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命打擊
隔了一天,半夜我再次去找劉一鳴,結果發現他又換地方了,附近都是那種小別墅的戶型,單門獨院自成一家,建築之間距離較遠。
大廳裏設了一個法壇,香案上供有桃木劍、招魂鈴、小彩旗、銅盆之類。一個道士在法壇前盤腿而坐,四五十歲,穿著八卦袍,蓄著半尺來長的胡須,容貌端正,精神健旺,神氣內斂,頗有修道者的氣度。劉一鳴坐在距離道士不遠的沙發上發呆,神情疲憊,沒有以前那麽生猛了。
我再看其他地方,別墅內沒有別人了,劉一鳴已經知道了我的目標是他,其他人在他旁邊反而礙手礙腳的,所以老婆孩子都沒帶來。
這個道士身上發出來的光與普通人不同,普通人發出來的光是發散的、不規則的,頭頂最亮,雙肩次之,腳下最暗。這個道士身上發出的白光是均勻的,像一個蛋一樣罩住了全身,另外在他的腹部還有一小團更亮的金光,從光團中分散出一股細細的金光,往下到達**處,再沿著他的脊椎向上,到了頭頂從前麵落下來,斷斷續續點點滴滴,有些像是液態的,最終又流回腹部的光團中,在體內形成一個循環。
我有些吃驚,根據一些玄幻小說的說法,道士是能練成金丹的,莫非他腹部的金光就是金丹?
以前我完全不相信人能練出什麽內丹,因為我是一個外科醫生,對人體結構非常熟悉,並親手切開過很多人的腹部,從來沒有見到“內丹”、“金丹”這類東西,腫瘤倒是不少。但現在我已經見到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可以從我們的語言、風俗、傳說故事中得到對應。比如“火冒三丈”、“怒氣衝天”,從人類的角度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解釋的,從鬼的角度根本不需要解釋,就是對實際情況最貼切的描寫。那麽我就有理由相信,“金丹”也是真實存在的,隻是肉眼看不見。
或許這個道士還沒有結成真正的金丹,還介於氣體和**之間,但這已經說明他是真正的修道者,是有真本事的,殺我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我就這樣放棄報仇嗎?對於一個已經沒有了肉身的人來說,意念變得更敏銳,情感被大幅放大,這種仇恨是無比強烈的,無法忍受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縱然明知是飛蛾投火也在所不惜。
恨烏及屋,我開始恨那個道士,你既然是高人就應該是辨是非,為什麽要維護惡人,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可能是我的仇恨產生了強烈陰氣波動,那道士感應到了,猛地睜大了眼睛望向我這邊。罩住他全身的淡淡光芒瞬間變強了十倍以上,並從白色變成了金色,更可怕的是他的“眼光”真的是光柱,兩眼射出的光柱足有一兩米長。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神氣最容易放外的地方,修道者把精、氣、神合為一體,凝而不散,所以猛地瞪眼時,能量就投射出來了,而大部分能量在我看來就是各種顏色的光芒,所以這也不算太奇怪。
道士掐了個劍訣快速念了幾句咒語,往自己額頭上一按,額頭內又有一團金光亮起,狀如豎立的眼睛,光芒四射。
我更加驚駭,這道士竟然有第三隻眼睛……哦,對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眼吧?
道士的嘴巴沒有動,聲音在我心中響起:“你是哪裏來的怨靈,為什麽要纏著我表弟?”
表弟?
道士是用意念與我交流,不知不覺用了“我表弟”這個念頭,指的就是劉一鳴。我非常震驚,劉一鳴居然有一個這麽牛逼的表哥,那我還怎麽報仇?胳膊肘不會往外拐,他肯定是站在劉一鳴那邊的,那麽我跟他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他殺了我,我要報仇!”我恨恨地說。
道士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你把情況告訴我,我給你們調解一下。”
我心中冷笑,弄清了我的情況然後斬草除根,我豈會上他的當?我堅定地說:“他不死,我就不會罷休,沒有調解的可能。”
道士歎息一聲:“我知道是他殺了你,否則你不會纏著他。但你已經死了,就是殺了他你也不會再活過來,不如我超度你往生善道,再叫他對你親人做些補償,責他悔過向善,這樣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嗎?”
我毫不客氣地問:“要是你被人陷害並殺了,你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嗎?”
