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的女人們火氣衝衝,而幾百尺外的古董店內,交流就和氣很多了。
詹金斯很好奇三十年前的相遇究竟是什麽情況,但羅伯特的記憶其實也不多。大瘟疫期間他背井離鄉坐船來到諾蘭,但實際上他在上船後就出現了感染瘟疫的情況——那一船人大多都是,因此海洋旅行期間一直半夢半醒。
對布羅妮昂斯小姐記憶深刻,則是因為她免費為大家進行占卜,那是旅行中為數不多有趣的事情。當時女人認為一船人都會死在登岸前,但船艙裏的人們並不生氣。不知名的偷渡者將瘟疫帶到了船上,他們在第一個病人表現出明顯症狀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接受命運了。
但女人的占卜出了錯誤,最終羅伯特還是順利的到達了諾蘭市,並從此在這裏紮下根,甚至有了妻子和孩子們。這些年來,羅伯特偶爾還會夢到那與死亡相伴的旅程,他一輩子無法忘記那段經曆。
“所以,那一船人究竟活了多少?”
詹金斯依然對這個問題抱有興趣。
“嗯……”
羅伯特看起來並不想談這個問題,但還是給出了回答:
“靠岸的時候,包括船長在內,還剩下五個人。但我上岸一周後,就隻剩下我一個了……說來奇怪,從那以後,除了有一次意外的落水而感冒,我再也沒有生過病。這也許是瘟疫給我的後遺症……算了算了,不談這件事情了。”
他滿臉惆悵的搖搖頭,將手提箱從詹金斯手中接過來。
羅伯特這次來到商店的原因,的確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這裏的生意指詹金斯參與的銀礦投資項目,羅伯特神神秘秘的站在櫃台前打開了手提箱,特意的用身體遮住門口和櫥窗的位置,生怕有第三個人看到。
“哦,賢者啊~”
詹金斯瞪大了眼睛感歎道,甚至驚訝的短暫的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如果用誇張的說法來形容,此刻他的臉上一定灑滿了紅色的光芒。
“這是……紅寶石原石?可是,我們投資的不是銀礦嗎?”
手提箱中是一顆碩大的石頭,更準確的來說,是包含紅寶石的粗糙石頭。從表麵來看,石頭內的紅寶石應該占據了這顆石頭的大部分體積,雖然價值遠遠比不上詹金斯那顆人頭大小的藍寶石,但這已經相當的驚人了。
“是的,我們投資的的確是銀礦……紙麵上是這樣寫的。”
羅伯特對著自己的兒子露出了笑意:“但你不會真的這麽認為吧?銀礦投資能在短時間內拿到百分之二百的利潤?哈~詹金斯,仔細想一想,現在你可是人們認為的金融專家。”
“我大概明白了。”
說到這種程度,如果詹金斯還不明白就是傻瓜。他伸出手在箱子中的原石表麵摩挲了一下:
“所以,是為了稅?還是為了其他的?”
“都有,銀礦和寶石礦可是有很大不同的,解釋起來非常複雜。但高額的利潤總是要用些小手段,瞧,這是昨天剛從新開辟的礦道深處挖出來的,但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
“哦,這的確很驚人。”
詹金斯再次點頭,但並未對這種做法發表意見。他是既得利益者,而且也沒有什麽道德潔癖,既然能夠多賺些金鎊,自然不會有意見。
“但您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向我炫耀這東西吧?”
詹金斯拍了拍石頭,巧克力這時也走了過來,將頭伸向箱子嗅了一下,旋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當然不是。”
羅伯特搖搖頭,將箱子重新蓋起來,拒絕了詹金斯為他倒茶的舉動,身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深藍色領帶:
“我和你母親商量過了,你現在也到了結婚的年齡。我們都認為必須為你做些什麽,現在你將它收起來,找合適的工匠打磨成首飾,然後送給心儀的姑娘。今天是【太陽與複蘇之月】的第一天,瑪麗要求你在月末以前,和一位帶著這首飾的姑娘回家吃飯……”
“父親,這……”
詹金斯甚至不顧禮貌的打斷了羅伯特的話,但羅伯特並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他少有的對詹金斯用起了嚴肅的口吻,這讓詹金斯腦袋中,自動浮起了原主小時候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詹金斯,我認為這雖然有些著急,但做的很對。想一想,你今年已經幾歲了?我們很擔心你,不論你用了什麽手段,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以前,我們都要看到你和姑娘出現在家門口。這對你來說並不難,帕羅德主教上周和我們談論過這件事。”
詹金斯計劃到了老爹可能泄露海瑟薇與布萊妮的事情,卻沒想到最終在主教身上出了岔子:
“可是,父親……”
他再次試圖插話,但老威廉姆特顯然技高一籌:
“沒有可是。我認識最好的寶石工匠,但我並不打算介紹給你。詹金斯,由你帶著這塊寶石去打磨、雕刻、贈送,然後帶著那位幸運的姑娘回家。這是在你成長道路上,我給予你的最後一個考驗,去做吧,詹金斯。”
“可是,父親……”
“我相信你能夠辦到,而我和你的母親對這件事的決心,和我們半年前一致決定送你去學一門手藝一樣。但這一次,你休想再得到意外的幸運。”
羅伯特平靜的注視著詹金斯的眼睛,詹金斯下意識的想要閃避,但心中卻不斷在提醒自己,他就是詹金斯·瑞丹普特·威廉姆特。
“好的,我明白了,父親。”
他最終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羅伯特這才點點頭。
他意識到了剛才的那番話有些嚴厲,而對於這個最像自己的二兒子,羅伯特向來是不忍心責備的。語氣稍微溫柔了一些,又告誡道:
“其實你也不必有壓力,詹金斯。我和瑪麗都知道你的情況,帕羅德主教介紹的很詳細,這也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晚餐邀請,隻是想看看你是否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你可以將我的話告訴你的女伴,相信不會有人拒絕這樣的邀請。”