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要錢不要命
那老頭說東西很快就給我送來,可我愣是等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才姍姍走來一位中年男子,看他西裝革履的,大熱的天兒,脖子裏養了一圈兒細汗,最搞笑的是,這家夥居然帶著一副墨鏡,他娘的也不怕摔著把東西砸了,一看就是個道貌岸然的裝逼犯,不像是我這圈子裏的人物。
不過這人倒是極為幹練爽快,見了我就說了一句話,“你是老板?”我點頭,然後他二話不說,就把東西掏了出來,我一看沒錯了,當下就把錢給他打了過去,然後這人屁也沒放一個就走了。
我心說也好,他娘的省事情了。立刻就把東西拿絲帶包起來,放到我準備好的楠木盒子裏,這東西到目前為止還不能算是我掙的,我得想法子把問題給對付過去。以前倒是聽說過不少這類的事情,可我本身沒有處理的經驗,所以暫時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吩咐丫頭把東西收好,心說一會兒找幾個圈內的人問問。可她居然白了我一眼,“你自己不會動麽?”然後繼續看她的鬼打架的肥皂劇。
丫頭是我請來的店員,真名叫林曉娟,很普通的一個名字。剛畢業於一所三流大學,英語係。因為我經常要接待一些傻老......呃,外國友人。雖然原則上我也掌握著英語四級文書,可遺憾的是我剛出了大學校門後,基本所有學到沒學到的東西都他娘的還給老師了。
小娟英語成績尚可,很容易就能幫我忽悠到那些......外國友人,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歡迎接待外國友人,為什麽?
這個問題比較尖銳,但是我總結的就隻有兩個字,好騙!而且完全不用什麽花招,據我這麽些年得到的經驗,一般隻要掌握好兩點就行,端和放。
所謂端,就是你得端架子,別一看見老外進門,就趕緊笑臉相迎,那是不行滴。非常容易把人嚇走。因為這些老外有大多也不是第一次來中國了,以往八成都受過咱們同胞的治。太過熱情會讓他們產生防範心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看,端起架子別搭理就行了。
一般老外進店也不是瞎看,他們大概想要個什麽東西,心裏都有個數。一般都是從朋友或者親戚那裏聽來的,比如說瓷器。他看上了那個,自然會問你。這時候你就臭他。說你懂麽?無論那是個什麽玩意兒,你都說,“這東西光有錢不賣,得懂行才行。誰知道你買來幹什麽?你要拿回去醃白菜我不成名族罪人的麽?”
一般情況下老外都會變臉,然後反駁你,因為他們大多心裏都有個概念,所以基本上掰扯兩句還是沒問題的,說這不是那誰誰誰朝的東西麽?
到了這兒就是放了,你甭管他說的對不對,都要裝作大吃一驚來。然後說點什麽好聽的,比如說什麽,“哇,你很好的,朋友,你對我們中國曆史大大的了解。”
然後在數落自己一通,最後拍著胸脯講,既然朋友如此喜歡中國文化,那好,我就當一回掃清民主狹義的急先鋒,這寶貝八折給你了。這買賣基本就成交了。當然,如果大賺的情況下,你還可以送他一些小東西,比如說他買個香爐,你就送他點檀香。鬧不好還有回頭客呢。
不過這招對國人沒用,為什麽?這不廢話麽?一個知道唐宋元明清的同胞你好意思誇他麽?小心人家以為你存心找茬揍你一頓。
那個,還有個情況我要給大家匯報一下。我這鋪子裏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假的。不是我存心騙人,其實大部分古玩鋪子都是這麽個情況。真東西也不是沒有,不過沒放在鋪子裏。這鋪子就是讓你看個大概的,真懂行的看好了就會跟我談價錢,然後我就帶他去拿真貨。當然了,外國友人一般不需要這麽麻煩。
丫頭在我的傳授下,不出一個星期就把這一套運用地如火純情,最驕人的戰績是曾經把兩枚袁大頭用一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一名據說是做外貿生意的美國人,讓我目瞪口呆的是那兩枚袁大頭中間還有一枚是假的。而且這丫頭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細細的柳葉眉,眯成一條縫的丹鳳眼,我最喜歡的還是她的嘴角,笑起來微微上揚,很有幸福的感覺。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青春活力讓人難以抵擋,和她一比,我覺得自己就跟個出土文物似地。
自然也很難有人能夠發現她瞳孔裏深藏的那一抹狡黠,很容易就被電到。所以也不排除有些老外買東西純粹是出於對她的討好。
別人肯定以為我請她回來絕對賺到了,可事實上完全不是這個樣子,這丫頭上輩子絕對是一個混世魔王,碰上她的男人上輩子也不知道作了什麽孽。比如說我......