道士大皺眉頭:“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再挽回,隻能商談解決的辦法。”
“你是他表哥,當然是幫著他,這沒什麽好說的。”
道士說:“我與他是遠房親戚,並且已經出家,一切世俗關係都已經斷絕,我今天確實是以公正之心來調解。量你區區一怨靈有何能奈,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你魂飛魄散,若是真要偏袒他,直接就把你滅了,何必跟你囉嗦?”
“哈哈……”我放肆狂笑,“老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殺人償命這句話?你要是真的公正,現在就把他殺了,否則你就是在偏袒他!你明明是自私的,卻又要說得這麽堂而皇之,可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與他是一丘之貉。”
道士大怒,猛地跳了起來,發出了真實的聲音:“我心懷慈悲,好意勸你,你卻不識好歹!不論你有什麽冤屈,擾亂人間便是不該,除魔衛道,維護人間秩序乃是我輩本職,我就是滅殺了你也是合理合法!”
劉一鳴嚇得也跳了起來:“他又來了?不要跟他廢話,快殺了他。大前天晚上他附體到我媽身上差點掐死了我兒子,前天晚上猥褻我老婆,昨天晚上讓一條狼狗發狂差點咬死了兩個和尚,跟這樣的惡鬼有什麽好說的?再不解決他,一定會弄出人命來!”
道士也動了殺機,他實在太強大了,我對他的畏懼蓋過了憤怒,急忙轉身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住小命再找機會,這道士再厲害,總不能永遠跟著劉一鳴吧?
道士又開始念咒語,並焚燒一張符籙,念什麽聽吾號令,速往擒來,不得有誤,急急如律令之類。我感應到了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向我快速靠近,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被抓住了後背提起來,下一秒鍾已經被按在法壇前的地上,巨大的壓力讓我連動都無法動一下。
把我抓回來的是一個古代武將打扮的“人”,完全由金光凝成,全身甲胄,高大強壯,威嚴神聖。他沒有肉身不是活人,顯然也不是鬼,能力又如此之強,難道是神仙?我x,這道士居然能差遣神將!
道士說:“你如此凶惡,擾亂人間,又不肯接受超度,那我隻能請本地城隍將你拘禁,送往地府,一切是非恩怨,冥王自有公斷,作出處置。”
“假公濟私,助紂為虐,你這個老雜毛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我咆哮咒罵,什麽都顧不上了。
道士沒有理我,提筆沾了朱砂在黃紙上寫寫畫畫。我以前是不相信有什麽城隍的,現在看來是真的有,城隍應該就是專門管幽冥之事的地方官,道士寫的符籙就等於是“引渡”的公函。我要是被交到城隍手裏,就像是逃犯被抓住,再也別想自由行動,更不要說找劉一鳴報仇了。
“不——”
我憤怒咆哮,無邊的怨恨和怒火化為力量,不惜一切舍命一掙……我的身體是由陰氣、戾氣和少量人類精氣形成的,不像肉身那麽牢固,在我絕決又猛烈的掙紮之下,身體分裂了,一部分留在神將的手裏,我的意識和一部分身體脫離出來。
分裂後的身體同樣還是完整四肢,隻是能量損失了很多,被撕裂的痛苦無法形容,但這一切我都顧不上了,竭盡全力狂奔。
道士丟下筆,雙手結成一個法訣打向我,我感覺像是被炮彈打中並爆炸,炸得粉碎。金甲神將緊跟著追到,華麗麗一劍劈下,有劈石裂山之勢。
我能量的身體已經破碎了,隻剩下些許不甘的意識,這一點意識即使以鬼神的眼光來看也是不明顯的,似有似無,無物可憑,所以金甲神將威力極大的一劍倒是沒有再對我造成明顯傷害。道士的法訣和金甲神將的攻擊造成了很大的靈力衝擊波,把我一縷殘念拋飛很遠,恰好這時起了一陣大風,我身不由己隨風而去,****悠悠,恍恍惚惚,無處著力。
我這時的狀況比剛死時還要糟糕,不僅沒有一點能力,連意識都是不完整的,僅僅是一縷不甘心不放棄的怨念,遇到一點兒磁場、力場衝擊都會消散。這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我不甘心,可是就算回複到最佳狀態,我連那個道士的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我怎麽報仇?心理的打擊,比身體受到的創傷更嚴重,我看不到一點點希望。在我生前聽過的所有故事中,妖魔鬼怪都是鬥不過和尚道士的,他們代表了正義和人類的秩序,妖魔鬼怪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而今我成了怨鬼,成了人類的敵對邪惡一方,難道就沒有什麽強大的存在,為孤魂野鬼主持公道嗎?
誰為鬼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