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崇禎的遺旨

蕭淩墨這話一出,餘下三人都是驚訝不已。這棺材裏的人,是皇帝?

小萱這時才細細打量起這個人的樣子來。身材不算高大卻筆挺寬厚。一雙如寒星般的眼睛透**光,兩道漆刷似的直眉威風凜凜。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腰束五彩攢花金宮絛,身著一件金黃龍袍,繡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雖然表情淡然,卻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甚至讓小萱都感到一陣壓迫。

這人向他們三人掃視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蕭淩墨身上,開口緩緩說道:“朕既已死,又為何會在此出現?蕭愛卿,莫不是闖賊已滅、韃子已退,我大明又得以光複失地?”

蕭淩墨急忙頓首回答道:“陛下,臣乃守禦此地的分魂,實不知陛下龍體在此。擾陛下清修實乃大罪,臣萬死不得償。隻是我大明……”說到這,他語氣裏竟帶著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喂,那邊那人,你是崇禎嗎?”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正是陸小乙。隻見他正雙手插在口袋裏,叼著一支不知從哪弄來的牙簽,滿眼不屑地看著這一君一臣。

蕭淩墨正欲發怒,又礙於臣子禮節沒敢輕動。卻聽到那個“皇帝”輕歎了一聲,幽幽說道:“不錯。不過朕從來沒有見過你……”

陸小乙“嘿嘿”一笑,大喇喇地揮手說道:“你當然沒有見過我了。我就是個江湖神棍,對你們這些權貴向來不怎麽感興趣。我說崇禎,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啦,你國都亡了,就別在這……”

聽到“亡國”兩字,蕭淩墨再也忍耐不住。他身軀猛地一抖,虎吼一聲瞬身到陸小乙身後,右手聚起一團紫電就要拍過去!

“蕭愛卿,住手。”崇禎低低的嗓音在石室裏回**開來,雖然輕,卻字字鏗鏘,盡透著王者之威。蕭淩墨依言放下高舉著的右手,恭敬地垂手站到一邊,恨恨地瞪了陸小乙一眼,不解地看向崇禎的方向,似乎不明白這個昔日的君王怎麽會變得這麽豁達。

“嘿嘿。”陸小乙嘻嘻笑著繼續說道,“崇禎皇帝,我說話向來口無忌憚,你可別放心上。明朝已經亡了幾百年,你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鬼魂,我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又不是你的臣子,自然沒必要對你有什麽恭敬……”

崇禎臉露淒然之色,輕歎道:“朕從自縊景山之時起,就已經看透興衰。然而還是得到蕭愛卿拚死相救,才得以保存和這縷殘魂至今,以圖恢複。這許多年來,朕獨自一人在這石棺中思量繼位以來的種種,方悟到我大明的滅亡乃是天數,實在怪不得別人。對光複祖業也早已不再執著,剛才之所以有此一問,也隻是聊以**罷了。但身為人君,祖宗基業旦夕毀於我手,難免會牽腸掛肚。因此,還望告知我大明是如何亡國,朕九泉之下也得以瞑目。”

陸小乙聳了聳肩,懶洋洋地說道:“崇禎皇帝,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曆史實在是不怎麽樣啊。我隻知道,你死了以後屍體據說是被李自成掩埋了,想不到卻在這裏。至於你那些兒子們,雖然逃了出去,但最終也沒成什麽大氣候,還是被清兵給滅了。”

崇禎聞言又是長歎一聲,半晌才說道:“朕自繼位十七年來,兢兢業業,凡事無不為天下百姓所著想。本以為眾臣誤我,致使我大明亡國。今再三思量,一則天數不繼,二則是朕多有失誤,乃至身死國滅,實在是可悲可歎。如今凡塵之事已與我不再有關,既然靈柩被打破,則當自行散去,往見列祖列宗。”說罷,他的身影開始變得迷糊,很快就幾乎要看不見了。

蕭淩墨跪倒在地,涕淚交流地爬到崇禎腳邊,哭著說道:“陛下有當日之禍,是臣未能盡忠。今日陛下既去,臣也自當跟隨!”

