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斷頭穀

在無量國極西之地,有一個大峽穀,叫做斷頭穀。斷頭穀寬有十幾裏,長數百裏,大部分地方深近千米,穀中低處終年黑霧籠罩,從上麵無法看到底,也沒有路可以下去。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斷頭穀不叫斷頭穀,穀底也沒有黑霧。有一次附近發生了一場大戰,戰後留下幾十萬具屍體,掩埋這些屍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負責打掃戰場的將領為了省事,下令把全部屍體丟進了深穀。這些屍體在穀底腐爛,屍氣、腐氣有如怨魂般不肯散去,變成了終年不散的黑霧,讓人看不到底下的慘狀。從此這個大峽穀才叫成斷頭穀。

後來經常有人往斷頭穀丟屍體,還有虛弱得沒有利用價值的衰鬼、老鬼;失去了手腳不能生活自理的殘廢;該處罰的罪犯都往大峽穀裏丟。有的諸侯甚至不惜幾千裏轉運,把衰鬼運到這裏來丟棄。因為這些人留在自己境內,給他們水和食物完全是浪費,永無止境;不給他們食物和水又顯得不人道,在路邊到處躺著嚴重損害了諸侯的高大英明形像,所以都丟到斷頭穀讓他們自生自滅。似乎大家都形成了共識,把衰鬼丟到斷頭穀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

無數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屍體和衰鬼被丟進了斷頭穀,沒有人好奇為什麽沒有堆滿,也沒有人關心下麵是什麽情況,就像沒有人會關心糞坑底下有多少蛆一樣。

實際上在這個最陰暗、最殘忍、最恐怖並的地方並不平靜,除了白骨、腐屍和衰鬼外,還有一些特殊的人。有些衰鬼被丟下去之後不僅沒有死,還吞食同類變得強大,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在其他地方死亡的人會莫名其妙在這裏複活,並有超能力。這兩類人在這裏定居,製定秩序,分工明確,組織嚴密,成為不被外人知道的王國。他們的國王是個女人,名字叫六銖衣,眼瞳一個藍一個黑……

馮文軒說到這兒,我忍不住打斷了他:“你說他們國王是個女的?”

馮文軒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這有什麽好奇怪,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對女人更殘酷嗎?那麽女人就更應該反抗,暴走的女人比男人更狠!”

這話也有道理,我再問:“那下麵……到底是什麽樣的景象?”

馮文軒的臉陰沉下來:“你還是不要問了,我不想說,並且我勸你不要向任何從斷頭穀來的人提這個問題。”

其實我可以想像,那裏不能種植,沒有鳥獸魚蝦,而活人需要吃東西,他們吃什麽?想一想就讓人不寒而栗。數不清的衰鬼走都走不動,層層疊疊堆在那兒哀號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天空是千萬年來無數腐屍臭氣形成的黑障,惡臭異常,不見天日……那裏絕對比礦洞裏麵惡心一千倍,痛苦一萬倍,所以在那裏待過的人,都不想再提起,不想對別人說自己做過什麽。

我問:“那個組織有多少人?”

馮文軒搖頭:“我不清楚,我沒有參與政務,那個地方很大,我去過的地方卻不多。就我見到的而言,像我這樣有超能力的人數量不算多,吞食同類和屍體的食屍鬼多得數不清。它們邪惡可怕、生命力頑強,如果大量湧上地麵……”

我不由得一陣陣背上發冷,我沒有自命正義和光明,但是跟這些人結盟,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宰安說過,我們的身體其實都是一種執念,並不是真實肉身,所以扒了皮曬得像木乃伊一樣還能動,大卸八塊拚起來還能複活。但身體殘缺和重傷死亡後複活都會變虛弱,證明這具身體是真實的能量,所以吞食同類就是一種能量的合並,可以讓一些衰鬼變得強壯,吞食無數人之後將會非常可怕。

我沉吟了一會兒問:“六銖衣是個什麽樣的人?”

馮文軒想了想:“她是一個漂亮、威嚴、強勢的女人,深不可測,無所不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如果有意跟她結盟,很快就可以跟她見麵。”

我笑了笑:“我必須先了解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還有他們這一夥人的立場才能決定結不結盟。”

馮文軒道:“恐怕我們沒有太多選擇,除了她外,沒人敢跟我們結盟了,她跟你一樣想要扳倒大惡毒鬼王,而且她的軍隊具有可怕的戰鬥力。”

我苦笑,這樣的盟友我能拒絕麽?

