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緣起緣滅
我昏昏沉沉像是在做夢一樣,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聲音,也許隻是幻覺,或者是自我編織的夢境。
接著北山居士蒼老的聲音傳來了:“他沒什麽問題,就是有些累了。”
玉瓷的聲音:“您覺得怎麽樣?”
一個“您”字,讓我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蘇紫衿的情形,不對,這是蘇紫衿的聲音,不是玉瓷。
北山居士說:“我輩講究天緣、地緣、人緣。天緣取象與天,望氣觀星,看是否有異兆出現,此為合天之德;地緣要尋地脈靈氣,在穴眼靈氣聚集之處修煉才能事半功倍,終有所成,這是順地之道;人緣需要找悟性高,剛直不阿,有大毅力、大誌願、大勇氣之人,心性、涵養、德操方麵都滿意,師徒之間能夠心領神會……”
聲音越來越模糊和遙遠,我想要努力保持清醒,卻一直往黑暗中沉陷,最終完全沒有知覺了。
……
“快醒醒,快醒醒!”
我聽到了萌萌的呼喊,接著聞到了一股中草藥的氣息,睜睛一看,原來我躺在一個山洞的石**。這個山洞約五六十平米,最高的地方離地約十米,洞內有石床、石桌,最妙的是洞頂有一個地方投射進了一股天光,照亮了山洞裏麵。離我不遠的地方有一小堆柴火,火堆上架著一個陶土罐,冒出騰騰熱氣,山洞似乎也因這一小堆火比較溫暖。
“這是在哪裏?”我問萌萌。
“看著像是山洞啊。”
這不是廢話嗎?我想問的是這是在哪兒,我為什麽在這兒。不過這個不需要問了,我的記憶迅速回歸,昏迷之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我隻差一步就爬到了崖頂,北山居士把我拉上去,好像還聽到了他跟另一個人說話……
我心中一震,蘇紫衿!難道蘇紫衿沒有死,被北山居士救到這兒來了?
我跳了起來,想要跑出去找北山居士,沒想到他已經在洞口出現了,麵帶微笑望著我:“看來你的身體已經基本恢複了,但還是要把那些湯藥喝下去。”
我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不喜歡講俗禮和客套,也不需要說謝謝,直接問:“蘇紫衿在哪裏?”
北山居士道:“死了,那天掉下懸崖就死了。”
“不對,我昏迷中聽到了她的聲音,她一定就在這裏。”
“哦,那你可以去找一找。”北山居士很平靜地說。
我想要往外走,但沒有邁動腳步,他讓我去找,肯定就是找不到的。我說:“求前輩讓我見她一麵。”
北山居士說:“你把‘情’字看得太重,念念不忘,以致於顛倒夢想,把虛幻當真實了。”
“這……”我努力想要記起昨晚的事,卻越想越模糊,就像做夢一樣,清醒之後很快就會忘記細節,隻知道曾經夢過這一回事。我隻好求助於萌萌,“萌萌,昨晚是蘇紫衿在我旁邊嗎?”
萌萌道:“我現在沒有眼睛沒有耳朵,你看到聽到的我才能看到聽到,你迷糊了我也迷糊啊!好像昨晚是有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也許她那時在這裏,但現在不想見你已經走了。”
我馬上問:“為什麽不想見我?”
“她被火燒了,還掉下懸崖,也許變得很醜,所以不想讓你看到。”
我恍然大悟,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我正想再問北山居士,他已經瞪著我,眼光有如利箭直刺入我腦海,聲音直震我耳鼓:“相識是緣起,離別是緣盡,若是有緣自然還會再見,若是無緣又怎能強求?”
我心中狂震,是啊,我不能愛她不能接受她,找到了她又怎麽樣?可是她為了救我受了傷毀了容,我又怎能不管?現在她一定很痛苦和自卑,甚至不肯見我,此刻她多需要安慰和關懷……
北山居士道:“有開始就有結束,不論是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總歸是結果,你若要再把結果當成開始,那就是自找麻煩,庸人擾。”
我已經可以確定,昨晚一定是蘇紫衿,而且她希望北山居士收我為徒,所以北山居士才會對她說那些話。北山居士說她“死了”,那是要斷絕過去,重新開始的意思,她是絕對不會再見我了。
相識是緣起,離別是緣盡,若是有緣自然還會再見,若是無緣又怎能強求?北山居士的話在我腦海中一遍又遍響起,漸漸的把我的心結給解開了。
我不再多問,用破布墊著把土罐裏的藥湯倒進一個同樣質地的陶土碗裏,一邊吹晾一邊喝,同時在猜測北山居士是否會收我為徒。他昨晚沒有直接回答蘇紫衿,而是天緣地緣之類說了一大堆,應該是我不符合他的要求。
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個平凡的人,出生時沒有天傾東南地陷南北,也沒有紅光衝天滿室異香,走到哪兒都不會電閃雷鳴風雲變幻,所以這個“天緣”是肯定沒有的。什麽龍脈靈穴之類,我完全不懂,沒有找到的希望,地緣估計也沒希望了。最後一個人緣我也是不太合格的,談不上什麽高尚偉大,甚至有些拖泥帶水,大概就昨晚爬上來這個壯舉馬馬虎虎可以看,結果又差了一步沒到。
三緣不齊,北山居士應該不會收我當徒弟的,但蘇紫衿放心走了,那麽應該是北山居士答應了她什麽。
“喝完了把外衣脫掉,到外麵來。”北山居士說著先往外走了。
我應了一聲,剛緊把藥一口氣喝進去,然後脫衣服。這麽冷的天,脫衣服幹什麽呢,不會是冬泳吧?