小萱聽到這話大急,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怎麽能讓他就這麽去了?正要出聲阻止時,崇禎卻早已輕笑著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看著蕭淩墨,正色道:“蕭愛卿聽旨!”

蕭淩墨聞言俯首貼地,一動不動。崇禎點點頭緩緩說道:“朕今日一去,已再無牽掛。量蕭家世代輔佐我朝,玉皇派道術精奇,屢次立下汗馬功勞,怎可後繼無人?朕今日命你為玉皇派大掌門,無論何時不可自戕,否則視同叛逆。至於這裏諸般珍寶,以後也盡皆由你處置。速速領旨,不得有誤。欽此!”

蕭淩墨兩手捏拳,兩行熱淚從眼中滾滾而出,破例地直視著崇禎,半晌才斬釘截鐵地說道:“臣,領旨!”

崇禎滿意地笑了笑,身影早已淡得快要看不出來。隻聽見“嘭”地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他化為縷縷煙氣升騰而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石室裏一片安靜。小萱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禁心潮起伏。自古君王都是萬民之主,不論亡國與否,身份的高貴可想而知。如今卻隻是在那一聲幾乎聽不到的輕響中灰飛煙滅,怎麽能不叫人感歎世事興衰,變化無常?正所謂“故國往事已成空,依稀還如一夢中”,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良久,還是陸小乙懶懶的聲音打破了這讓人壓抑的安靜:“都說崇禎皇帝是個疑心病重重、急性子的人,今天看看,倒也很有大哲的風範,不失為一代君王啊。”

蕭淩墨站起來,兩手緊握著向崇禎的石棺深深做了一揖,才回頭對陸小乙說道:“先皇勤政為民,若不是前兩朝積弊太深,又怎麽會被闖賊和韃子攻滅?”他頓了頓,銳利的眼光直刺向陸小乙和穆秋語,問道:“兩位想必是本派中人吧?有些事情,肖某很想知道。”

陸小乙聽罷揚起眉毛,挑釁似的問道:“你是又要問我師父是誰嗎?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蕭淩墨楞了一下,心想這小道士怎麽知道我要問什麽。但隨即想起小萱告訴他的事情,隨即便明白了,大概自己曾經問過他同樣的問題吧。要想知道當年靈芸和淩風的下落,以及自己之所以聚魂不散的緣由,還得慢慢調查。他淡淡一笑,麵不改色地說道:“雖然我是掌門,可玉皇派曆經數百年,傳到你們這一代時,想必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樣子。看到本派道術後繼有人,蕭某還是倍感欣慰。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也不便強求。”

他轉頭看向小萱,繼續說道:“小萱,就像我之前說的,這裏的寶藏以後都歸你所有。”此話一出,立即惹得陸小乙唏噓不斷。

蕭淩墨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想要,蕭某讓你自挑三件帶走,決不阻攔!”

陸小乙輕輕地吹了聲口哨,不屑地說:“你還以為我真想要啊,烘托一下現場氣氛而已。”

這時,還是穆秋語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一針見血地說:“小乙,你忘了我們來這是幹嘛的了嗎?‘南山之上,別有洞天’,想必指的就是這裏。我們陰差陽錯找到了那字條裏指的地方,但別忘了,縣城裏那奇怪的男人還沒找到答案呢。”

“對哦!”陸小乙猛地一拍腦袋。常氏兄妹!自從被吸進這個古洞以後,差點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他看看大家,試探性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找條路上去?那個……蕭掌門,你應該知道路的吧?”

蕭淩墨眯起眼睛微笑了一下,說道:“這個自然。你們到這裏的原因我都聽小萱說過了,你們說的那個奇怪的男人很可能是我的舊相識,隻是我還不能確認。這樣吧,我帶著你們從甬道上去,正好可以聽聽故事。對於你們認識的那個蕭淩墨,我也很感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