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小姐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立刻又要變得悲傷。
詹金斯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句話有一些歧義:
“哦,我是說,我們剛才回來的時候偶遇了A-11-2-3301。哈,米勒小姐找了這麽久,沒想到最後是用這種方式找到的。她已經出發前往魯恩了,讓我替她向你道歉,來不及跟你告別。”
女人看了他一眼,閃爍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讓詹金斯產生了她要伸手打人的錯覺:
“這沒什麽,不過剛才你的話可是真的嚇到我了。”
兩人在客廳中落座,雖然今天是周三,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夜課也取消了,詹金斯不必擔心錯過了授課時間。
“事情都很順利嗎?”
“很順利,我一會兒會去皮斯科先生那裏,他大概撐不了多久了。我需要確認一下,我解決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所謂的災難的起因。”
“明天我會再次進行占卜,我已經向教會申請使用一件特殊的道具,希望有用。”
奧黛麗小姐也沒有在這裏寒暄太久,她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確認詹金斯和米勒的計劃是否順利。在離開前,她還告訴詹金斯不要忘記從下周開始的天文學課程,那時他們可以再更加深入的談論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奧黛麗小姐離開後不久,詹金斯顧不得休息就出發前往皮斯科先生的家。
非常幸運的是,這位先生還活著。
見到他的時候,中年劇作家倚坐在**,身體上覆蓋著一床藍灰色條紋的厚棉被。
他的臉色慘白,就算煤氣燈就在床頭的正上方,那些光亮也無法使他的表情更好一些。
“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啊……您弄出來的,嗬,的動靜,即使是我這個無法出門的人也看得到。”
詹金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這位先生可能沒有多長時間了。
“還順利嗎?”
皮斯科先生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還好,我至少做到了我能夠做到的一切。”
“這很好,威廉姆特先生,不要留下遺憾就好。我也無從判斷您所做的是對是錯,但也隻好如此。”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詹金斯將床頭的茶杯遞給他,又問道:
“皮斯科先生,您的這一生有遺憾嗎?”
“大概是沒有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虛弱的笑了起來:
“我的這一生就是為了這一刻,是的,沒有遺憾……”
“您……”
透明的身體,逐漸又開始恢複成原本的樣子,與之相伴隨的,男人開始大口的呼吸。
“我沒有遺憾,是的,沒有。威廉姆特先生,我已經買下了一塊墓地,我的朋友們也都知曉我得了絕症,如果有時間,還請參加我的葬禮。”
他的那雙渾濁的棕色眼睛似乎在閃著光芒,詹金斯緩緩點頭。
“您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又問道。
“向前麵走下去吧,威廉姆特先生,前方的路還很長,希望命運能夠一直為您指引方向。我這一生的意義,就隻在於為您提供這微不足道的幫助,在您未來的道路上,還會有更多的犧牲者,但不要回頭,繼續走下去吧……”
他的左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手中拿著半張似乎被動物咬噬過的紙,詹金斯伸出手想要接住,但那隻手僅僅伸到一半就垂下去了。
半張【歲月史詩】的空白頁,隨著這個動作,緩緩的化為白色的光點,消失在了空氣中。
“皮斯科先生?”
詹金斯輕聲喊道,站起身,彎下腰試探了一下鼻息,又摸了一下脖頸上的脈搏。
“謝謝。”
他站在床邊,低聲說道。
皮斯科先生究竟是被那張紙選中的普通靈魂,又或者他就是由紙內誕生的靈魂,這一點已經不重要的。
見左手還在床邊垂著,便掀開被子,將那隻手也放進去。這時候才發現,中年人的右手中還握著一個相框,相框被那隻手按在心髒上方。
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歉後將相框從手中取出來。
照片中是一個有著長發年輕的姑娘,右手按住頭上的草帽,對著鏡頭開心的笑著,背景則是大片的花田和磨坊的風車。
照片的左下角,用鋼筆寫著:
親愛的安德西亞
根據這張黑白相片的老舊程度和糟糕的攝影,這至少是三十年以前的東西了。
“您看,您還是說謊,是有遺憾的。”
他輕聲說道,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將相片放回到屍體的手中。
帶著悲傷的情緒,詹金斯向房東太太通知了皮斯科先生的死訊。
她捂著嘴輕聲哭泣,但也沒有很驚訝。就像皮斯科先生所說的那樣,他已經十分妥帖的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後事,不管是葬禮、墓穴還是遺產,都有了很好的處置。
就連從老爹古董店內買的那樣東西,都留下了剩下的貨款。
為了避免惹上麻煩,詹金斯在皮斯科先生的朋友們到來之前就離開那裏返回家中。
站在街角的黑暗中,扶著一旁冰冷的磚牆,再次回頭看向那棟公寓。詹金斯無法形容那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也不想思索他有著怎樣的一生,因為這都結束了。
心中久久不能釋懷,回到家後一甩手腕將一團火焰甩入到壁爐中,然後一下坐在了沙發上。
沒有打開煤氣燈,隻有壁爐中的那團火照耀著他的臉。
外衣已經掛在門廳中的衣架上,巧克力邁著貓步跳上沙發,乖巧的趴在男人的膝蓋上讓他撫摸。
“很有趣的一天,就是太累了。”
他對著巧克力說道,後者眯著眼睛享受撫摸,根本不理會他。
“皮斯科先生說得對,他的死是有價值的,人固有一死,或輕於……”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那些從旁頓酒莊帶出來還未仔細檢查的資料,想到了米勒小姐臨行前托付給他的一疊議員們的秘密信件,想到了奧黛麗小姐的課程,最後想到的,是皮斯科先生死前的那副略帶微笑的臉和他手中的那副老照片。
他實在太累了,一幅幅畫麵從眼前閃過,眼皮一點點下垂,最終歪著頭,坐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PS:2019年快樂!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嗯,這句話到了春節再說吧,總之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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