把衣服脫掉後,我驚訝地發現傷口上塗有草藥汁,已經有些愈合了,那麽我就不是睡了一夜,有可能是睡了一天兩夜甚至更久。如此一來,我就是想在附近找蘇紫衿也不可能了,她都不知走了多遠了。
我隻穿著一條短褲走出山洞,外麵沒有下雪,天空晴朗,但地麵已經鋪了厚厚一層,冷風吹來就像千萬支鋼針往皮膚裏麵紮。我本能地閉住毛孔,運功抵搞才能強撐著。
山洞外麵不遠就是懸崖,北山居士站在懸崖邊,長發長須在寒風中飄揚,有如一株古鬆迎風,憑由枝葉搖晃,樹身屹立不動。
我頂著寒風站在他旁邊,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再冷也隻能咬緊牙關。
過了好一會兒,北山居士才開口:“你來對麵的山上住時,我就注意到你了,雖然與匪徒同居,卻能潔身自愛,不為美色所動;殺孽雖重,悲痛狂怒之時還有一點憐憫之心;心智靈巧,能謀能斷,真誠守信,不畏艱難,更難得的是能自悟自練,打下不錯的基礎,也算是可造之材。”
如果按照電視電影裏麵的劇情,我現在要立即跪下磕頭,高呼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但剛才我已經在心裏分析過他收我當徒弟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隻是平靜地問:“前輩的意思是願意指點我劍法嗎?”
北山居士轉頭望向我,眼中帶著笑意:“你已經猜到我的心意了,省了我多說,你凡心太重,待不了多久的,這就開始練功吧。”
我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他,也就不需要瞞他,反正他肯教我就行了,收不收徒無所謂。
北山居士念了一段口訣,我聽起來挺順溜,聽一遍就基本記住了,但意思似懂非懂。接著他開始具體講解並示範,先是麵向東方,雙腿略分,身軀自然挺直,全身放鬆。接著用鼻子深吸一口氣,要直吸入丹田中,然後全身崩緊,像是子彈發射一樣把這口氣噴出來,要勁急細長。這一口氣非常重要,就像是出劍一樣,同時眼睛要神光凝聚,專注於一點。
開始的時候就是練呼吸,練眼神,練意誌。我已經有了練功的基礎,所以他解釋之後做起來不難,練了幾遍感覺就摸到門道了。不一會兒太陽從東邊升起了,他叫我盯著太陽看,開始時眼神散渙,隻看太陽外圈的餘光,感覺太陽越來越大,然後眼光往中間聚集,感覺太陽越來越小。這麽來回幾次之後定住眼光看,感覺距離太陽越來越近,然後猛地一收,把所有光芒所有感覺都收入眼內。在看太陽的同時,還有之前的呼吸配合,把吸進去的“太陽”與氣息疾噴而出……
練了一個小時左右,北山居士叫我回去休息,在休息的時間裏可以繼續練我以前的功法。築基的功夫分為采氣、煉氣、養氣三步,我以前自己練的就是一種采氣的基本功,沒有必要再換別的方法。現在練的算是煉氣,把自己的精氣神融合為一,但同時也包含了“采氣”在內,采的是日月精華。
我打坐了一會兒,北山居士給我送來早餐——一些植物的根莖和樹葉熬的湯。我早就餓了,饑不擇食,拿了就往嘴裏塞,吃了好幾口才發現有的苦有的澀,沒有一樣是好吃的,但也不算是太難吃。
吃完了早餐,北山居士又出現在洞口,手裏拿著兩支新削的木劍:“到外麵來練劍,把外衣脫了。”
額,他老人家是特別欣常我的體形,還是有虐待傾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