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師叔
“你快給我看看,這玩意真的假的?那個朝代的?”
我白了他一眼,心說你急個毛啊,老子看都沒看哪知道去?
然後我開始仔仔細細的觀察這個東西,這是一塊腐朽的青銅片,從上麵的鳥篆銘文和雲雷紋路的斷痕來看,似乎是從一大的青銅器上掰下來的。說實話這玩意我也不是太看得懂,真家夥這應該是個真家夥,可哪個朝代我就說不上來了。
其實古玩行業有個非常明確的分界線,大部分古玩都是宋朝之後的,這也是市麵上比較流通的,唐以前的東西就非常稀少了,隨便一件都是珍寶,再就是秦朝之後的,這個比較好理解,出一件就是國寶。商周就不說了,壓根就沒有。我說,“東西是個真東西,可哪個朝代我就說不上來了。”
我看少爺還是一副不能釋懷的樣子,就嘲笑他,“瞧你哪熊樣,這麽一個破片子能值幾個錢?”我說得是實話,青銅器要是一個完整的,那當然是天文價格,可破掉的就沒什麽人要了。
少爺沒理我,就問我能不能看精確點,到底是哪一朝的?
我攤手道,“這東西肉眼看不出來,老子隻能給你猜。你看鏽色偏黑,銅身卻有些發灰,可能是錫青銅或者鉛青銅的一種,那麽殷商和西周的可能性最大,大概能有個五層。其餘的我就說不上來了。你也知道,我們這一行都這麽個情況,你真要深問,老子隻能給你瞎掰了。”
少爺就操了一聲,我看他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就問他怎麽了?少爺搖搖頭,“他娘的,這下麻煩大了。你猜這東西我是從哪兒敲下來的?”
我滿不在乎道,“我哪兒知道去。”然後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個讓我遍體生寒的事情,“我靠,你瘋了!這玩意是你敲下來的?讓國家知道一槍斃了你!”
“你小聲點,你以為老子願意啊。”少爺一臉鬱悶道,“這玩意兒是我從哨子棺上敲下來的。”
我聽得愣了一下,隨即大怒,“放屁!別欺負老子不懂,老子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哨子棺存不存在咱們先不說,就算是有,那也是生鐵封棺,你上哪兒找青銅去?”
少爺鐵著臉道,“所以說咱們老祖宗錯了呀,我一直都以為張鹽城是個騙子,沒真找著了這個一個真家夥。”他看我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一揮手,“走,我帶你看看去。”
他忽然來這麽一句把我說毛了,我心說你敲就敲了,怎麽把東西也帶回來了,這不是找死麽?
少爺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我誤會了,解釋道,“不是我刨的。這是國家考古隊剛西周的一個大墓裏從刨出來的東西,一幫子專業研究來,研究去,也沒研究出這是個什麽玩意兒,隻好向外界求救了。我表妹正好在裏麵工作,這不,就問過來了。我昨天跑過去一看,操,這東西不是哨子棺麽?可你也知道,哨子棺這玩意應該是鐵的,可那隻棺材明顯是青銅材質的,上麵寫滿了鳥篆銘文。我也不確定這東西是真是假,正好那棺材抬在運輸過程中出了點小意外,你手上這一塊就那時候給刮了一下,我乘他們不注意就給敲下來了。”
我知道這種事情少爺也不敢開玩笑,隻好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可說實話我對棺材一點興趣都沒有,正想找個借口給搪塞過去。少爺就說了,“老秦啊,這回你得幫兄弟一把了,你去給我看看,那玩意究竟是不是哨子棺。是的話這東西太邪門了。必須馬上處理。”
我聽少爺這麽一說,也不好意思拒絕了,就看了丫頭一眼,我本意其實是不想要丫頭去的,可丫頭好像沒懂我的意思,甚至還催我。我隻好把注意力又集中到手上的青銅片上,那青銅片上麵畫滿了鳥篆銘文,看起來跟一幅畫兒似地,可我知道,那實際上就隻有一個字。
少爺邊聯係人來接我們,邊問我看不看得懂。
說實話上麵這個字我的確認識,是個“天”字。可隻要稍微懂點這方麵知識的人都知道,破譯古文可不是你光認識就行的。就算是全部都認識,因為沒有標點,要明白裏麵的意思也是非常困難。古人講話非常簡潔,而且非常有技巧,有時候你發現上麵稀裏嘩啦寫了一大堆東西,而下麵的回答往往就隻有一個字。這個字究竟是同意或者反對,就要你自己去猜了。比如說,一個,“然”。我記得網絡上有個笑話,說得是齊國的國君問他的軍師一個問題,那軍師點頭一笑,說,“然。”那國君就回去琢磨了半天想這個“然”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結果就積勞成疾了,彌留之際就把自己考慮的答案和軍師說了,問軍師當時是不是這個意思,那軍師嗬嗬一笑,“然。”那皇帝立馬就斷氣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眼前開來一輛黑色越野,我們上了車,丫頭就問什麽是哨子棺。我其實知道也不算太多,這些都是閑的無聊的時候,聽一些老人當笑話解悶講的。
關於“哨子棺”的傳說,那是解放前傳下來的說法,扯不到百代之前,據說那時候湘西一帶,有一路軍閥,手下有一批發鬥的能人,為首的名叫張鹽城,此人據說是曹操發丘將軍的後人,有神通,他的左手五個手指奇長無比,且幾乎等齊,能平地起丘,嚐土尋陵,盜墓功夫煞是了得。此軍閥跟*北伐,張鹽城受命籌集軍餉,便以古法盜墓,一路北上,也不知道多少隱秘的古墓被他翻出來,名聲很大。當時湘西有“鹽城到,小鬼跳,閻王來了也改道”的說法,一方麵人被神話,一方麵也可知道張鹽城盜墓活動的猖獗。
