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說，威廉姆特先生，你絕對想不到，絕對想不到，《異鄉人故事集》在貝爾迪蘭究竟風光到了什麽程度！”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幾疊報紙從黑色的係扣公文包中拿出來。
油墨味道依然很重。
詹金斯掃了一眼，這些報紙大都是一些專業性很強的文學性刊物，或者貝爾迪蘭當地的小報，在諾蘭很難買到這些。
“他們的誇獎，似乎有些太過了。”
詹金斯隨便翻開了幾頁，就猛的蓋住。他很懷疑，麵前這位大出版商為了賺錢，是不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高級營銷。
“怎麽會。”
胖胖的中年人連忙搖手，解開上衣最上方的那粒紐扣，“我剛剛坐著蒸汽列車從貝爾迪蘭回來，那裏的情況我很熟悉。威廉姆特先生，您真的在王國內出名了，聽說公主殿下都很喜歡您的書呢！”
“雖然我對政治了解的不多，但我們王國，似乎沒有公主吧？”
“擁有繼承權的公主，自然是沒有，但年邁的國王不是有幾名外姓的親戚嗎，她們也算公主。”
“隨便吧。”
詹金斯接過出版商遞過來的信封，用中指插入其中稍稍向上抬，然後眉毛挑了起來。
“好像比說好的數，多了不少吧？”
豈止是不少，他知道在貝爾迪蘭第一批印刷的書有多少本，所以也能算出，這些金鎊是正常情況下分成的十倍還要多。
“是這樣的。”
布羅先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因為書賣的太好，所以緊急加印……”
“簽訂的協約上，似乎不是這麽說的。”
詹金斯打斷了他的話，“加印這件事不是需要征求我的意見，才能進行嗎？”
“但誰會和金鎊過不去，威廉姆特先生，您的才……”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被詹金斯沉默的注視著，仿佛麵對著一尊古老的神像。
布羅先生掏出胸前口袋裏的白色繡花棉手絹，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是有多麽褻瀆。
“旅者啊，原諒我。”
他小聲的祈禱著，這位神明擁有契約的神職，所以是商人們普遍的信仰對象。
至於商人們有多虔誠，這就是神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這次是我們的錯。”
他小聲的解釋道。
布羅先生在諾蘭市的生意也做了不少的年頭，市政廳和黑幫中也都有所謂的“朋友”。
他很清楚老爹這個不起眼的古董商，在本地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也還記得當初找自己合作的時候，似乎是【知識與書籍】教會的主教，親自簽署的合作批文。
要不然，這本書的發行也不會這麽迅速。
“不要這麽嚴肅。”
詹金斯並不清楚沾染過神性的自己，在某些天生敏感的人麵前有多麽可怕。他把信封收到口袋裏，轉頭看向外麵的大街。
“布羅先生，我就是個很普通的作家而已。”
一隊騎著馬的黑衣人經過第五皇後大道，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怎麽回事，大白天是哪裏來的人這麽囂張，市政廳的警察先生們在做什麽？
“不不，您的才華怎麽能夠說普通呢？”
“我從未過問過這本書的銷售情況，利潤分成也都是您給多少我就拿多少。”
“這是您的慷慨和大方，我真的很榮幸和您這麽高尚的人合作。”
布羅先生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則肯定是裝的。
事實上，王國為了限製正神教會的權利，不可能將出版業的全部權利交給【知識與書籍】教會，世俗的權力鬥爭一直在進行。
但在有真神存在，還能證明神跡的世界，信仰的力量是十分可怕的。詹金斯當初就擔心過自己這麽單純，會被人騙。但老爹告訴他，與出版業有關的中高層次從業人員，五分之一是賢者虔誠的信徒，另外的部分中，淺信徒也占大多數。
也就是說，僅僅靠帕羅德主教的照顧，布羅先生如果想要耍手段，一定會把前半生賺到的家底全部賠掉——他身邊大部分人都不介意通過舉報賬目問題，向賢者證明自己的虔誠。
這就是詹金斯·R·威廉姆特這個身份最大的優勢——出身教會核心信徒家庭，這個身份比落魄的小貴族家庭擁有更大的力量。
這麽簡單的警告布羅先生一下，就是詹金斯能想到的最好的敲打方式了。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事情。”
他默默的想著，看著窗外的黑衣人隊伍騎馬遠行。
比起和別人談判，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看書學習，或者寫作，才是他最喜歡的消遣方式。
既然《異鄉人故事集》已經在王都初顯聲名，布羅先生打算聯合王國內另外幾個大出版商，將這本書推廣到全國。
詹金斯沒意見，他對於金鎊的喜愛，和普通人一樣。合作的具體事項還需要教會來牽線，具體的事情非常複雜，今天隻是定下了初步的意向。
“威廉姆特先生，其實今天來，除了剛才的事情以外，還想詢問您一件事情。有關下一本書……”
“正在準備。”
“那麽您選定了什麽題材？”
他緊張的問道。
“愛情、友情、親情，宮廷鬥爭，再加上些神秘學要素，就這樣。”
詹金斯一邊說著，一邊點點頭。
“那就好，您能夠脫離童話的桎梏嚐試新的題材，這真是太好了。下本書出版的時候，您的名聲一定會更上一個台階的！”
出版商滿意的笑了，抬起戴著金戒指的手抓住衣領搖晃了幾下，但頭上還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層虛汗。
“您的身體不好？”
詹金斯對自己這個合作夥伴也要表達適當的關心。
“不，不，我還很年輕。最近去見蒂尼斯夫人的次數可能太多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詹金斯摸著趴在自己腿上的貓咪撇了撇嘴，巧克力輕搖尾巴，差一點就纏上詹金斯的手腕。
他所說的，大概是某位知名的交際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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