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鳴蛇
我盡可能放輕腳步,慢慢地往前走,連呼吸都不敢太粗重。
不需要任何光源,我可以看到五六米遠,所有一切都沉浸在幽暗深藍的色調中。以我的醫學常識,眼睛是看到物體表麵反射的光芒,經過神經元傳遞到大腦,再經過大腦分析才能看到東西。這裏沒有任何光源,為什麽我能看到東西已經無法解釋,也許這是一種感應能力,不是眼睛在起作用,或者是我的眼睛已經具有了某種動物的特點。
洞穴往下傾斜,前進了幾十米,石壁的樣子起了變化,岩石有明顯層次和流暢的曲線,有的地方表麵光滑得不可思議,就像這兒的岩石曾經熔化流動,然後又突然冷卻凝固。我有些疑惑,這是某種怪物噴出來的火焰融化的?還是這兒曾經是火山口?
再往前走了一段,洞穴變得更大,高度超過了十米,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米以上,石壁曾經熔化流動的痕跡更明顯。我不是地質學家,說不出這是什麽種類的岩石,但我能肯定這個山洞曾經經曆過足以熔化岩石的高溫!
在光滑的石壁上,有許多爪印和刮蹭的痕跡,有的劃痕有三厘米寬,近十厘米深,長一米以上,觸目驚心,從這些爪印完全可以想像出巨獸的爪子有多可怕。在一處地麵有泥沙的地方,我看到了巨大條狀身體拖壓出來的痕跡,以及一些不完整的腳印。從壓痕的寬度和弧線來判斷,巨獸的身軀直徑可能有一米,還有可能這隻是它的尾巴在地上拖出來的痕跡。
我的心呯呯狂跳,從看到的這些痕跡來判斷,巨獸會噴出可以熔化岩石的火焰,有強壯尖銳的爪子,有直徑一米以上蛇狀的身體或一條長尾巴……我擦,難道是傳說中的火龍?隻有傳說中的火龍才具備這些特征。
我不相信這裏會有一條活生生的火龍,但這條巨獸的可怕程度可能不遜於火龍。我要是被它撞上了,先吹一口氣變成烤全人,再囫圇吞棗一口吞下,真的連渣都沒有了。恐懼勝過了好奇心,我不想再往前走了,但就這麽放棄又有一點兒不甘心。
極目往前看,不到十米處有一個拐彎,我決定走到拐角處往前看一眼,不論有沒有看到巨獸都往回走。
貼著石壁輕手輕腳來到拐彎處,探頭往前看去,山洞中空曠安靜,沒有什麽巨獸,但地麵上有一些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東西薄薄一層貼在地麵上,很長很規則,看著像是一匹布攤在地上,順著地勢前進。由於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帶著黑藍色的色調,而且距離較遠,很難說出它是什麽顏色的。
我一動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那東西沒有動過,也沒發出一點聲音,應該是一件沒有生命的東西。我壯了壯膽,小心翼翼向前走,漸漸看清了那件東西,盡管知道它不是活物,還是一陣陣頭皮發麻背上發冷。
這是一張皮蛻,就像蛇成長時脫下來的皮。這張蛻有明顯的蛇類特征,是蛇狀的身軀,全身都有鱗甲,因為頭部不完整,尾部有些收縮在一起,無法準確判斷它的長度,初步估計有十米左右。比較完整的是它的中部,相對於蛇類來說,它的前段比例過於粗大了,直徑有一米左右,但沒有看到腿爪部位的皮,倒是前段背部有些東西,看起來像是翅膀。
蛇類有翅膀嗎?在我的記憶中沒有,由於這個部位的蛇蛻隻有連接著背部的一小截,破碎不完整,我無法確定是不是翅膀,有多大。這絕對不是火龍,也不是西方的龍,可能是一條有翅膀的怪蛇!按生物進化規律來說,躲在地下深處山洞裏的蛇類,不應該長有翅膀,但它有蛇類的習性,大約十天前它吞食了黑山和鐵犁頭,飽食之後睡眠或休息,然後脫皮長大,這是蛇類的特點。
也許這是惡鬼界特有一種蛇,我對巨獸的好奇心已經消失了,隨之而來的則是恐懼,它一定就在附近,並且現在很需要新的食物,留在這裏隨時會被發現並吞吃。我不敢發出聲音,輕輕後退了幾米才轉身往回走,攝手攝腳像個小偷似的。
沒走多遠,前方出現了火光,我吃了一驚,怎麽會有人進來了?我靠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麵往前看,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兩個人舉著一支火把,縮著頭彎著腰,戰戰兢兢像走雷區一樣慢慢向前進來,拿著火把的人竟然是吳開山!
我暗叫糟糕,這裏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我不往後退就會被發現,往後退則會被怪蛇發現一口吞吃。也許不需要我後退,火光和腳步聲也會把怪蛇驚動,首先遭殃的也是我!