此人盜墓,有一套特別的套路,就是如遇到血煞陰邪之地啟出的棺槨,都會用牛血淋棺,觀察棺槨的反應,如果棺中有異響,則棺主可能屍變,士兵會將棺材拖出古墓暴曬後啟棺;如果棺中無異動,就要看棺材的表麵,大部分情況,牛血不會凝結,順棺身流至棺底,這說明沒事情,開棺無恙。
但是還有一種相當特別的情況,就是牛血淋上之後,猶如淋於沙石上一般,血液滲入棺身之內,這是比屍變還要不吉利的大凶之兆,這說明棺中的東西,可能不是人屍。
棺中不是人屍,那是什麽東西?答案是,無法言明的屍體。在中國,這種東西被統稱為妖。
此時張鹽城便會命人就地掘坑,將妖棺沉於坑中,塗上泥漿後燒熔兵器,鐵水封棺,隻在棺材的頂部,留下隻容一隻手通過的孔洞,等鐵水凝結,他就以單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相傳這就是他祖傳的發丘中郎將雙指探洞的絕技。
而探洞之時,他會命人用三尺琵琶剪卡住自己的手臂,一邊將“叩把”拴於馬尾上,以便感覺不對,旁人可立即抽馬,馬受驚一跑,拉動機栝,鋒利無比的琵琶剪就會立即旋切,斷手保命。
這樣處理的棺材,因為上麵有一個孔,最後會變成個類似於巨大鐵哨子的東西,所以被人們稱為”哨子棺”。
張鹽城一生用到這雙指探洞的功夫,據說也隻有三次,全部都全臂而退,最好的一次,他從棺中取出的是一顆二十四香的金葡萄,隻有臼齒大小,據說是藏於屍體口中的。張鹽城後來隨著軍閥混戰,下落不明,有人說他是投靠了革命,最後“文,革”時候死在了收容所裏,也有人說,他死在了皇姑屯。總之是個神秘人物。
關於他的傳說,一般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他真的有發丘絕技,雙指探洞是名不虛傳;另一種就認為張鹽城是一個騙子,利用了普通士兵對於棺材的迷信恐懼,將普通的棺材說成是妖棺,然後作秀,使得自己的地位得到抬高。
事實如何,無人知曉。
可明明白白的是,就算世界上真有哨子棺,那也應該是鐵器時代之後的事了,怎麽也扯不上青銅去。
大概在車上待了二個小時,我們到了離上海市區一百多公裏處。少爺讓我們下車,說是還要步行一段時間,東西現在就放在前麵的一個廢棄工場的倉庫裏。
丫頭下車忽然問道,“不是國家考古隊發現的麽?怎麽不拉到博物館裏去?”
少爺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詢問我能不能說。我想了一下,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於是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是誰發現的都不重要,問題是有很多東西,是方便公布的。”
“那為什麽?”丫頭不解道。
“怎麽說呢。”我想了一下,“打個比方吧,就比如說這次這隻哨子棺,如果是真的,那肯定也不能透露,更不可能會出現在博物館裏。因為大家誰都知道它是幹嘛的。這一研究下去,很可能就會研究出事。”
少爺接過我的話道,“其實現在很多新公布的東西,很多都是十年以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出土發現了。可當時的條件不是允許透露的,因為你沒辦法解釋這些東西是怎麽用途的。一但公布出來,很有可能就會推翻一代甚至幾代人的研究成果,更可怕的是這種情況的背後會產生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國家在這方麵就會浪費掉無數人力物力,所以現在大家能在博物館裏看見的東西,都是一些大眾化的玩意,真正的好東西都藏著呢。中國幾千年來,那些稀奇古怪的好東西多了去了,有些東西在曆史上就出現過一次,鬼知道那些東西是幹嘛用的。”
丫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閑聊了幾句,少爺就說馬上到了。
果然,我們翻過一座土包後,視野裏豁然出現了一排廠房似的建築,前麵是一塊巨大的平場,我原以為會是像類似鬼屋一樣的不毛之地,誰知道放眼望去裏麵人山人海的,看上去怕不是能有百來個人,個個都忙得熱火朝天,而且大門口居然還有警衛。
少爺帶著我們過去,那警衛好像還認識他,對他點頭道,“李先生請稍等,我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弄得還挺正規。看來國家考古隊畢竟是政府機關,嚴格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約等了有半刻鍾,那警衛終於得到了確定,放我們進去。少爺帶著我和丫頭直奔最裏頭的廠房裏,我一路看過去,發現西周廠房裏堆滿的收納盒(就是裝古董的盒子),我暗暗咂舌,這麽多東西,看上去這次發現的陵墓恐怕大有來頭。
正觀察者,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頗為熟悉的清脆聲音,“表哥,你怎麽才來呀,專家呢?你給我帶來的專家呢?.....師叔,原來是你呀!”
我抬頭一看,正看見一個穿緊身考古服飾的年輕短發女人朝我走來,說實話她挺眼熟的,隻是一時半會兒我沒能想起來,正琢磨著,她一下子就貼上來挽住我的手,非常高興的說,“好久不見,師叔你怎麽也不來看看我。我都想死你了。”
“是麽?”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她,她看我非常無辜的樣子,又笑道,“師叔,您不會不記得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