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門神靈威

劉一鳴端著咖啡杯把玩著,侃侃而談:“……我最喜歡的還是那張傲霜圖,工筆的**栩栩如生,每一片葉子,每一片花瓣都不一樣,錯落有致,千姿百態。深綠色的葉子肥厚深沉,充滿了生命力,粉白的花瓣彎曲卻又舒展,顯示出它的高潔和不屈,淡黃色的背景帶來濃濃的秋意,看似隨意的幾筆寫意竹籬實際上匠心獨具,有一種悠閑、懶散的自然味道。對了,還有停在竹籬上的麻雀,微微歪著頭,即機靈又憨厚,小小的一隻鳥兒卻帶來無限生氣,實乃點睛之筆……”

“嗬嗬……”宋玉瓷低笑了一聲,望著咖啡杯裏騰起的熱氣,眼光有些朦朧,“過獎了,我倒是覺得隻有一隻鳥,隻有孤單沒有生氣。”

劉一鳴眼光灼灼地望著她:“確實有一點孤單,但還是有生氣的。**是孤獨的隱者,《紅樓夢》裏有一句‘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非常貼切地寫出了它的孤單和驕傲,它不與眾芳同列,能耐秋霜殺草,開出來的花是那樣潔白和芬芳,生命力豈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所以從意境來說,你這幅畫是無可挑剔的。”

宋玉瓷笑了笑,欲言又止,顯得有些落寞,劉一鳴道:“玉瓷啊,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小趙這個人呢,我一直沒看透,覺得他是個有潛力有上進心的年輕人,處處關照著他,誰能想到他這麽不負責任,就這樣把你給甩了。作為他曾經的領導,我有過失,沒有在人生觀和道德上教導他……”

我驚呆了,劉一鳴怎麽會跟玉瓷在一起喝咖啡?他說了那麽多話討好玉瓷,有什麽目的?他最清楚我已經死了,卻說我把玉瓷甩了,這是故意抹黑離間!我是怨鬼不是糊塗鬼,怎會猜不出來這個人渣不懷好意,而且看樣子今天不是他和玉瓷第一次見麵了!

我暴怒了,無法自控,強烈的陰風煞氣散發開來,咖啡屋裏立即冷風亂卷,氣溫直線下降,燈光忽明忽暗。幾個在喝咖啡的人驚叫著跳了起來,劉一鳴也嚇得一哆嗦把咖啡杯打翻了,一把抓住了宋玉瓷的手臂就往外跑:“快走!”

這個人渣居然敢碰玉瓷,我更加暴怒,不顧一切衝過去,奮力一拳打在他背上。劉一鳴的運光極強,紅光如火,又佩帶著護身符,隻是往前打了個趔趄,而我卻被他身上發出來的紅光灼傷,消耗了大量陰氣,痛苦萬分。

宋玉瓷驚問:“發生了什麽事?”

劉一鳴居然還扯著宋玉瓷的手臂:“快走,等下我再跟你說。”

由於劉一鳴抓著宋玉瓷的手,護身符的效果延伸到了宋玉瓷身上,連她我也不敢碰。我跟在玉瓷後麵焦急叫喊:“玉瓷,不要相信他,不要跟他走,不要跟他走……”

可惜玉瓷聽不到我的聲音,被劉一鳴扯著飛快衝出門去,隻有幾股陰冷的旋風跟在她後麵代表了我的存在。

我既焦急又擔憂,玉瓷是一個善良的人,很少跟陰險狡詐的人打交道,根本想不到劉一鳴有多邪惡,要是被他帶走,就有可能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騙。劉一鳴會打玉瓷的主意,十有*已經知道了我是誰,也知道了我吸他老婆的精氣,這是在報複我,他是有計劃的。現在他知道我來了,還敢拉著玉瓷跑,這就證明他已經有了對付我或防禦我的辦法。

我完全沒想到,我在臥薪嚐膽準備報仇時,劉一鳴已經展開反擊了。要不是紅衣女鬼和妖狐來奪地盤,我今天沒來找他,還不能發現他的陰謀,後果不堪設想。

咖啡屋外有一排停車位,劉一鳴的車子就停在旁邊,要是兩人上了車,我就更沒辦法了,連這輛車我也進不去。急怒之下,我不顧一切撲了過去,死死抱住了劉一鳴的右腳,舍命相拚,寧死也不肯放開。

劉一鳴因為驚慌走得很快,右腳一絆,身體失去平衡,往前踉蹌兩步,一個惡狗撲食重重摔在地上,終於鬆開了宋玉瓷。他的運光就像是火焰一樣可怕,我見他鬆開玉瓷,堅持不住放開了他的腳。

宋玉瓷被劉一鳴扯得也踉蹌了幾步但沒有跌倒,她去扶劉一鳴:“劉主任,你怎麽了,沒事吧?”

劉一鳴下巴和手肘都磕破了,掙紮著爬起來,這一次他是真正慌亂了,跌跌撞撞衝向他的車,拉開車門鑽進去,立即就關上車門。這個人渣一定知道他車上那張符威力很強,我不敢進去。

宋玉瓷愣在那兒,許多路過的人停了下來,議論紛紛:“怎麽回事,打架了嗎?”“不知道啊,可能找小三被發現了吧?”

