前,他並沒有這個意識。),原來是這種“怪螢”,它們一直在跟蹤著我,並同時把影像傳遞到這裏讓“聖王”過目。這些“怪螢”的作用,遠不止變變色,充充燈籠。換句話,它們就是“聖王”的千裏眼,順風耳!有了這種”怪瑩”,她就算深藏於地下,也可盡知島上甚至島外的情況。
很可怕,也很可笑,於仕覺得自已很可笑,還以為是靠著自已的本事闖進來的呢,原來隻是多虧人家在半攔半放著,毫無疑問,要是這位“聖王”不樂意,別說來到這裏了,就連皇陵的明殿,他都根本沒機會看到。
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帳中人終於說話了,語氣中充滿了嘲笑和得意。
她處於絕對的強勢,能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中,當然有足夠驕傲的資本。
於仕說:有些在下是明白了,但有些卻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還可以再問。帳中人說。
於仕說:在下不明白,在下隻是一個懂些三腳貓功夫的小人物,何勞您費心思為我安排那麽多的";考驗";?您老人家到底想在我身上打什麽主意?
哈哈......帳內響起一陣嬌笑,媚意無窮銷魂蝕骨,足以令天下男人心笙動搖,想入非非。但可惜,是在深埋地下的陵墓裏頭聽到,於仕隻覺得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是涼嗖嗖的。
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帳中人止笑又言:不錯,要不是本座處處給你留出一條生路,你就是再多十條性命,也絕不可能活到現在。本座看到你在海上與";水虎";(即鬼鑿船)大軍拚鬥時所用的法器,它叫";無量九轉金陽";,乃是隋朝第一玄門大派天機門的鎮山之寶,本來是有兩串的,一串毀於戰火,別一串則隨著天機門的衰亡而不知所蹤,";無量九轉金陽";乃是玄門至寶,法力無邊,它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凡人不禦";(控製),而你居然能把";九轉金陽";的法力發揮到極致,說明你是有";仙根";的,你雖然本事不大,但卻有";仙根";,這才是最難得的。
於仕聽到這裏不禁苦笑道:可惜啊,它最終還是敵不過滿海的怨魂惡鬼。
帳中人說:這個你倒不必太謙虛,若非本座及時發現,盡遣拱衛無憂島水域的數十萬";水虎";合力與之拚鬥,恐怕是攔你不住的。如果讓你把這件法器帶上島來,那將會是個不小的麻煩。雖然,你之所以能大難不死,全因為那條臭魚在最後關頭救了你,但本座對你的手段和膽略還是相當欣賞的,於是就有了把你收入聖教的打算。
聽到這裏,於仕算是徹底服了,當日下海之前,他仗著身懷法寶,可謂信心十足,滿以為萬無一失,怎料那些";鬼鑿船";凶悍強大的程度遠遠超出了預想,最後不僅賠了";九轉金陽";這件稀世之寶,連自已的小命都差點給搭上了。當時他已經覺得蹊蹺,那些";鬼鑿船";不僅數量龐大,而且攻防進退都甚有章法,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就已經懷疑,是不是有一股強大的邪惡力量在背後操縱著那些";鬼鑿船";。現在,當日的猜測被完全證實。帳中之人,便是其幕後的操縱者,一個隱藏世外的大魔頭,她深居於地宮之中,卻仍然能操縱遠在百裏之外的龐大";鬼鑿船";群,其法力之高,光是想一想,就已經令於仕感到絕望,麵對這種級別的對手,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既然已抱了必死之心,那好歹要盡量死個明白吧,於仕對帳中人說:聽你的言下之意,之所以不殺我,是想把我留為已用?
帳中人說:不錯,本座已在此修練千年,不日便可功成出關。到時統率我素心聖教,兵發無憂,先奪沿海,再圖中原,最後盡取九州,本座就是天下之主。而你的任務就是,先行打入百姓黎民之中,宣傳聖教教義,廣收教徒,不斷壯大我聖教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