馮文軒說:“不管有沒有結盟,我都不會回去了。跟我同來的兩個人,一個叫任不歸,是個替死鬼,可以變成任何他看到的人,每替別人死一次能力會變得更強。另一個叫金不沉,有‘水遁’的能力,隻要是有泉眼、河水、江海、湖泊的地方,他就能消失在水裏,很快在千裏之外水中出現。他們是六銖衣為了表示友好派來幫你的,就算沒有結盟也會留下。”

都是人才啊,六銖衣手下有許多這樣的奇人,隻有跟她結盟才有反抗大惡毒鬼王的希望。就算她想當大王,我也可以接受,我的目標並不是當大王,而是逃離惡鬼界,所以我跟她的利益不會衝突。

“打贏了眼前這一仗再說聯盟的事。”我對馮文軒說。

昨晚的火是馮文軒放的,那麽就不是胖子有組織地進行反攻,截斷敵人退路的也未必是胖子,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些人身上了。本來我是不準備攻城的,但是計劃跟不上變化,馮文軒回來了,我手中的牌不一樣了!

下午,有大量零量的奴隸兵靠近了敵人主營和礦場,他們看到城內敵人嚴陣以待,城牆又高,沒有人敢靠近,都在遠處觀望。我派偵察兵去找了幾個奴隸兵來問話,這些人確實是胖子以前的兵,但這次不是胖子派來的,而是陽平城和冶煉場被攻破後,他們四處逃散,各自為戰。他們還牢記著以前的戰術,敵多我退,敵少我圍,因為敵人勢大這段時間他們都在附近徘徊不敢靠近,昨晚看到大火,認為有機可趁,不約而同都圍過來了。

這些奴隸兵在前幾天不起什麽作用,現在聚過來卻可能派上大用場。他們以前搶來帶在身上的食物基本吃光了,於是我下令搬出一些食物來分發給他們,叫他們今晚分散在礦場四周的山上,如果看到有逃跑的敵人不要放過,明天早上再來向我報到。

這些人本來就是為了吃糧才投向我,現在有食物領,就是趕也趕不走他們了。消息很快傳來,越來越多人向這邊聚集,到天黑時已經有上萬人,後麵還有許多趕來。

天黑後我開始調動人馬,隻留了一個大隊切斷大路,兩個小隊守著礦洞,其他戰隊悄悄轉移到城外埋伏待命。今晚本來已經有些新月,罕見地變成陰天了,星月無光,夜黑風高,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晚上十點左右,北側城頭突然起火,敵人用來守城的油桶一個接一個爆燃,霎時火焰衝天,數米高的火舌順風往城內卷去,敵兵驚叫逃躥,警報聲大作。

很多人親眼目睹,有一個站在城外的人身上冒出火焰,火勢迅速變強,身體隨之拔高變大,像是一個好幾米高的浸油稻草人在燃燒。火焰越來越高,扭曲變化,轉眼之間變成一股巨大的風火旋,像一條暴怒的火龍衝向了城頭,急速旋轉著撞進城內。

火龍旋所到之處,人、馬、旗幟、木桶、滾木、弩車等等一沾即燃,並且在風力作用下迅速蔓延。物品是否能點燃取決於溫度,溫度不夠高連煤油都點不著,溫度足夠高整根圓木也會立即冒出火焰,這團火龍旋的溫度毫無疑問很高。

新城不大,火龍旋很快從城北衝到城南,轉了個彎又從城南衝向城背。就這麽兩個來回,已經有三分之一地方籠罩在煙火之中,驚叫聲、慘叫聲、風火呼嘯聲盈耳。

不要說城內的敵人被燒得懵了,就連埋伏在外麵的飛虎隊都傻了眼,絕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馮文軒回來,有這樣的本事。實際上連我也膛目結舌,前一晚距離太遠隻看到敵人主營很快陷入火海,我以為有幾十個人同時放火,此刻才看到馮文軒的真正實力。隻要有他在,還攻城什麽城啊,不用一個小時就能把整個城池發為焦土。

火龍旋來回衝撞了三次,消失不見了,但城內的火勢已經非常猛烈,不時有油桶爆炸,火頭衝起幾十米高。城內有不少空地,搭蓋了許多帳篷,像是紙糊的一樣,火焰一衝就變成一團烈焰,騰空而起旋了兩下就成灰。在風力助威下,火焰似海嘯如山洪,再也不可阻擋,不可撲滅。

城內的敵人鬼哭狼嚎,丟盔棄甲狂奔亂躥。巧的是幾個城門處都沒有火,敵兵情急之下什麽都顧不上了,打開城門往外逃,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驚馬撞倒,踏在鐵蹄之下。

衝出城外的敵兵受到了飛虎隊迎頭痛擊,這時進攻的號角聲響起了,四周殺聲震天。城內敵人徹底崩潰,冒煙頂火四處衝突,城門擠不出去就直接往城外跳。跳下來未必會死,不跳下來肯定是要死的。

飛虎隊沒有衝進城內,隻是全部現身截殺衝出來的敵人,大半敵人都被擊殺。少數敵人精銳在將官的帶領下衝出了包圍,但不論是走大路,還是落荒而逃,都有人在等著他們,今晚他們注定了要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