我上輩子肯定是作了不少孽,這輩子活該我被老天爺折騰,本來是想請個幫手回來,誰知道請回來個祖宗,千不該萬不該我曾經表現出了一絲要升級她為老板娘的意思,在她斷然拒絕以後,我的自卑心理讓我無法再去對她做出任何老板似的指令。因為理由很可怕,她說老牛吃嫩草是不對的......
我歎了一聲,隻好自己把東西收起來。想關店門的時候下意識看了她一眼,她照樣沒理我,也沒有表現中一絲想要搭把手的意思來,看來鬼打架肥皂戲比我這個老男人更加具有吸引力。其實懂的人都知道,店麵那種往下拉的卷簾門一個人很難把它關起來。而且我的店鋪有近200個平方,也就是說我獨立要關上四扇這樣鋁合金門,關完之後我也快累趴下了。
我心說算了,好男不跟女鬥,再說我也鬥不過她。因為我現在隻要稍微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來,她就會用一種很可憐巴巴極具殺傷力的眼神看著我,我最受不了這個,一般不出兩秒我就會敗退。所以我覺得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點背不能怪社會,命苦不能怨父母。他娘的都是自己作孽。
這個時候,手機就響起來了。
我接起來一聽,那邊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你小子沒死吧?”
這是我一個朋友。這家夥是個典型的世家少爺,因為做為一樁醜事,所以我直接叫他少爺。有一次我去河邊釣魚,這家夥硬要跟著來,他根本沒釣過,就愛湊熱鬧,還老跟我吹牛皮,我當時也是存心看他笑話,也就沒教他。
他先穿了個樹葉,半天沒魚上鉤,他又換了塊麵包,一樣半天沒魚上鉤。沒辦法他隻好去換蚯蚓,一樣還是半天沒魚上鉤。最後他火了,氣憤之下,掏出100塊錢摔入水中大罵,“我操,要吃什麽!自己去買好了!”
就因為這麽個事兒,這家夥被我們嘲笑了好一段時間。據說他家是世襲的盜墓賊家族。從祖宗開始就幹這個了,家裏現在就有不少人還在從事這門手藝,家底淵源。
我懶洋洋道,“幹嘛,這幾天那幾個鬼女人沒纏住你了?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他說,“幾天沒見你人了,沒死就趕快過來,我這兒來了件新貨。”
我眼睛一亮,心說風水輪流轉,怎麽著今兒輪到爺我發財了?!立刻問,“啥玩意?”
他說,“明青花,你快點,我這是冒著風險給你打得電話,我三叔已經找來幾個關係好的捐客了,那意思好像是準備賣給他們,我可是友情提示啊。你要是來不及,被劫了胡可別怪我。”他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我頓時眼睛發紅,明青花啊!這玩意轉個手至少能賺一倍回來,立刻就問了一句丫頭去不去?她照樣沒理我。我也懶得多說,關好店門,開上我的二手破桑塔納就直奔馬嶺,順便還可以問問他這對翡翠貔貅怎麽處理。
眼看著我車就快開到他樓下了,忽然電話又響了,我接起來,那邊說,“行了,你不用來了,東西給我三叔賣了,你現在來黃花菜都涼了。”
我胸口馬上被堵了一下,一腳急刹車,險些把車子都桶翻了,對著電話裏就是狂吼,“我說你小子誠心耍我是怎麽地?我這車又不是火箭炮,哪有那麽快的?”
他在電話裏喊,“我還以為你小子路上翻車了,讓你快點,你墨跡個半天,現在來還有個屁用!”
我靠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說了?他娘的就叫我速來,我這不立刻就來了麽!你三叔呢?他奶奶的熊,這老小子又晃點我,我上次還請他桑拿去了,他說好了要照我來得,這才幾天怎麽就變了卦?”
