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給個活路

說起來這些頭麵首飾原先在何府時,乍見餘氏賞她一對八寶鐲便覺得此物價不可言,如今這些東西在手裏左翻騰右翻騰,也不覺得什麽稀罕了。除了幾樣別致合心意的,倒大多收進庫房裝箱了。這是昨兒才叫蕊兒拿著庫存單子按價值指出來的,並沒有什麽特別含義。

不過穆氏還是小驚了一下,起身時投往琉璃身上的目光又多了兩分感‘激’。大家都不是缺錢的人家,可畢竟如今琉璃已經貴為王妃,自家人麵前見麵禮這東西,給輕給重已經無關身份的事了,而代表著她的一種態度。

如今定北王府裏祈允灝夫‘婦’能與定北王和梅氏在外平起平坐,祈允恪雖然十有八九是承爵的世子,可是將來定北王死後,祈氏家族肯定是以淮安王為尊,這樣一來穆氏與琉璃之間妯娌關係就至為重要,祈允灝與梅氏之間關係差不是一日兩日的事,琉璃跟梅氏也早就因段文蕙而結了深仇,所以琉璃就是擺明了輕視她這位三‘奶’‘奶’她也沒什麽可抱怨的,如今這樣重禮相贈,她哪裏會不為所動?

重要的是態度,不是東西本身。

她這樣情緒外‘露’,琉璃對她的‘性’子也約‘摸’‘摸’到了兩分,一個不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哪怕就是心術不正,也一定不是個有著很深城府的人。她目光裏流‘露’出來的是感‘激’而不是興奮和歡喜,這就說明她在乎的也不是這點東西。果然家教是重要的,延平侯夫‘婦’那種為了‘女’兒長遠幸福而不拘小節的人,教出來的‘女’兒應該也不會小肚‘雞’腸到哪裏去。

琉璃笑看著她與祈允恪道:“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這是句祝福,也是期盼,作為祈府一員,她真心地盼望祈家能夠光大起來。整個家族強大了,將來她的孩子也會得到不少助力,這本就是件相輔相成的事。

婚禮的事兒一完,琉璃就讓桔梗兒把忠勇侯的卷宗拿過來。忠勇侯一府入獄之後。舞月就悄悄搬到了東郊大莊子上。在那裏住了兩個月,琉璃又將她送到川蜀去了。這一去便是要為她重新換個身份,然後以外任官家孤‘女’的身份重入京都。前些日子她把所有有關忠勇侯的罪狀都整理了一遍,不管是傳言還是實情,都分‘門’別類寫好,與得到的部分證據遣人送到了王府。

忠勇侯原先已然入獄,可是三個月後陸詔登基之後定北王上了道折子給他們求情,於是免了死罪,隻將忠勇侯革去爵位,然後闔府貶為庶民。老爺子是不忍自己妹妹落到身首異處的地步。這情有可原。琉璃也沒法阻止。可是這卻不能成為她可以白白放過他們的理由。祈氏可以不死,但是,忠勇侯是必須死的。

定北王去宮裏求情之後,琉璃也進了趟宮。陸詔說起這個也很是為難,因為如果要為永王和竇玨平反,當年的冤情就必須一一公布天下,那忠勇侯作為冤殺那麽多人而上位的爵爺,如果還讓他安居在位上就不能冤死的那麽多英靈了。可是事隔這麽多年,眼下證據搜集起來十分困難,目前也不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定他的罪,而且就算定了罪,也不能因為這個把他殺了。所以定北王求了情。他就隻好放了他。

不過他也對琉璃撂下一句話:“隻要他無視王法的證據確鑿,該殺也還是要殺的。”

琉璃有了這句話,還有什麽好怨的?不能拿他殺死竇府那麽多人的罪而治死他,總會有別的法子的。再不濟,她難不成不可以捏造嗎?

她可不覺得捏造有什麽不對。退一萬步說,縱使竇玨當年真有謀逆之舉,那也自有王法處置,姓段的不過是奉了主子之命捉拿竇玨,太祖皇帝並沒有下旨滅族,他有什麽權力弑殺那麽多人?比起他的罪孽來,琉璃隻不過捏造個罪名要他一府十幾口的命,而且還給他留下二房一脈,已經算是夠仁慈了。

‘花’了整個下晌的時間看完卷宗,對於舞月那幾個月所做的功課也有了底。忠勇侯所觸犯的律法條例頗多,但是卻沒有一件夠得上讓他死的,甚至連可以拿來大做文章把他引到死路上去的也沒有,而這些數以百計的罪狀在他已然被奪去爵位貶為庶民之後,也不可能會再因翻出這些舊案而獲罪。

能夠在當時領下這差事的人自然老‘奸’巨滑,琉璃沒捉到他確切的把柄,但是從這些密密麻麻的記錄裏卻大致看出忠勇侯的行事與‘性’格,他是個擅於把握機會的人,比如從先帝手裏接下屠殺竇府族人的任務,又比如會與皇後合作把段文蕙送到王府來。但是他又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忠勇侯夫人是他的元配,除此之外,他後宅裏還有四名姨娘,兩名貴妾,早兩年還收了兩名丫頭,直到後來有了舞月。