劉一鳴驚魂稍定,隔著車窗招手:“玉瓷快過來,這裏安全。”

宋玉瓷已經聽到人們的議論,又羞又急,滿臉通紅,哪裏還肯過去?這種事情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讓人懷疑,況且她也沒有必要向路人解釋什麽。她略一猶豫,走向街邊揮手招出租車。

我不願離開玉瓷,怕看不到她不知不覺又把她忘了,此時此刻,我隻想永遠陪在她身邊,第一次感覺到報仇沒有她重要了。

我跟著上了出租車,宋玉瓷和司機坐在前排,我坐在後排,盡管我努力克製並保持距離,陰冷氣息還是影響到了他們,兩人時不時地縮一下脖子。司機道:“見鬼了,我沒開冷氣啊,怎麽這麽冷?”

“呃,是有點冷……”宋玉詞雙手攏在胸前抱著肩頭,忐忑不安地掃了一眼車內的觀後鏡。她能感應到後麵的異常,甚至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但是她不知道是我。

我試圖與她進行意識勾通,可惜沒能成功,她因為緊張自然而然產生了排斥,築起了精神的防線。肉身是得天獨厚的機體,具有很強的潛力和自我防禦能力,但肉身的潛力絕大多數人都無法運用,靈識反而被肉身束縛,所以我能夠感應到別人的強烈念頭,別人卻聽不到我的叫喊。除非我像對付許靜一樣強壓住她的陽氣,攻破她的意識防禦才有可能跟她勾通。

司機也有些心驚肉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幾次,分心之下差一點追尾撞上了別人的車。

我很鬱悶和悲哀,想不到終於見到了宋玉瓷,記起了往事,卻不能靠近她,我隻會讓她感到害怕。既使她知道了是我不再害怕,我也是不能長期跟在她身邊,因為我一身煞氣,會損害她的身體……天呐,怎麽會變成這樣了,現在我該怎麽辦?

出租車馳進了一個小區,那不是我們家所在的地方,而是宋玉瓷父母的家,看樣子她回自己家住了。我不知道玉瓷現在的情況,我在她心裏還有多重要,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後過了多少時間。

宋玉瓷乘電梯上樓,我怕嚇著了她,沒有進入電梯,而是沿著樓梯上去,先到上麵等她。不一會兒她從電梯間出來了,從我旁邊走過,陰冷氣息一激,汗毛都豎起來了。她露出驚恐之色,一路小跑著到家門前,手忙腳亂地掏出鎖匙開門進去。

我想要跟進去,大門上突然閃現光芒,一種強大又威嚴的氣息向我逼來。我吃了一驚,定神一看,原來大門上貼著兩張長方形紅紙,一邊寫著“神荼”,一邊寫著“鬱壘”,光芒和氣息就是這四個字散發出來的。

這四個字有一種可怕的威懾力,但又不是它本身的作用,我很難形容這種情況。可以這麽理解,它是一種經過授權的警示牌,或者一種報警裝置,比如人間銀行裏的報警器,一旦有人侵入觸發警報,警察就會知道並且迅速趕到。

我努力思索,好像玉瓷的父親寫得一手好字,過年時春聯自己寫,這四個字的筆跡與旁邊的春聯一樣,也是他寫的。可是春聯上的字隻發出幾乎微不可察的能量,就這四個字亮了,這是什麽緣故?生前的事我大多忘了,能有個模糊的印象就不錯,所以不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更猜不出它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可怕。

我不敢越雷池一步,這是我不敢挑戰的神權、神威,就像千萬伏的高壓電不能觸摸。想了許久,我猜這四個字與什麽神仙有關,類似於神位的效果,可能是門神吧?總之我是不能進去了。

我試著想要從窗戶進去,同樣也感覺到威脅,這與符籙不同,它影響到了所有地方,從下水道鑽進去也有危險。也許並不是那四個字有什麽特別效果,而是宋家無意中做了什麽事,得到了門神的庇佑。看門的隻是最小的毛神,可人家畢竟是神,比鬼不知強了幾百倍,不是我能侵犯的。

之前與妖狐衝突損失了我一大半能量,攻擊和拖住劉一鳴又消耗了我許多能量,現在隻剩下兩三成實力,並且失去了吸收煞氣的地方,斷了根本,我還怎麽對付劉一鳴和保護宋玉瓷?

我非常急躁和鬱悶,做鬼真tmd太不容易了,大門上寫幾個字我就進不去,更不要說各種符籙和法器了。還有和尚、道士、妖狐以及一些完全不知道來曆的東西,隨便哪一個都比我強大了無數倍,根本不是我能對抗的,這叫我如何生存?

想了一會兒,我覺得問題是出在我身上。生前我的性子就有些偏於軟弱,有點婦人之仁,假如當初劉一鳴利誘我時我拒絕了,或者他們第一次逼迫我時我強硬一點,再或者那天他們要殺我時,我用已經到手的錄音反過來威脅劉一鳴,那麽我未必會落得如此下場。變成了鬼我還是不夠狠,如果那天狼狗先咬死了老和尚,就有可能把劉一鳴也咬死,麵對許靜時,我也多次心軟想要放過她,我有機會吸其他人的精氣,卻沒有這麽幹……。

沒有人會同情我幫助我的,鬼的世界裏沒有同情和寬容,隻有弱肉強食,強者生存,我不能再對別人仁慈了,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