正說著,車已經到他樓下了,我剛下了車,迎麵就看到一個老頭子從他正門裏麵走了出來,一看見我,立刻笑著給我打了個招呼,臉上的神情那是頗為得意,就聽他說,“秦老板,來遲了一步哇。”這人我認識,是我們這兒有名的捐客。
我勉強給他回笑了一個,眼睛一瞄,就見他手裏包著個罐子一樣的東西,瓷白色,上麵還有幾道花紅柳綠。我看了一眼,眼睛頓時就紅了,這東西實在太好認了,明顯是一隻青花瓷!
他還不給麵子,把東西衝我抬了抬,得意道,“明青花,花色倒是一般。改天請客,秦老板務必賞光。”
我不由恨得牙癢癢,一抬頭,就見我朋友在上麵指了指他,然後給我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我隻好在肚子裏呸了一聲,自己就上了樓,本來還想找他三叔算賬,但是找了一圈,沒找到。少爺說他三叔看情況不妙,從後門溜了。
我火冒三丈,但是沒辦法,隻好一屁股坐下來,把今天的事情跟我朋友一說,本以為他會替我高興,沒想到他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沉默不語,好半天才問我東西帶來了沒有,拿出來讓他看看。
我一拍腦袋,“給你催得忘記了。怎麽,這東西有蹊蹺?要不我現在跑回去給你拿來?”
少爺陰著臉問,“東西你花多少錢拿下來的?”
我對他比了一個手勢,他臉當時就綠了,“八十萬,我說你秦大頭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八十萬那東西還沒問題才是見了鬼了。”
我見他這麽大反應,心裏也毛了,“不至於吧,那老頭子就直接帶在身上,能有多大問題?”
少爺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就差沒直接點我頭了,抓狂道,“老大,拜托你用用你的腦子好不好,那老頭一眼就看得出是內行人,你說那個內行人會把價值千萬以上的東西八十就丟出去?能帶著身上不代表那東西問題不大,而且出問題的土貨一般都是晚上出事的,白天帶在身上當然沒問題,那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麽把出問題的土貨仍掉的?找快遞公司麽?”
我一聽,頓時傻了眼,“那怎麽辦?”
少爺瞪了我一眼,語重心長道,“還能怎麽辦,別說我沒警告你,你現在立刻回去去把東西丟掉......啊,不,要出事現在肯定出事了,你今天就別回去,在我這兒住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去丟。”
他話說完一半,我也抓狂道,“老大你說的輕巧,我現在就算不管它能賣多少,可它實打實花了我八十萬。你知道八十萬老子攢了多少年麽,不成不成,你這餿主意......”
他靠了一聲,“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啊。”
我也靠了一聲,“老子錢也要,命也要。”少爺這個人,怎麽說呢,平時看上去油嘴滑舌的,可要說義氣那是絕對的義氣,他肯定不會看著我出事。我就是吃準他這一點,再說除了他,我也找不到人能幫我處理這種事情。雖然這麽做有些對不去朋友,可這八十萬我他娘的是真的虧不起。
“算了算了,你厲害,我怕了你了。要不這樣吧,我明天找人去幫你看看,今天你就先別回去了。這樣總行了。”
我頓時心花怒放,“那成,事情解決後,老子算你一半技術入股!咱們兄弟兩五五開。”
少爺露出一個鄙視的神色,“你不會以為大爺我差你那點錢吧,你還是自己留著做老婆本吧。”
我忙賠笑道,“是是是,您是大款。我們這種擺地攤的......糟糕!”我臉色一變,“不成,我還得回去!”
少爺不耐煩道,“大少爺,你又怎麽了?我可沒心情跟你開玩笑,真出問題的東西邪門的很,你沒見過也聽過吧。我二叔公就是因為遇到了這東西,我二叔公你見過吧?就是叫你翠花的那個傻老頭,他就是因為遇到了出問題的土貨,我們家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著了什麽道,二十幾年下來了,逢人就翠花,翠花的叫。”
我臉都綠掉了,“不是這個,我們家的那丫頭還在屋裏看那些鬼打架的電視劇呢,照你這麽一說,我怕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