情急之下我突然來了靈感,轉身以輕快的腳步前進,顧不上惡心抓起地上的蛇蛻頭部,雙手舉高撐開,然後迎著吳開山跑去。
吳開山兩人沒有夜視能力,全憑火把照明,看不太清楚遠處的東西,而且緊張到了極點,猛地見到一個巨大的東西衝出,立即嚇得轉身狂奔,跌跌撞撞,哪裏還敢回頭?一轉眼時間,他們就跑得沒影了,連火光都看不到了。
我停步側耳靜聽,後麵遠處傳來一連串“邦邦”聲響,像是兩根空心的硬木頭在敲擊,快速而急促,並且聲音急速接近,越來越響,有震耳欲聾之勢。我嚇得腿都軟了,怪蛇的速度快得驚人,我很快就會被追上,往前跑絕對沒有活路。可是不跑還有活路麽?我咬了咬牙,就地撲倒,把拖帶過來的蛇蛻蓋在自己上麵。現在隻有賭一把了,賭它的視力不是很好,這張蛻上麵的氣息可以掩蓋我的氣息。
邦邦之聲急速而來,震人耳鼓,同時還伴隨著破空聲,地麵在微微震顫。雖然沒有看到,但我已經可以確定這怪蛇是有翅膀的,邦邦聲就是它的翅膀發出來的。我臉朝下一動不敢動,屏住了呼聲,聽到滑行的沙沙聲來到我身邊。邦邦聲停止了,但翅膀扇風的聲音還在,漸漸緩慢。
我緊張得心髒都差點從喉嚨裏蹦出來了,毫無疑問怪蛇正在觀察著我,要是發現了我是活人,肯定會一口把我吞下。它的翅膀不是用來飛行的,而是用來前進時扇風助力,所以速度極快,沒有人能在它麵前逃脫。
過了幾秒鍾,它的身體開始扭動,翅膀扇動聲漸漸遠去,沒有再發出“邦邦”聲。我暗鬆了一口氣,它沒有發現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地底黑暗中的怪物,大多視力退化,靠震動或嗅覺來捕食,剛才一定是我們奔跑的聲音驚動了它。現在蛇蛻的氣息蓋住了我的氣息,吳開山兩人已經跑遠,所以它又回去了。
我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確定怪蛇已經遠去了,這才拉開蛇蛻坐起來。細看手中的蛇蛻,上麵有粗大的鱗甲紋印,厚度相當於粗布,柔軟堅韌可以折疊,要不是帶著一股腥臊味,用來做一件皮甲的衣服還不錯。
也許以後還會用得上,我拔出綁在小腿上自己磨製的短匕,選擇蛇蛻中段背部最結實完整的地方開始切割。粗劣的匕首正麵來回切了幾下,居然沒能切破蛇蛻,我隻好從它腹部的裂口切入,橫對著軟皮來回拖動切割,這樣才能切斷。
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我才割了三塊皮,一塊用來圍在腰間,長可及地,加上一條繩子可以當裙子穿;一張用來披在肩頭,像短披風可以包住上半身;還有一張用來包住頭部,在眼睛和鼻子部位挖出小孔。粗糙是粗糙了點,可我也隻有這樣的縫紉手藝了。
做出蛇皮套裝花了不少時間,我原路返回,快到有石像的洞窟時,找一處石壁裂縫把蛇皮套裝折疊好塞進去。
回到住宿的地方,隊友們東倒西歪,死氣沉沉。馮文軒躺在角落地上,趙日天坐在馮文軒旁邊,對我招了招手。
我走過去,見馮文軒氣色不對,不由心中一沉:“怎麽了?”
趙日天道:“發燒了,要是再沒水喝他肯定挺不住。”
我默然無語,蹲下身摸了一下馮文軒的額頭,非常燙手。他的嘴唇嚴重幹裂,沒有一點血色,全身皮膚卻有一種異樣的紅色,不知道是不是高燒引起的。
趙日天低聲問:“你去哪裏了?有精神別亂跑,想想辦法救你朋友吧。今天派了兩個人去取水,又撞到了怪物,差點丟了命,那邊是沒有希望了……”
換了是別人渴死了我不管,馮文軒是我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朋友,他就像這個黑暗世界中的微弱的火光,讓我相信還有善良和友情存在,讓我心中最後的善良和仁慈不被殘暴和殺戮控製。我不能坐視不理,我要去取水救他!
我對那條怪蛇已經有了較多了解。隻要我的腳步足夠輕,沒有打火把,它不一定會發現我。它的行動雖然非常快,但發怒時會先發出巨大的邦邦聲,這是它用來嚇敵人用的,但卻像警報聲讓我有時間掩藏自己,以蛇皮套裝騙過它,所以我成功拿到水的可能性很高。
我沒有吭聲,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有辦法取水,否則以後每次都是我去。這些人的欲求是無底洞,我是滿足不了他們的,去的次數多了必定出問題,我憑什麽為他們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