“‘奶’‘奶’,詹事府詹事大人送帖子來了。”

正琢磨著如何下手,月桂拿著張紙箋走進來。

琉璃展開一看,原來是馬惟清已經被革職的消息。詹事府將此事投到了都察院,都察院一番調查,發現馬惟清為任期間行賄上司,擾‘亂’官紀,如今新皇登基不久,很是需要嚴肅朝綱,於是將他從嚴懲辦,革職罷任了。

這當然用不著驚動陸詔,革掉個小小官員,隻消報吏部申核就是了。所以馬惟清離任的很是低調,竟然連琉璃都沒有聽到風聲。

“他如今在哪兒呢?”琉璃放了信箋,問月桂。月桂去打聽了一番回來,說道:“還在原來馬府住著呢,這幾日四處托關係找熟人,誰理他?聽說還在打聽二姑‘奶’‘奶’下落,想著再求她走咱們的關係起複呢。真是臉皮比天還厚了!那馬老婆子聽說他被革職,這幾日在屋裏病了,見人就咒罵,連‘侍’侯的人都不上前了。”

琉璃笑了下,端起茶道:“你讓他來見我,我給個活路他。”

月桂驚道:“王妃是說笑的吧?”

“真的呢!”琉璃正‘色’:“誰跟你說笑?”

月桂實在‘弄’不清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也知道這裏頭絕沒有馬惟清的好事兒,便就依吩咐下去安排了。

隔日琉璃接了小戚妃的帖子,說是翌日要來單獨拜訪她,正讓人回複的當口,外頭人又說馬惟清來了。琉璃遂打發人出去,讓人把他帶進來。

馬惟清進屋頭一件事就是跪到地下,先衝琉璃磕了七八個頭,然後才抬起身來道:“小的叩見王妃!”

琉璃笑了聲,說道:“坐吧。”

馬惟清遲疑了片刻,才戰戰兢兢坐下。

琉璃道:“我讓你到太常寺做個讚禮郎吧。”

馬惟清身子猛地一震,立時站起來 ,然後又飛快跪下了:“王妃此話當真?”

“怎麽,你覺得我連讓你當個九品小官兒的本事都沒有?”琉璃揚起‘唇’角來冷笑。

“不不不!”馬惟清連忙咽了口口水,說道:“小的不敢!小的隻要能再回朝廷,已然心滿意足!”

琉璃笑意加深,“你複的這官,可遠不上從前的職位。要不我再賞你點什麽吧?”

“小的不敢!”馬惟清趕緊道。

“不敢也得敢。”琉璃笑了下,“你如今妻子也沒了,兒‘女’也走了,索‘性’我再給你做個媒罷。我聽說你母親從來對東安侯的表侄‘女’甚為中意,屢次讓你休了閔華改娶這厲姑娘,如今閔華也走了,我看這厲姑娘也很可以入‘門’了。許久沒去看望老夫人,這‘門’親事就當是我的一點孝敬。”

“這——這——”

聽到厲寡‘婦’的名字,馬惟清傻眼了。琉璃站起來,說道:“就這麽定了吧。你跟這厲寡‘婦’成了親,就可以走馬上任了。你跟她能過多久,你這官就能做多久。明白嗎?”

馬惟清麵如死灰,半日才慘白著臉看著她,怔怔點了點頭。

馬惟清走後月桂從簾子後走進來,笑道:“原來王妃竟是打的這個主意!這下可真讓這姓馬的一家夠受的了!”

琉璃道:“我不過是‘成’人之美罷了,如此一來既滿了馬老太太的意,又因為拆散了閔華跟他的姻緣而補了他一‘門’親事,也算是功德無量吧?”

月桂笑道:“那當然!”

琉璃這裏放了話,馬惟清倒也不敢違逆,過了幾日乖乖把厲寡‘婦’找到,聘媒人上‘門’把親事定了,定在十一月十四便迎娶過‘門’。馬老太太聽說後先還沒怎麽,後來被人告知了厲寡‘婦’的現狀,當場氣得半死。馬家怎麽說祖上也算讀書人下來的,如今居然要娶個拉皮條罵大街的‘婦’人進‘門’,這傳出去哪還有臉麵?

不過對於馬惟清來說,臉麵雖然重要,眼下也沒有前途重要,好說歹說總算把馬老太勸好了,便就趕緊籌備起來。而一麵又怕琉璃食言,卻又沒那個膽子催她,於是過幾日便投帖子上王府給她瞧瞧,算是提醒她別忘了。

除了某些特殊情況以外,琉璃不管對誰都守信用的很,說整死你就整死你,不打一點折扣,說相信你就相信你,也不帶一點猶豫,馬惟清既然乖覺,這麽點小事還能對他失信不成?吏部那裏是一早打了招呼的,隻等他這親成了,便就有起複的文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